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桃花朵朵開
蘇淺不接他的話,皺眉道:“你怎么傷的如此重?為何不言語一聲?” 墨凌扭頭不看她,哼了一聲。 五臟六腑都被震破,當(dāng)時又運功替楚淵療傷,他此時的身體說一句殘破不堪也不為過。 蘇淺心里一痛。十年前她在玉河畔遇到這個如花般美貌的男孩子,一眼就被他打動,死活拖了他到身邊,一晃十年,他從一個貌美的小男孩已長成一個玉樹臨風(fēng)的翩翩佳公子,如若不是幾日前皇宮御花園的酒筵他被她拉到人前,他至今仍是她身邊隱沒身形的暗衛(wèi)。 十年間他不曾有過一句怨言,不管經(jīng)歷了多少風(fēng)霜艱苦,他都一力忍受了。如若不是他今日提起,她都忘記了他的身份,也是一個尊貴無比的人。 蘇淺放下他手腕,到桌前寫了張方子,招呼道:“風(fēng)影可在?” 暗中有人應(yīng)聲。 “去抓藥吧?!彼龑⑺幏饺酉蜷T外,有人接了去。 “去床上躺著吧?!碧K淺柔聲道,卻有著不容反抗的威嚴(yán)。 墨凌哼了一聲,卻是乖乖地躺到了床上。蘇淺拖了薄被給他蓋上,坐在床沿上,神色竟有些恍惚。 墨凌看著她的臉上一絲憂色,他嘆了一聲,低聲道:“你不必覺得自責(zé),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也不必有負(fù)擔(dān),天下男人都對你有情,你還能每個都去回報不成?跟著你的本心走罷了。” 蘇淺一時怔愣。這個青年給她的,是她無法承受之重。 沉默半晌,她忽道:“墨凌,你回家吧,去過你曾經(jīng)放縱不羈的日子,日日花間流連,朝朝深杯酒滿,豈不快哉?” 墨凌細(xì)長的眼睛瞇起,猛地翻身坐起來,恨聲道:“你以為爺還回得去以前的日子么?爺?shù)男穆淠氵@兒了,回去還能如以前一般逍遙自在么?蘇淺,你還真不是一般的愚蠢無情!” 一把推開蘇淺,轉(zhuǎn)身向里側(cè)躺著,不再看她。 蘇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怔愣在那里。 呆了半晌,風(fēng)影抓了藥回來,擱在桌上。蘇淺斂了斂心神,拿著藥走了出去。 去到小廚房,找到了藥壺,將草藥洗了泡在藥壺里,又找出火折子生火,做著她二十年來不曾做過的事情。一時火升不著,煙嗆得她眼淚直流。她忍不住咳了幾聲,墨凌聽見,從床上下來,站到廚房門口,怒道:“誰讓你做這個了?沒有侍女奴婢的么?你這又是做給誰看?!” 他氣怒地走到她面前,奪過小扇子扇火,半晌,火著了,他扔了扇子,斂了些怒氣,輕聲道:“找人來做吧?你何苦?” 說著,一把將她從地上拉起,伸手擦去她的眼淚。 她推開他的手,輕聲道:“我可以做得來的,沒關(guān)系,你回床上躺著吧,受了那么重的傷,就不要逞能了?!?/br> 她把他推到房間床上重新躺好,蓋上被子,復(fù)又到小廚房煎藥。 大半個時辰后,藥煎好了,她盛好了藥送到床前,墨凌接了藥,三兩口就喝了。 她把碗放在桌上,不知道說什么好,半晌,她輕聲道:“這幾天讓杏兒來服侍你,她比較細(xì)心?!?/br> 墨凌默然點了點頭。 “那,我走了?!彼D(zhuǎn)身像要躲避什么似的向外走去。 走到門口,墨凌叫住了她。 “你是想怎樣?心里明明想著那個人,卻和別的男人毫不避諱地談笑風(fēng)生,出雙入對?!蹦璩谅晢柕馈?/br> 蘇淺一時沉默,不知如何作答。 墨凌嘆了一聲,道:“你何苦用這種方法逼他現(xiàn)身?他如今去了昆國與西月邊境的沼澤瘴氣之地,你便如何逼迫,他也不能馬上回來,只能給他徒增煩憂而已。公主,你怎的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他對你,是看的比這天下都重的?!蹦枵f著,眼眸深深閉上,這一刻,他將自己的一縷情絲深刻埋在心底,從此??菔癄€,不再見天日。 蘇淺一驚,囁嚅道:“他怎么會去了那里?” 墨凌嘆道:“我怎么知道?總歸是和咱們失蹤的那二十萬軍隊有關(guān)吧。他既然不許你管這事,你就罷手吧?!?/br> 蘇淺沉默了片刻,長嘆一聲,口氣堅定地道:“如今不是我說罷手就能罷手的。不給他們的家人一個交待,何以安民心?” 墨凌一時也陷入了沉默。她的人生艱難得令人心疼。 