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千里送鴻毛
管家一笑,道:“淺蘿公主說笑了,您能留在楚國,我家太子殿下第一個歡喜,他歡喜,我們做下人的自然就歡喜,這比給我們一大筆賞銀還強?!?/br> 上官克哼道:“你倒是會替你家太子說話,只可惜某人心里再盛不下別人,你家太子歡喜也是白扯?!?/br> 管家一囧,臉色有些難看,卻仍是強擠出一抹笑,道:“克皇子說笑了,我家太子殿下與淺蘿公主乃是兄妹,對meimei好自是應(yīng)該,并不圖什么。” 上官克剛要再說什么,蘇淺瞪了他一眼,他到了嗓子眼的話又給憋了回去。 蘇淺對管家笑道:“白管家,你來是有什么事情么?” 管家立即稟道:“有人給公主送來了一樣?xùn)|西,看著挺貴重的,我就給您拿過來了?!闭f著,他手心托出一個小小的玉瓶,只有嬰兒手掌大小,晶瑩剔透,上面雕了一朵紅色玫瑰,極其艷華。 蘇淺接過玉瓶,擱在手心里,看著半晌不語。 上官克掃了她一眼,見她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緒,問道:“什么東西?這般精致?”伸手便要去拿。蘇淺手掌一握,先他把玉瓶握在手心,他沒能拿到。 “沒你什么事兒。”她冷冷甩下一句,轉(zhuǎn)身往房間走去。走到門口,又回頭問管家道:“是什么人送來的?人可還在?” 管家搖頭道:“人已經(jīng)走了,那人戴了面紗,沒見到容貌?!?/br> 蘇淺點了點頭,輕聲道:“謝謝你了,白管家,你下去吧?!彼D(zhuǎn)身關(guān)了房門。 管家一臉的迷惑,卻也知這不是他能問的事,轉(zhuǎn)身走上吊橋,出了歸云苑。上官克見她關(guān)了房門,明顯是不想理人,哼了一聲,回自己東閣樓了。 蘇淺倚在門上,身子顫抖著,軟軟地坐在了地上。她伸開手掌,盯著那只玉瓶一動不動,眸光如蒙了一層霧氣。許久,她忽的站起,拉開房門,將玉瓶往外一扔,沉聲道:“月魄,把你家主子的破東西拿回去,本公主不稀罕!” 門外細(xì)細(xì)碎碎的一陣響聲,有人接住了玉瓶,看不清那人容貌,只有一團影子。 月魄倏忽進了房間,現(xiàn)出本身,容貌秀美如月,卻端的有一股清寒之氣。氣質(zhì)不輸于墨凌半分。 “公主,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我家公子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彼麑⒂衿壳嬖谑中?,恭敬地遞在蘇淺面前。 蘇淺凝視他片刻。這樣一個出色的人兒,這般恭敬的態(tài)度,她委實生不出什么遷怒來。 蘇淺閉了閉眼眸,終是接過了玉瓶,無力地擺了擺手。月魄見她接了玉瓶,一顆心放下了些,倏忽沒了影子。 上官陌將他最近身的人留下來守護她,又將十二煞星安排在她周圍保護她,她其實一直能感覺到他們的氣息。只是懶得去搭理。 她無力地走到床前,坐在床沿上,輕輕打開玉瓶,一股薄荷腦油的清涼香氣飄出,她吸了一口氣,頓時覺得靈臺清明,大腦的混沌散去。 上官陌知她每逢夏日會因暑熱犯頭疼病,因此送來這個東西。果然如月魄所說,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這樣的小事他都記掛著。 她輕輕蓋上蓋子,將玉瓶握在手心,倒在床上,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透過鬢邊青絲,濕了枕巾。 至少可以證明他還活著,不是么? 第二日楚淵去上朝,蘇淺依然留在歸云苑養(yǎng)病。 墨凌進來詢問她昨日之事,她大體說了經(jīng)過,兩人探究了一番楚子忌和楚淵的用意,并未得出什么結(jié)論。墨凌見她眼睛紅紅的,面有倦色,問起緣由,她只說是累的極了。 墨凌也不再深究,留在她房中看卷宗,處理青門事務(wù)。 墨凌的傷已好了大半,氣色如常,倒是她一副病病歪歪的樣子,恰如病西子一般。眾侍女都為著她的身體發(fā)愁。 巳時有人來報說一個叫袁靖的年輕人求見,蘇淺一聽樂了,對墨凌道:“今日給你介紹一個有趣的人?!狈愿滥侨说溃骸鞍阉麕У綒w云苑來吧?!?/br> 墨凌笑問道:“是什么有趣的人,把你樂成這樣?” 她抿唇笑道:“一顆被蒙了灰塵的明珠,在楚淵眼皮子底下沉睡了許多年?!?/br> 墨凌好奇心起,心想著楚淵都沒發(fā)現(xiàn)的明珠,不知是何等樣明珠,竟能逃過他的法眼??