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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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試著離自己的準(zhǔn)族人近一些,更近一些,直到貼上一個自己不會受到攻擊而他又能聽到自己的話的距離。 先是毒蘿語,再接著是祭祀常用的一些話,然后是中原語,開始的時候?qū)Ψ竭€會回一下頭,或是轉(zhuǎn)動那雙幽雅的眼珠作為回應(yīng),再就是輕輕拍一下手臂,猶如驅(qū)趕蚊蠅一般的動作。 后來,他再怎么費力而耐心的動作,對方皆是通通不理了。只是昂著頭,看著幽深黑暗的遠(yuǎn)方,可遠(yuǎn)方什么也沒有,死士也試著順?biāo)抗獾姆较蚯叭バ凶撸皇亲吡耸咦笥?,雙足便浸到了冰冷的湖水,不能更進(jìn)一步。 他在看什么?一時之間,死士對自己族人腦中的一切皆是百思不得其解,湖水會比自己族人的問候更引起他的注意力嗎? “你會栽花嗎?那朵湖中子,我們的湖中子,是你栽下的嗎?” 對方不搭理他。 “你知道湖中子吧?還是說你只是偶然間攜帶了他們的種子?那你特地到這里來是為了什么?是誰把你弄到這里來的?是族人嗎?還是別的人?“ 依舊沒有回答,這些話好像是對面前的湖水說的一樣。 于是死士開始胡亂猜測,“你這樣,是覺得我說的話是在冒犯你嗎?”接著說了一大通毒蘿語,意思是,我也不知道該怎樣,你若是不喜歡,就該說出來??绅埵撬绾钨M盡力氣,對方始終是不著一詞。 我真是沒辦法了,最后他嘆道。 “我也是沒辦法了,”瞎子也嘆息,“你寧愿跟那個家伙學(xué)習(xí)獸語,也不肯跟我一同來挖掘通向上方的道路,我甚至忍不住懷疑,你已經(jīng)整個人都往這種原始的生活上靠攏了?!?/br> “我真是難過,”死士說,“我什么方法都用盡,可他始終是不愿意搭理我,就像我只是一只無所謂的蚊蠅。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希望他是我的族人,還是只是一只簡單的野獸。“ 對方停止了拿鏟子敲打的動作,問他:“是你的族人,又有什么不好?” “因為我無法聯(lián)想到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無法形容的恐怖經(jīng)歷,才能將一個人變成如此模樣?!?/br> “是野獸么,是人么,”瞎子顯然是覺得死士的抱怨還沒重要到可以使他放下鏟子的地步,于是他重新拾起,其動作態(tài)度之專注,宛如小孩拾起吃飯的勺子。他心不在焉的接口道,“人跟野獸么,差別其實還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大,以前我還養(yǎng)貓的時候,總覺得它什么都聽不懂,無論是我的話還是我媽的教訓(xùn),后來我就不那么想了,因為后來我越來越笨,而它比我聰明多了...“ 他用干燥的嘴唇嘮叨著,其中吐出的話語枯燥乏味的猶如老太太對孫兒的教育。 死士一時之間感到非常煩躁,像是有一萬只綠頭蒼蠅同時飛到他頭上做窩,事實上,他已經(jīng)數(shù)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天沒洗澡了,即使昨天找到了一面大湖,他也不敢貿(mào)然的往里鉆,偶爾渴了舀兩把水往嘴里灌,這已經(jīng)是極限了。 倘若真的到了外面,在他頭上做窩的,說不定一萬只綠頭蒼蠅都嫌少了。 一想到外面的世界,不知怎么地,他就更覺得疼。那些往日常見的紅的綠的青的白的紫的黑的顏色,此刻在回憶的腦中通通變成了五彩斑斕亂七八糟無法數(shù)清的虹霓,就像是一個失敗的匠人調(diào)成的染料,濃郁鮮艷的令人作嘔。他只要一旦接近,就會恨不得把全身上下的器官都嘔在其內(nèi),更可悲的是,而他的靈魂卻在拼命的掙扎著,要往那盛滿染料的桶里跳躍。 “我去一下,”他悶頭悶?zāi)X的對同伴解釋,說的話連他自己都聽不懂,“我腦袋疼,要稍微去一下?!?/br> 同伴根本懶得理清他語焉莫名的話語中的含義,只是不耐煩的對他嚷嚷,”那就去,別煩我!“ 死士逃也似的走了。 死士一頭扎進(jìn)湖中,這瘋狂的動作并非是昨日才有的執(zhí)念,自他小時候,自他第一次看到‘湖’這種‘水池’起,他就一直想做這樣一個動作——掩盡全身的力氣,像一只遲暮的水牛,將整個身體都融化于這青綠色的冰涼液體之內(nèi)。 很舒服!身體隨著水流的方向而擺動,兩只并不粗壯的雙腿像海魚的尾巴,要用鰭與鱗帶他駛向遠(yuǎn)方。 他感覺自己在沉下去,攜帶著一種極端的、瘋狂的、不可理解的欲念逐漸下沉。 耳邊,嘴邊是氣流在水中掙扎涌動的聲音,纖薄的雙唇才一張開,便灌滿了水,直接蠻橫粗魯?shù)挠康胶黹g。接著是不能閉上的眼睛,水沖上前,退散,又沖上前,退散。他還要用這去看盡湖中的景色,還有耳朵,很好,那些往日一直無法除掉的雜屑可以徹底拋棄在湖中了。 死士覺得自己就像手中的那朵小花,湖中子、湖中子,他生根發(fā)芽,腳下長出植物的觸須,細(xì)長而柔嫩,不斷延伸著生命的長度,向湖底深處的泥沙中扎去。 他也要生在湖中了。 在身體徹底沉入湖中的一刻,死士便放下了往日所有的消沉和戒備,只剩清涼和飄渺裹住這具塵埃累累的身軀,明明是在下沉,可他卻覺得自己只是在經(jīng)歷一段飛翔,此時此刻,他有了鰓,也有了鱗,他是一只長著翅膀的魚。 而現(xiàn)在,在蒼茫、寂寞、沉悶、沒有半點聲音的龐大空間里,會說人語的同伴,正在專心致志地尋找回到塵世的道路,他認(rèn)真、專注,為能得到同類的再度承認(rèn)而愿意耗盡自己生命中的一切。不會說人語的族人,則背對著同類面向遠(yuǎn)方黯黯不語,即使有著發(fā)出相同語言,做出相同動作,流著相同血液的同類拼命懇求,他也不會張開嘴,再做一聲回應(yīng)了。 如今生命中相熟的兩個人都在身側(cè),卻沒有人肯回過頭來看他一眼。 這真是太好了,死士暗自感嘆,起碼此刻的自己,是不會被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