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冰火的相遇
“倒是個大膽的。小看她了。哎,你那邊的天葵夾一筷子給我,這菜拌的味道不錯,陳醋味道很特別?!碧K淺對上官陌低語。 上官陌便從善如流地夾了一筷子天葵,越過她面前的碟子,直接遞到了她唇邊。大庭廣眾之下,她連眉眼也沒有抬一下,就著他的手便把菜吃掉了。 自然是又博來無數(shù)眼風,各色各樣。 楚淵朝蘇淺看了一眼,立即若無其事地轉(zhuǎn)開了眸光。 楚子忌目光還在楚魚身上,“得,是皇伯伯說錯了,你就表演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演出什么花樣來?!?/br> 楚魚咧嘴一笑,袖中一條紅綾忽然出手。 數(shù)丈長的紅綾,柔若春風,翩若驚鴻,被她舞的似天際紅霞,眾人眼中只余一片嫣紅。場面忽如春回大地,萬紫千紅盛開,剎那熱鬧非凡。 老老少少一大群人無不迷醉于她的舞蹈中不能自拔。 蘇淺想著都是世家子弟,果然都出手不凡,她一段舞蹈已舞到極致,就不知楚夢一會要如何超越她。 一曲舞完,楚魚累得氣喘吁吁,揚著腦袋望向楚子忌,楚子忌贊了一聲,笑道:“果然有進步。這紅綾舞得驚為天人。”頓了一頓,道:“朕想起來內(nèi)務(wù)府珍寶司有一匹冰雪錦,是件寶物,頗適合你。來人,去宮中將朕珍藏的冰雪錦拿來賞給楚魚郡主?!?/br> 這樣就驚為天人了?蘇淺有些不屑地撇撇嘴。她的大舅舅眼皮子也忒淺了點。 楚魚一雙大眼閃爍亮光,有些受寵若驚,卻也未失一個大家閨秀應(yīng)有的姿態(tài)。 底下坐的全是楚國最上流的人,卻也是一驚。冰雪錦乃是價值連城之物,火燒不化,刀劍不傷。傳說冰雪錦和烈火錦是千年前一對夫妻以千年蜘蛛吐出的絲融合金線織成,世上只此兩件,乃是一對。 就這么賞了人了。賞的還是個小姑娘。 但傳說就是傳說,蛛絲怎么可能織成錦,想來是世人的杜撰。烈火錦和冰雪錦確也有些奇特出眾之處,倒不至于神乎其神成這樣。 蘇淺想著烈火錦在上官陌手上,冰雪錦竟然藏于楚國皇宮,如今到了楚魚手上。她臉色有些不好看。 上官陌看了她一眼,呷了一口酒,如玉溫潤的容顏云淡風輕,看不出情緒。 “下一個誰想要來表演?”楚子忌問道。 楚夢站了起身,輕輕柔柔儀態(tài)萬千地一跪,道:“皇伯伯,夢兒曾與陌皇子有約,要共同演一個節(jié)目,由陌皇子撫琴,夢兒舞蹈,不知陌皇子可曾休息的好?” 楚子忌看向上官陌,挑了挑眉,“哦?陌皇子要撫琴?那可是千古難得一見,朕今日有耳福了。看來朕今日是來對了呢。來人,將朕珍藏的九幽琴拿來?!?/br> 眾人又是驚又是喜。 喜的是,今日開眼,居然見到了鎮(zhèn)國之寶九幽琴。驚的是,皇上居然將鎮(zhèn)國之寶假手于一個外國皇子。只是心里這又驚又喜的感受因皇上在并不能和身邊人交流,只能拿眼神互相交流著。 今日這壽宴開眼。 有人很快抬來一架古琴,玉質(zhì)的琴身通身幽碧,散發(fā)著冰涼之氣。 蘇淺冷冷撇了撇嘴角。鑾駕出行,還要帶著壓箱底的寶物九幽琴,是個什么道理?倘或今日不是上官陌要彈奏,這又是要把如此尊貴的琴給誰彈? 上官陌在她低眉斂目沉思中已緩步走到古琴旁邊,悠然坐下,抬手隨意撥弄了一下琴弦,聲如碎玉,沁人心脾。 “果然好琴?!彼澚艘宦暋?/br> 楚夢心中竊喜著,裙子下的步子有些顫巍巍的,走到楚魚身邊,柔聲道:“鯉meimei,你的紅綾可否借jiejie一用?” “自然,夢jiejie只管用就好了。”楚魚大方一笑,將紅綾繞在楚夢手上,一蹦一跳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蘇淺看的有趣,想著這楚夢也要以紅綾作舞,不知道能舞出什么新花樣來。 今日這場面,委實精彩。 楚夢輕輕一揮素手,紅綾的一端飛出,輕輕繞在亭子的一段梁上,又將另一端一揮,繞在一棵桃樹枝杈上。 桃花開的正艷,妖嬈魅惑,灼灼其華。她出手輕得沒有驚落一片花瓣。 “陌皇子可以開始了么?”楚夢柔聲問道。 上官陌輕輕點點頭,修長的手指漫過琴弦,只聽如清泉過耳,天籟繞梁,一段纏綿魅惑的琴音自他如玉的指端傾瀉而出。 單這一手琴技,已勝卻天下諸多琴師們。 