刺K淺的意思大約不是沽名釣譽之輩。 一時人帶進來,依然是昨日那身藍色布衣,十分潔凈,眉清目秀的臉龐很是討人喜歡。他一進門,恭敬一禮,說道:“見過淺蘿公主,袁靖領(lǐng)罪來了?!?/br> 他目光掃見墨凌,驚異于他的貌美,臉上一個大大的驚嘆號,笑著對他點了一下頭。 蘇淺半靠在床頭,對他笑道:“我身體不好,就躺在床上同你說話吧,你別怪我無禮。” 袁靖點點頭,見她臉色清透如霜,似是大病一場,不由問道:“不知公主是何?。吭醯目雌饋砗苁菤馍缓??” 蘇淺笑道:“不是什么大病,前幾日受了風(fēng)寒,這幾日天又熱,一時纏綿病榻,倒真成了病美人了。” 袁靖點頭道:“風(fēng)寒病夏日是難好些,公主多注意身體?!?/br> 墨凌似乎輕嘆了一聲,并不真切。他推過來一張椅凳,對袁靖道:“袁公子請坐吧。” 袁靖看了一眼墨凌,道了謝,又說:“戴罪之身,怎敢言坐?”站著并沒坐下。 蘇淺笑道:“我和你介紹一下,他叫墨凌,是我的侍衛(wèi)?!?/br> 袁靖笑著和墨凌打了聲招呼,見他同蘇淺相處極是隨意,絲毫不見主仆間的尊卑之分,一時深以為異。 墨凌白了一眼蘇淺,道:“無妨,你坐吧。她若真當(dāng)你是戴罪之人,就不會請你來歸云苑了,估計早將你趕出太子府或者送入大牢了?!?/br> 蘇淺也笑道:“坐吧袁靖,你這樣站著同我說話,我還得仰視你,眼都累壞了。” 袁靖有些好笑。從容道了謝,在凳子上坐了下來,并不見局促。問道:“不知淺蘿公主把袁靖找來是有何意?” 蘇淺一笑,道:“不如你猜一猜吧,若你猜中了,我們就往下談,若你猜不中,咱們的緣分就此便終止了。” 墨凌挑眉看了蘇淺一眼。眸光投向袁靖,等他回答。 袁靖唇角微揚,不假思索地道:“我想公主是想我入仕吧。公主昨日說好男兒當(dāng)志在天下,拼一生之力也要博個青史留名,才不負(fù)了生而為人一場。生逢亂世,可惜袁靖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不能仗劍沙場,揮斥方遒,馬革裹尸還,但袁靖以為,好男兒建功立業(yè)不一定非要在戰(zhàn)場上,運籌帷幄之中,一樣可以決勝千里之外?!彼壑虚W爍著光彩,與昨日那個雖然耿直但卻莽撞的青年判若兩人,眼眸中也是一片清明之色。 蘇淺挑眉看向墨凌,墨凌點了點頭,嘴角揚起一抹弧度?!翱磥砟闶菕綄毩恕!彼χf。 袁靖羞澀一笑,道:“墨侍衛(wèi)過獎了?!?/br> “袁公子果然是聰明之人,一點即透徹。那袁公子的意思呢?有沒有意愿跟隨楚太子建一番功業(yè)?”蘇淺笑問。 袁靖有片刻的怔愣,蘇淺挑眉望著他。“我以為淺蘿公主是要我追隨您呢?!表汈?,他羞澀一笑。 蘇淺笑道:“你跟他和跟我是一樣的,反正我和他是在一起做事的。況且我畢竟是一介女流,將來是要嫁人的,不可能一輩子混在官場。” “是袁靖著相了。不過袁靖竊以為淺蘿公主巾幗不讓須眉,不該執(zhí)著于男女之分?!痹刚f道。 蘇淺不由一笑。昨日尚聽他說女子不能臨朝議政,今日便說不要執(zhí)著于男女之分。想來,今日的話才是出自內(nèi)心的話吧。昨日不過是擲了塊敲門磚而已。 墨凌笑話她道:“原來是你執(zhí)著了。”挑了挑眉,又對袁靖道:“你莫聽她胡說,她眼里會有男女之分,就不會有今日的淺蘿公主了?!?/br> 袁靖一囧,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愚昧了?!?/br> 蘇淺對他揚了揚眉,問道:“袁公子如今住在城中?可有家人在此?” 袁靖輕笑了一聲,有些自我解嘲的意味,道:“我父母雙亡,孤身一人,常年游歷在外,居無定所?!?/br> 蘇淺哦了一聲,笑道:“袁公子瀟灑不羈,真正風(fēng)流之人呢?!彼樕喜o輕視之意,相反卻有些敬佩。 袁靖俏臉一紅,低下頭去。墨凌道:“你不知道,她一輩子最想做的事就是兩袖清風(fēng),浪蕩江湖去?!?/br> “既是居無定所,袁公子就暫時客居在太子府吧,等表哥回來,我和他商議一下,看給你什么職位合適。你若不想客居在此,等給你尋一處合適的地方建一座府邸,你就可以搬過去了。”蘇淺清聲說道。 袁靖點了點頭,站起來一揖,道:“謹(jǐn)聽淺蘿公主吩咐?!?/br> 蘇淺一笑,道:“以后就在一起共事了,別動不動就作揖下跪的,也別拘著,以后我就叫你袁靖好了,袁公子袁公子的叫著怪別扭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