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求生
死士被關(guān)在牢內(nèi),他溫順,不掙扎也不生氣,像一只聽話的小狗。沐侑去看死士,跟隨他多年,性格還是如此癡頑,什么也沒學到,真是可悲,他在心里嘆氣。既是可悲之人,倒不如讓他發(fā)揮最后一絲價值。 他過去,輕輕問死士:“你還記得你當初是怎樣從奴隸商販的手中出來的嗎?” “當然記得,是您不計我卑微的身份,特地親自前去那販奴事,將我贖出的?!蓖聦λ朗慷圆⒉皇沁b不可及的東西,何況這東西經(jīng)常被人提起。 ”記得就好,替我完成一件事吧,你曾是我最信任的人,完成這件事之后,你依舊是我最信任的人?!?/br> ”是什么事?“ ”對你而言并不困難,你為奴隸時也曾聽說過吧,毒蘿的希藤,我們現(xiàn)在迫切的需要它?!?/br> “我現(xiàn)在立刻動身前往毒蘿?” “不,不是的,并不遠,它就在皇宮中。來,我告訴你方位,這對你而言并不難?!?/br> 取一株草藥嗎.... “你愿意的,對不對?” “我仍愿為您效力,這職責,從我成為奴隸那一刻,從我被贖買那一刻,這就注定是我永不能改變的一切?!?/br> “很好,真的很好?!?/br> 地圖被展開,區(qū)域,房屋被劃分成一個個小方塊,復雜而多變,沐侑的手指在這塊羊皮上反復摩擦,不厭其煩,他的嘴唇因不斷地重復講解而口干舌燥,眼神充滿了興奮和忐忑的光。 “現(xiàn)在,你該明白了吧?” 是的,這個任務并不算十分困難,但死士仍舊產(chǎn)生了猶豫,人質(zhì)事件開了個壞頭,他已經(jīng)控制不住地揣摩主人的心思,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做?這樣的懷疑不是一個素來與工具無異的死士該有的,平時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服從。 然而現(xiàn)在,因為那唯一的疏漏,死士不該有的東西已經(jīng)悄然在生長了。 “你在猶豫?你不想為我做這件事?” “不,不,”死士搖頭,“我愿意,相信我,也相信您自己吧?!?/br> “最后一句話就放在你自己身上吧,我可從然沒有一刻懷疑過自己呀。” 那樣最壞,死士想。 “明日一早,你入城吧,后備由我來打理,不必擔心?!?/br> 早上的天空蒙著霧,槽里的馬沒精打采地嚼著干料,死士所需要的工具并不多,一柄刀,一根繩子,足矣。 馬兒載著他穿過都城與軍營中的這片荒原,蹄子踏在地上,懸空,一段路被拋在身后,軍營越來越遠,直到成為一片小小的黑影。清晨騎馬在寬闊的地上奔馳是件很舒心的事,如果人沒有那些痛苦而繁雜的欲念的話。 可是他有的。 正如死士自始自終都不能說服與他想法不同的人,他也始終無法成功的說服自己,他不能拋下死士的身份,對他拋棄信義的主人干戈相向,他也沒辦法扔掉那些早已過時了的道德,重新成為一個沒有雜念的死士。 現(xiàn)在,他騎在馬上,馬兒載著他,駛出很遠很遠的距離,他感到自己軀體沉沉,靈魂壓在身上,每一個部位都沉痛無比,每一寸皮膚都喘不過氣來。而身下的馬兒,扛著一個充斥了多余負累的軀殼,身姿依然矯健,馬兒是不會累的,死士想,它扛著自己,心無雜念,四肢如風,舍棄身后的一切,往皇城處奔去。 昨日戰(zhàn)爭留下的一切已被清理干凈,這兒又和以前一樣,除了地上洗不掉的鮮血。 死士。 有人在叫他,他回過頭一看,什么也沒有。 將軍是等不到晚上了,哪怕是在戒備森嚴的白天,他也要即刻混進城去,采下那株希藤。 有目光朝自己射過來,他抬頭一看,無疑,是城墻上的士兵。 “你要進城?” 他回答:“是。” 士兵看上去漫不經(jīng)心,“你知道這種時候沒人會往這里跑的,如果你是一個間諜,你未免太不把敵人當回事了一點?!?/br> “我不是間諜,”他按照一開始編好的說辭解釋,“我就住在這附近的城鎮(zhèn),家人病了,聽說最好的醫(yī)生就在這里,我來求藥,就一會。” “出去吧,”士兵依然懶散的搖搖頭,“趁著我還有閑心跟你聊天的份上?!?/br> “你不信的話,我給你看文書。”文書當然是偽造的。 “不了,不了,我的經(jīng)驗,越是準備齊全,是騙子的可能性就越大?!?/br> “不管我怎么說,你都不打算放我入城,對嗎?”他裝出很氣惱的樣子。 “對,所以你一開始就應該在這里?!?/br> “你家應該有親人吧?父母?兄弟?姊妹?你應該也體會過我這種滋味吧?“ ”你想說什么?不巧,這些我一個也沒有,別想拿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打動我?!?/br> ”人心果然是不可能打動石頭的。“他嘆了口氣,說下這句話。 ”嘿、嘿、嘿?!皩Ψ讲]有什么特別的反應,除了笑了幾聲。 死士沒有辦法,離開這座城門,轉(zhuǎn)身到了別處,前方是護城河,護城河再往前走,是一座不大不小的水塘,水塘里有一些魚苗,有專人負責養(yǎng)殖,平時如果天氣好的話,也會有一些人來此郊游。 當然,現(xiàn)在什么人也沒有。 他走到一低洼處,水挺渾濁,水草長得太盛了,雜質(zhì)不是一點點的多,幸好水還是活水,才不至于發(fā)出臭味。伸手摸摸土,松軟,里面還有幾個硬東西,不是石子,是田螺。 這水塘會不會通到京都里面呢? 疏通活水的渠道像東蔓延而去,皇城也在東邊,這可能性很大的。他便順著那水道,往前走去。 那渠道一直像前蔓延,直道可以看到皇城高聳的城墻,才突兀地拐了一個彎,向別處的方向而去。 空歡喜一場。 他嘆了一口氣,前方卻見到一所竹林,茂密又青翠,綠意濃地嚇人,他見了,目光久久也難以離去,這竹林,竟和他營救人質(zhì)所見的那片幻覺竹林絲毫也不差。 按說天下的竹子長相有什么差別,常人是看不出來的,可他偏偏知道,不是外表,而是感覺,這一整片林子就像帶了什么標識,拼了命地在對他說道”就是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