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從海上歸來
尹戀菲站在我屋外的花叢里,身穿一條純白裙子,沒有藍妖那般妖艷,但是鳳眼眉宇間卻盡顯嫵媚,當年我看見她這般清純打扮,會覺得她單純?nèi)缢?,如今,這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嫵媚深刻地映射在我的雙眸里,比陽光還要刺眼。 她可是由一個和我母親同年代的細胞長成的! “你有事嗎?”我的語氣并不和善,如果她對我心存芥蒂,我又何必以德報怨? “羽呢?”尹戀菲見我態(tài)度不善,便也絕無好氣,“他不在護法城,難道在你這里?”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你不要來問我?!蔽矣X得可氣,一個細胞比我老二十多年的女人竟然來和我搶一個男人?我回身關(guān)上了門,逍蕪小舍小院里的景致也很好,我何必非得去外面面對一張臭臉?婉怡的早餐便先放一放吧。 想到這里,連我自己也嚇了一跳,如果是從前,我一定會耿耿于懷自己已婚的事實,堅決不靠近樗羽,如果尹戀菲愛就讓她愛去,我沒有資格爭奪,但是現(xiàn)在,我竟然想要給尹戀菲臉色看并且欲圖搶回樗羽!不是因為知道了尹戀菲不過是個可憐的克隆人,而是母親的經(jīng)歷,給了我莫大的鼓舞和追求愛的勇氣。 我靠著門,徑自苦笑起來。 背后的竹門傳來尹戀菲慍怒的敲擊聲,她叫囂著要我開門,我倚著門聽而不聞。 這時候西舍的房門被打開,婉怡站在門口,穿著長長的睡衣、披頭散發(fā)、眼神復(fù)雜地望向我。 我抱歉地笑道:“吵醒你了?” 婉怡搖搖頭,卻指責(zé)道:“藎煥雪,你還是不夠勇敢,還是喜歡逃避事實。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大大方方開門清清楚楚告訴她,讓她識相點,不要撒潑!” 我一怔,然后莞爾一笑,婉怡說的不正是我心底所想?yún)s又遲疑不敢做的事嗎? “尹戀菲!”我反身一把拉開門讓靠著門狂敲的尹戀菲差點重心不穩(wěn)栽進我的小院,在她站定身形表情震怒地瞪著我的時候,我輕笑道,“我記得樗羽曾經(jīng)不止一次毫無掩飾**裸地告訴過你,他對你沒興趣!我不知道你到底還要自我羞辱多少次才肯死心!” “你!”尹戀菲不可置信地看著素來溫和的我語出譏誚,指著我的臉老半天擠不出一句話。 我斥責(zé)她至此便也覺得可以適可而止,但是婉怡的熱鬧顯然沒有看夠,她“啪”一聲打落尹戀菲指著我的手,擰笑道:“把你的狐爪子收好,不要動不動就到處撒潑,我可沒有藎煥雪這么好的脾氣包容你個小sao貨?!?/br> 尹戀菲氣得不輕,一張美艷的臉漲得通紅, 一句完整的話卻始終說不出來。 我是見過孟婉怡的氣勢的,她要是兩手腰里一插,大眼往上一瞪,連珠炮一樣擊出一串句子,是絕不會給別人反駁機會的,何況尹戀菲的個性陰郁,暗地里的手段絕對陰得過婉怡,但是明著的氣勢光嗓門就已經(jīng)扯不到那分貝了。 眼看著尹戀菲鳳眸里的淚珠子便要醞釀成功,婉怡再度打斷了她這一招:“哭個鳥!不要以為你兩腮含個淚梨花帶個雨我們就會心生愧疚幫你抹了眼淚珠子。我告訴你,憐香惜玉這茬子事兒我懂,但是你既不是香葉不是玉,我腦子進水要跟你一狐媚sao子整這虛招?誰不明白你那小雞肚腸陰毒賊心里盤算的那點兒破事?看看看,眼淚咽回去了不是?恨我了不是?再瞪哪你倒是再瞪哪!呦,說不哭還真不哭了?省點眼淚想去我哥哪兒倒苦水去是吧?好好好,你盡管去,我不奉陪了,看我哥哥用什么嫌惡的表情來接納你的眼淚!狐媚sao子!” 婉怡罵道最后一句的時候,尹戀菲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小跑著離開了,她轉(zhuǎn)身前那雙恨透徹底的眸子讓我心里直打寒戰(zhàn),我扯了扯意猶未盡的婉怡的袖子,將她興奮的目光從尹戀菲跑開的小路上扯回來,問道:“這樣罵人家是不是毒了點?” “藎煥雪,你真不爭氣!”婉怡瞪著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又心軟了不是?” “我是怕你氣到了自己傷了孩子?!蔽医妻q道。 “你分明是自己心軟!”孟婉怡從不肯退讓,像極了樗羽。 我正要開口反駁,莫野從屋子里走出來,無奈地拉過婉怡,笑著向我道歉道:“煥雪,別與她爭了,我們家這婆娘就這性子?!?/br> “去你的?!蓖疋﹂_莫野的手,別過頭一臉憤憤。 