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死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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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吉急匆匆的趕回了城里,埃爾文帶領著衛(wèi)兵們整裝待發(fā),抓捕行動要開始了。 這可不是一句謊話,碎雪城現(xiàn)在還有兩千多個居民,雷吉要把他們都抓起來,一并關在城堡的地下室里。 這是無奈的選擇,無論今晚的戰(zhàn)斗是什么樣的結果,敵軍都有可能用黑粉轟炸碎雪城。 城里最堅固的建筑就是領主的城堡,城堡的地下室一共有三層,正好成為了一個完美的防空洞。 居民們被嚇壞了,很多人以為雷吉要把他們囚禁起來然后殺掉。 雷吉無法做出更多的解釋,平民之中一定隱藏著薩恩的探子。他拿出了城堡里所有的食物,先把饑餓的兒童們騙進了城堡,然后再用這群兒童,脅迫他們的母親和他們家里的老人,把他們全都騙到了地下室里。剩下一些孑然一身冥頑不靈的家伙,只能靠埃爾文用暴力手段強行抓捕。 幸虧城里的居民大多都是老弱和婦孺,整個過程沒有遇到太多抵抗,夜晚,城堡的大門鎖上了,雷吉帶著埃爾文來到了石塔下,一隊衛(wèi)兵守在石塔的門口,正等待著雷吉的命令。 雷吉仰望著夜空,厚重的烏云遮住了月亮,靜寂的碎雪城漆黑一片。 這樣的夜晚最適合偷襲,可雷吉卻有一絲隱憂。 今夜不會下雨吧? 如果下雨的話,所做的一切都功虧一簣了。 “大人,時間差不多了?!卑栁哪脕砹艘粋€六分沙漏,按照雷吉的估算,這個沙漏的時間大概和輔政大臣的沙漏同步。 六分沙漏意味著四個小時,上層的沙子還剩下一半,該敲鐘了。 埃爾文剛想登上石塔,卻被雷吉攔住了。 “你留在這里就好,巨鐘必須由我親自敲響。” 有些事情不能讓別人代替自己去做,尤其是當領主行使最高權力的時候。 敲鐘關系著碎雪城的生死存亡,雷吉要讓所有人明白一件事,除了領主,沒人可以敲響碎雪城的巨鐘,不管曾經的領主定過什么規(guī)矩,從現(xiàn)在開始,這是碎雪城的鐵律。 到了塔頂,雷吉才發(fā)現(xiàn)這鐵鐘竟然如此巨大,比他的臥室還要大。 這樣的巨鐘當然不能用錘子去敲,它有一套簡單的機械系統(tǒng),雷吉需要做的,只是拉動巨鐘下方的鐵鏈。 拉住鐵鏈的那一刻,雷吉有些猶豫。 他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否真的明智,如果戰(zhàn)斗失敗了,他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場。 沒有退路了,自己已經賭上了全部。 當巨鐘第一次響起的時候,雷吉立刻后悔了。 也許不應該由自己親自來敲鐘,這鐘的聲音實在太大了,雷吉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跟著巨鐘搖晃。 他按照約定一共敲響了十六聲,表示他對拜爾國徹底的臣服。 雷吉搖搖晃晃走下了石塔,扶著墻壁吐了許久。 埃爾文跑到身邊,跟他說了一些話,雷吉一句也聽不到,在他的腦海里,只有不絕于耳的銳鳴聲。 回到城墻下,投降儀式的所有準備工作都已經完成了。 巴切洛為雷吉準備了禮服,他的匠人給牛頭套上了碩大的花冠,也為牛車裝飾了鮮艷的花朵。 二十名騎兵整裝待發(fā),當然,他們的服裝并不是那么整齊,嘉文盡可能給他們每個人都準備了一副鎧甲,六名騎兵沒有鐵盔,還有兩名騎兵沒有馬鞍。 格溫走下城頭,臉上寫滿了失望和無奈,從他的表情來看,他對雷吉和碎雪城所有的一切已經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小雷吉,我真的不想再多說什么,”格溫指著騎兵們,“看看他們,看看他們的馬,他們的年紀,他們的樣貌和他們的穿著有哪一樣能看得過去?唯一整齊的只有他們肩上的酒桶,他們的模樣甚至還不如你那些拉車的牛!” “這個……”雷吉剛想解釋,立刻被格溫打斷了。 “我知道碎雪城很窮苦,但你的父親至少沒有落魄到這個地步?!备駵夭幌朐俣嗫茨切T兵一眼,他撫摸了一下牛頭上的鮮花,雷吉的心瞬間跳到了喉嚨。 鮮花下面藏著尖刀,這又是工匠們的杰作。 還好,格溫只是輕輕摸了摸花冠,跟著問起他更關心的事情:“小雷吉,城里的暴民都清理干凈了嗎?” 雷吉回答道:“我把所有的暴民全都關進了城堡。” 格溫嘆口氣道:“雖然不理解你的意圖,但你這么做的話,是真的不想讓王子住在你的城堡里嗎?” 雷吉低下頭,默然片刻道:“我不想再做辯解,我的城堡里現(xiàn)在沒有一滴火油,我把他們都倒在了山坡上?!?/br> 格溫點點頭道:“這件事情我知道,我派了探子去了你的城堡,的確一滴火油都沒有?!?/br> 雷吉又道:“為了保障王子的安全,我把城里所有的人全都抓了起來?!?/br> 格溫道:“這個我也知道,城里也有我的探子?!?/br> “可這又能怎么樣?薩恩奧夫比奇不相信我,他要把自己的府邸讓給王子,”雷吉道,“我很快將不再是碎雪城領主,而他將很快將成為伯爵,我想……有些時候我應該避免和他沖突?!?/br> “別不服氣,年輕人,你根本沒有資格和薩恩相提并論,”格溫對著衛(wèi)兵招了招手,衛(wèi)兵拿來了四分沙漏,“薩恩付出了智慧和心血,所以才迎來了命運的眷顧,你理應對他保持尊重!現(xiàn)在輪到你了,愚蠢軟弱卻又擁有高貴的血統(tǒng),這是你的原罪,你懂么?現(xiàn)在到了你贖罪的時候了,讓我看看你會如何把握生存的機會,讓我看看你對生存的理解到了什么程度!” 沙漏的上層還剩一點點沙子,在對待時間方面,格溫有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嚴謹,確系最后一粒沙子漏了下去,格溫吩咐衛(wèi)兵,發(fā)出信號。 兩名衛(wèi)兵抬著一只木箱走上了城頭,其中一名士兵拿出了一個布袋,在木箱周圍灑上了一些黑色的粉末。 不需要看的太仔細,只要聞一聞那刺鼻的味道就知道那東西的來頭。 果真是黑火藥,這就是令這個世界聞風喪膽的魔鬼黑粉。 箱子的尺寸不小,這老家伙想要做什么?炸掉城墻嗎? 雷吉緊張的看著格溫,格溫摸了摸雷吉的發(fā)絲,笑道:“別怕,我?guī)憧纯粗挥性诎轄枃拍芸吹降拿谰??!?/br> 城頭的士兵們都嚇傻了,有的甚至抱著頭沖下了城墻。 嘉文還算鎮(zhèn)定,可但凡在北鏡生活過的人,沒有一個不懼怕黑粉。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低聲道:“領主大人,你先想辦法離開,他的衛(wèi)兵要是敢阻攔你,我會立刻抓住那老家伙……” 雷吉示意嘉文不要再說話,他知道輔政大臣的耳朵有多靈。 士兵們點燃了黑粉,看到他們淡然的表情,雷吉多少能推測出輔政大臣的意圖。 他不是來炸城墻的,那個箱子的密封性明顯不夠。 他是要放焰火。 一聲巨響過后,威武的第一騎士竟然抱住了雷吉。 按照格溫的推測,雷吉應該已經被嚇尿了褲子 可雷吉非常平靜,這讓他倍感意外。 一道銀光從城頭直沖云際,在夜空中再次炸裂,綻放成一個絢爛的花盤。 花盤凋零之后,余下的光輝變成了一只巨熊的輪廓,又在空中停留了許久,方才慢慢散盡。 直到此時,雷吉終于發(fā)出了第一聲贊嘆:“太壯觀了?!?/br> 這不是出于驚訝,而是由衷的贊美,在這個時代能制作出如此精良的焰火,單是這份工藝就讓雷吉感到嘆服。 也許在這個世界上,火藥發(fā)明者的初衷可能更多是為了娛樂。 “壯觀嗎,小雷吉?”格溫笑道,“上帝是公平的,他給了你平庸的智慧,卻給了你命運的坦途,等到了拜爾國,你每年都能看到絢爛的天舞之光,慶幸吧小雷吉,除了拜爾國的子民,又有誰能欣賞到如此壯美的奇景?” 天舞之光,好美的名字,這是拜爾國對焰火的稱呼。 難怪輔政大臣如此的自信,他敢?guī)е畟€衛(wèi)兵來到碎雪城,因為他掌握了獨一無二的通訊手段。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拜爾國擁有焰火。 當看到焰火之后,肖恩王子才會帶著人馬登上山坡,接受雷吉的投降。 如果雷吉和格溫撕破了臉,殺了他,他將無法找到發(fā)送訊號的方法。 真應該感謝巴切洛,他讓雷吉保持忍耐,同時也化解了格溫的懷疑,如果沒有這位精明的大學士,所有的努力都將化為泡影。 