沒事連琴技也練這么好,你是不是活到二十多歲連覺都不睡就只顧學(xué)習(xí)了。蘇淺撇嘴腹誹了一句。 楚夢身形輕展,飛身上了紅綾,輕飄飄落在紅綾上,如一只振翅蝴蝶,輕盈若無物。偌大的人站在紅綾之上,紅綾紋絲不動。 蘇淺嘖嘖一贊,單單這一手,不知勝了楚魚多少倍,果然是楚夢,深藏不露。 湖心島里里外外數(shù)百人,小到奴仆侍婢大到群臣甚而楚國皇帝楚子忌,莫不是沉溺在琴聲之中,忘乎所以。 楚夢柔若無骨的身姿在紅綾上如仙子落凡塵,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美。 蘇淺看了一會,忽然道:“大舅舅皇上,他倆的表演也太精彩了些,淺淺一時技癢,可否也加入他們的表演?” 楚子忌深深看了她一眼,笑道:“哦?淺淺要表演什么?” “唱歌?!碧K淺得意一笑。 楚子忌點了點頭,道:“你的歌唱的是不錯的,那你就唱吧。” 眸中卻閃過些深意。這丫頭,心中有氣,今日該不會不把場子鬧起來不罷休吧?他有些頭疼。 蘇淺笑了一笑,斟上一杯酒,端起來飲了,清了清嗓子,很是突兀地引吭高歌: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惟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宴,心念舊恩。 她一改那日在嚴府時纏綿柔軟的嗓音,注入了丹田內(nèi)力,歌聲鏗鏘激揚。曹cao的一首《短歌行》被她唱的酣暢淋漓,蕩氣回腸。 眾人都被她的歌聲引去,忘記了紅綾上仙子般的楚夢。 曹cao一代梟雄,是她極其敬佩的人物。他詩中所表達的求賢若渴,急于結(jié)束戰(zhàn)亂一統(tǒng)家國的心思正同她如今厭惡戰(zhàn)亂渴求和平的心思有異曲同工之妙,她唱出此歌實在是傾注了真感情在內(nèi)的。歌聲由是更動人心魄。 上官陌在她的歌聲起時,手上的力道立即變了,起初的空靈之音拋開,跟隨蘇淺的歌聲變得鏗鏘強勢,切切扣人心弦。 站在紅綾上的仙子受不住這樣強烈的琴音歌聲,臉色驟然煞白,身形晃了一晃,往下倒下來。 蘇淺上官陌似不曾看見,已近乎于忘我狀態(tài),歌聲不斷,琴聲不止。 楚淵的眸光深了深,宛若游龍一般飛身而起,楚夢墜落一剎那已攬起她重新落在紅綾上,兩個人的重量加上去,紅綾紋絲不動。 楚淵忽然身形漫展,隨著琴聲舞動起來。本就風華艷世的青年,襯以靈動矯健的舞姿更是如妖精般將人的眼神深深吸引。 楚夢穩(wěn)了穩(wěn)心神,隨著他的舞姿動了起來。她內(nèi)力不及他深厚,步步差他半拍,他卻總能在她剛要落下之時扶持一把,將舞蹈舞的天衣無縫。 在場所有人被四人攝去了魂魄般,置身物外。 蘇淺眼角抽筋。想不到楚淵這尊神一般的人物還有這份舞蹈功底。有這般舞蹈功底也就罷了,身為一國太子,竟然在文武百官面前肆意起舞,才真正是藐視皇家禮教。 這個世界,連尋常人家的男子都不做這等舞男才做的事。男子唯一能作的舞不過是劍舞而已。 楚子忌的眸光沉沉,看不出顏色。 一眾大官小官和貴婦及公子小姐們倒似未想到那一層上去。蘇淺冷眼瞧著一眾人的反應(yīng)。這些人的反應(yīng),印證著一個傳聞。在楚國,楚淵就是天。所以,楚淵就是楚國的禮教。 一曲罷,所有人尚都不能回神。 楚淵抱著楚夢掠下紅綾。楚夢已經(jīng)昏迷,人事不省。勾手招呼了一名女侍衛(wèi),將她抱了下去。又吩咐人去請?zhí)t(yī)。 在場大多數(shù)的人不明白為什么跳個舞也能昏迷成這樣,個個替楚子恒露出擔憂之色。練過武功的人卻曉得,方才這一支舞,大約已耗盡楚夢的內(nèi)力。 楚子恒面露焦急之色,楚子忌同楚淵安慰了他幾句,他才面色稍有緩和。 上官陌站起身,同蘇淺相視一笑。忽然,他廣袖一揮,袖中的烈火錦飛出,手心凝出一團藍色火焰,向烈火錦燒去。 眾人猛地回神,驚詫地望向他手上的數(shù)丈長的錦綢。 紅似火,艷若霞,輕薄如綃,柔軟如天邊云煙。這般姿態(tài),即便從未見過烈火錦,也猜得出來了。 想不到烈火錦是在上官陌的手上。更想不到這價值連城人人求而不得的寶貝他卻頃刻間要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