莫野好氣地撫過她尚未梳理的長發(fā),然后輕柔地扳過她倔強的臉龐,動作極其小心翼翼,唯恐惹怒了火暴脾氣的妻子,臉上堆滿寵溺的笑容。 我悄悄退出小院,留給他們溫存。 由于天色尚早,小舍外面還是有一些微涼,枝頭的露水滴到我的肩膀上,帶著凜冽的寒意。 我一個人不知不覺便踱步到了西海岸。 西海岸的港口有一棵老槐樹,當時海風(fēng)冷冽,我便靠坐在老樹下,借著它龐大的身軀抵御一些寒風(fēng),卻在抬頭之際,瞥見了掛在槐樹小枝頭上由層層樹葉遮掩的龍鐲,旭日剛剛從海平面上躍起,那光茫灼亮了這鐲子,透出樹葉的一絲強光刺到了我的眼睛。 我平靜的心情隨即百感交集起來,我起身從枝頭上摘下龍鐲,放在這里快三年了,它竟然一點都沒有變。 三年前,我僥幸將白佑從尋浪、追浪手里救出來,帶著他來這里乘坐雪艦離開,他臨走前將龍鐲還給我,告訴我他保留我的一顆真心,現(xiàn)在想來,那情景還是歷歷在目,而母親的記憶更是觸動了我,白佑,這個從小就遭遇痛苦活在陰暗里的男子,藏著一雙狼眸在墨鏡背后,心里的苦痛卻從不與人訴說。 母親當年為了取回秦葉殤的尸體將白佑交還給白氏,想必也是極度揪心的吧? 我握著龍鐲,抬起頭,迷離的眼眸望著平靜的海面,那時候,初日的光芒灑下碎碎金片在微微蕩漾的海波上,金色的碎光里,慢慢出現(xiàn)一個人影,一襲黑色風(fēng)衣,一臉俊逸風(fēng)姿。 “白佑!” 我驚呼,不敢置信地上前一步抓住那黑衣,確確實實的布料被我拽在手里,帶著恍如隔世的錯覺。 “是我?!卑子虞p嘆道,聲音也是充滿恍如隔世的感慨。 我抬頭,他還是帶著墨鏡,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卻知道那里面一定有和我一樣的百感交集。 “喂!好松開人家的衣服了吧?” 一個極不和諧帶著怒氣的聲音打斷了這朝陽下的重逢,我這才回過神來,看見了站在白佑身后不遠處的樗羽,他剛剛命人停泊好船艦,回轉(zhuǎn)身來看見一臉激動的我,隨即打翻了醋壇子。 “樗羽,你這么快就找到白佑了?”我因為驚喜而一時不知道該接什么話,以至于三句話內(nèi)還是離不開“白佑”,在樗羽的醋壇子上又澆了一層火。 “呦,聽聽,等極了吧你?”樗羽慍怒著扯掉我猶自沒有反應(yīng)回來而繼續(xù)拉著白佑衣服的手。 我失笑,這口氣,簡直和婉怡一模一樣。 后來,等樗羽無端的怨氣減弱了些,他才告訴我,其實尋找白佑并不順利,他幾乎是撒大網(wǎng)捕小魚般地巡邏著,調(diào)度了陸地海上一切人脈,才最后在冰北海域?qū)さ搅艘唤z線索而找到了他;聽白佑說,他后來回到白家便與白昊斷離了關(guān)系,本不是親生父子,維系關(guān)系的更多的其實是仇恨,然而因為白佑的脫離,他先前在白氏帶領(lǐng)的一部份隨從便投向了白楓并且告發(fā)了他曾經(jīng)做過的一些不利于白氏的事,從而引出一系列拖滯白氏發(fā)展步伐的事都由他一手cao縱的秘密。白昊便不再顧及多年一起生活的感情,派人追殺他,白佑一路退避最后逃到了海上,在東南海域被自己的手下出賣從而受到白氏重創(chuàng),身負重傷的他只能竭力往北逃,在冰北海域終于不支倒下,四面楚歌之下白佑本以為必死無疑,卻不料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了救星,四艘白佑從未見過的形狀奇異的藍色船艦恰時趕到,將白氏的力量打散并救走了他。 “救你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呢?”我好奇地問道,在白佑的回憶和樗羽的轉(zhuǎn)述中,那些藍色的船艦都充滿了神秘和力量。 “不知道?!卑子訜o奈地告訴我們,“我被他們安置在一個島上修養(yǎng)身體,那里極冷,但是我被照顧得很好,卻只能見到一些島上土著,并未曾再度見過救起我的那些身穿藍色勁裝猶如天降神兵一般的人?!?/br> “直到我找到他,他也還是和那些土著混在一起?!遍擞鹧a充道。 我點點頭,嘆道:“好在你沒事,沒事就好?!?/br> 白佑笑著,絕美的下顎勾起好看的弧度:“謝謝?!?/br> “咳咳咳......”樗羽發(fā)出刻意的咳聲再度打斷了我們的微笑對視,然后冷冰冰地吩咐手下替白佑在護法城安頓住處,便拉著我遠遠走了,留下一臉苦笑的白佑握著我遞過去的龍鐲徑自對著蒼茫大海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