五嗚嗚,嗚,嗚五嗚嗚嗚—— 敵營的號角聲響起了。 煩躁的肖恩王子騎上了戰(zhàn)馬,帶上了一千八百名士兵和所有的投石機走上了山道,只留下了二百名士兵駐守營地。 “格溫這個老東西,竟然讓我等了這么久!”肖恩對騎兵隊長怒吼道,“他是不是有些太自以為是了,我向碎雪城下過最后通牒,時間本來應該是黃昏,他竟然讓我等到了這個時候!” 騎兵隊長是個四十多歲的壯漢,他和嘉文差不多高,身體略微臃腫一些,凸出的雙眼、巨大的鼻孔,粗壯的脖子再加上低沉的嗓音,讓他的模樣看起來像是一頭站著走路的公牛。 他叫布徹·拉爾夫,這個長得像牛魔王的家伙卻有一個特別的外號——噬牛者。 布徹在年輕的時候曾被凍魔困在了極寒之地,他用一把匕首殺死了一只八千磅重的北地巨牛,靠著巨牛的rou,他在極寒之地支撐了三個月,并最終回到了王都。 當然,這個故事來自于布徹回到王都之后的口述。 和他粗獷的外表不同,布徹很懂得揣摩別人的心思,他壓低聲音對王子說:“殿下,我覺得有些人把您的尊重,理解成了退讓和妥協(xié)?!?/br> “我也察覺到了這一點,”王子對布徹的說法表示認同,“這筆賬我記下了,當然,現(xiàn)在還不是算賬的時候,等我當上國王之后,他會為今天的傲慢付出代價。” 布徹笑道:“您也不必太過壓抑自己,您可以把所有的怒火全都發(fā)泄在投降者身上,您可以讓他舔干凈您的靴子,還可以讓他舔干凈您的馬蹄,甚至可以……” 肖恩笑了:“如果不是天氣太冷,我會讓他舔干凈我的屁股。” 大軍來到了半山腰,騎兵在最前方站好了隊列,跟著是步兵和弓箭手,投石機依舊在隊伍的最后。 格溫站在城頭上看的清清楚楚,他轉身對雷吉道:“去吧,我的孩子,祝賀你,你活下來了。” 雷吉一怔,問道:“您不跟著我一并出城嗎?按照約定……” “按照約定,我應該陪著你一起走到殿下身邊,可現(xiàn)在我改主意了?!备駵匦α诵Γ瑢χl(wèi)兵揮了揮手。 幾個衛(wèi)兵同時抽出了長劍,架在了嘉文古斯塔的脖子上。 不只是衛(wèi)兵,還有薩恩奧夫比奇的扈從,他們拿出了武器,把士兵們驅趕到城墻之下,并且控制住了城門。 “去吧,小雷吉,”格溫笑道,“我再提醒你一次,千萬別做傻事,否則你再也無法踏進碎雪城一步,你的尸體會變成碎雪石下的爛泥?!?/br> 雷吉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真沒想到,老辣的格溫竟然還留著這一手。 他占據(jù)了城門,而今就算點燃投石機,徹底打敗敵軍,雷吉也沒辦法回到碎雪城。 這可怎么辦?無論成敗都在劫難逃,就連巴切洛的臉上都露出了些許的絕望。 嘉文緊緊握著拳頭,準備以死相搏,可如果他死了,所有的士兵都會放棄戰(zhàn)斗,碎雪城將徹底落在格溫的手里。 慌亂的雷吉感到天旋地轉,如此復雜的局勢遠遠超出了一個工程師的應變能力。 薩恩走到身邊,略帶嘲諷的說了一句:“維克特子爵,我期待你能活著回來。” 被逼無奈的雷吉握住了懷里的匕首,他想和薩恩搏命,卻聽到了身后一個異常平靜的聲音。 “大人,我們該出發(fā)了。” 是埃爾文,按照計劃,今夜他將守在雷吉身邊,寸步不離。 “該走了,我的大人!”埃爾文的表情很淡定,甚至還有一絲從容的笑意。 雷吉跟著埃爾文,恍恍惚惚走下了城頭,路上,埃爾文不斷在雷吉的耳畔低語:“大人,您放心,不會有事的?!?/br> 走到城門的時候,一名士兵為雷吉牽來了戰(zhàn)馬。 在雷吉即將上馬的那一刻,埃爾文低聲道:“抱歉,大人,我不能同您一起去戰(zhàn)斗了,最優(yōu)秀的衛(wèi)兵會和您并肩戰(zhàn)斗,剩下的戰(zhàn)士,將和我留在這里,等候您的歸來?!?/br> 說話間,雷吉看到埃爾文把手伸進了左邊的衣襟,那里藏著短刀。 周圍幾十名衛(wèi)兵都把手放在了衣襟上,在雷吉出城之后,他們將和城里的敵人殊死一搏。 城門打開了,一陣寒風襲來,出于緊張,出于寒冷,抑或是出于恐懼,雷吉的身體開始顫抖。 埃爾文微笑道:“我記得您告訴過我,您最喜歡‘秀’,雖然我不知道這個詞準確含義,我想跟您說的是……秀吧,我的領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