但誰也替不了她。再艱難,她也只能自己走。 蘇淺沉默片刻,囑托了幾句,抬步向外走去。墨凌也不再阻攔,躺在床上閉目沉思。 蘇淺行至湖畔,上官克一身艷紅,倚在湖邊的一座假山旁。月色打在他身上,身上的金粉牡丹折射著星星點點的光,更增添了幾分妖嬈妖媚。見她來到,邪魅嗤笑道:“淺蘿公主如今可真是風(fēng)光無限,我六弟走了,是不是天下男子任由你玩在手心了?” 蘇淺聽他說的不倫不類,一時怒從心起,哼了一聲,不理會他,腳尖一點,往對岸掠去。 上官克忽的出手阻攔。 蘇淺本就心意煩亂,更被他激的怒意直沖腦門,掌風(fēng)凌厲地向上官克出了手。兩人在湖面上你來我往打在一起。上官克一身功夫本就邪魅,兩人將湖面的水震得十幾丈高,聲音如雷。 墨凌聞聲走到門口,見是他兩人,蘇淺并未落得下風(fēng),嗤笑了一聲,仍回床上躺著去了。 百十個回合之后,蘇淺一腳將上官克踢到水中,揚長而去。 上官克在水中恨恨地打了幾掌,低頭看看一身的水,狼狽不堪。抬頭再看看蘇淺的背影,清澈的月光下,宛若一朵閑云,又似一縷輕煙,卻恁地透著些張揚倔強。 他嘴角忽的揚起一絲好笑來。 半晌,才飛身掠往東閣樓去了。 一場仗打得心里的郁氣舒了大半,蘇淺腳步輕快地回到芙蓉殿。見前院燈還亮著,她掃了一眼,并未停留,飄身落在自己房中。 三名侍女仍在房中做著針線,見她回來,齊齊一喜。 蘇淺吩咐杏兒去伺候墨凌,杏兒不明所以,她解釋了一番,杏兒立即動身去了。 蘇淺到清水盆前凈了面,卸掉妝容,蓮兒給她挽了個不甚復(fù)雜的發(fā)髻,換了套舒適的天蠶絲春裳,她緩步往前院走來。 門未關(guān),白蒙坐在燈下看書。 蘇淺輕輕敲了敲門,聽見白蒙應(yīng)聲,她才緩步走進房間。 白蒙請她坐了,斟上一杯茶,推到她面前,笑道:“淺蘿公主白日里留下話來,蒙一直未敢睡,特等候在此,不知公主有何見教?” 蘇淺抿了口茶,笑道:“哪里有什么見教?不過是長夜寂寂,聊以打發(fā)時間而已。蒙太子不會介意吧?” 白蒙輕笑道:“怎么會?能陪淺蘿公主共賞這皎皎明月,品一杯香茗,也是美事一樁。” 蘇淺道:“我不慣夜間飲茶,蒙太子這里可有酒?不如咱們暢飲一番,不醉不歸,如何?” 白蒙聽言,哈哈一笑,道:“淺蘿公主果然豪爽。使得,使得。蒙這里剛好得了幾壇好酒?!?/br> 白蒙說著,走到里間捧出了兩壇未啟封的酒,放在桌上,又到里間捧了兩壇,復(fù)又拿了些牛rou干之類的風(fēng)味小吃做酒肴。蘇淺望著牛rou干笑道:“蒙太子走到哪里都帶這些東西的么?” 白蒙一笑,道:“都是個中愛好者,就不必細(xì)說了。” “我以為蒙太子是個只適合對弈品茗的雅人,卻不想也是*,今日也算是遇到同道中人了。今夜必然要過一番癮?!闭f著,已率先揭開一壇酒,酒香撲鼻而來,蘇淺不由贊了一句,探頭就是一口。 白蒙看著她的模樣,不由發(fā)笑,道:“淺蘿公主不必著急,酒有的是。” 見她直接對壇就喝,他便也懶得去拿酒杯,揭開酒封,先小啜一口,笑道:“有美對酌,人生一大樂事,先干為敬。”說著,舉壇飲了一大口。 蘇淺笑意吟吟,與他對飲了一口,道:“今日蒙太子大喜,蘇淺在此祝你順利攜得美人歸?!?/br> 白蒙看了她一眼,道:“承你吉言,但愿若羽公主能改變心意,肯和蒙一起回昆國?!?/br> 蘇淺見他面色有些不郁,勸道:“倘若蒙太子對她真心以待,相信她會被你的誠心感動的?!鳖D了一頓,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以若羽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想要傷蒙太子難如登天。蒙太子卻被她傷成這樣,想來是故意被她所傷。若羽刀子嘴,豆腐心,嘴上雖強硬,心里必是對蒙太子抱了愧疚之心的。女人一旦心軟,想要征服便不難了?!?/br> 白蒙猛喝了一口酒,望著她,道:“淺蘿公主是不是也覺得蒙虛情假意,娶她只為和楚國結(jié)盟?” 蘇淺與他對飲一口,未著言語,卻是眸光落在他的臉上。 他生得姿容也算得上出色,只是因為一貫行事低調(diào),使人不大能注意到他的長相。此時看去,實應(yīng)稱一句宛若天人。 他忽然自嘲一笑道:“淺蘿公主可能早知道,蒙心里是愛慕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