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一下就算了，多說也無益。

    車子平穩(wěn)行駛，約西歪頭靠到晶姐肩上跟她撒嬌，無意瞥眼看到屏幕，是一個叫陳堯山的男生資料。

    十八歲的年紀，生平都攤開也沒有多少可寫，但這人有點故事性。

    父親死于工地事故，孤兒寡母長期受當?shù)鼗旎靤ao擾，母親自衛(wèi)過程中致混混意外死亡，一年后，母親嫁給了經(jīng)辦這起案子的外派警官。

    這個警官約西熟。

    晶姐的親哥哥，之前約舒霖那事兒，也是托胡巖幫的忙。

    約西看著陳堯山那張冷戾的證件照，他面相生得好，但眉眼冰冷警惕，相由心生，這樣的人大多是在動蕩不安中長大。

    “這就是上次在學校跟人打架，胡警官走不開，叫你去學校幫忙處理的那個？”

    晶姐點頭，把屏幕微調(diào)，放大圖片給約西看：“嗯，是不是蠻特別的？一身刺，見了本人沖擊感更強，像不像那誰，長相經(jīng)歷都像?！?/br>
    晶姐說了一個圈內(nèi)實力影帝的名字。

    約西端看片刻，慢慢道：“小鎮(zhèn)出身，父親離世，母親改嫁，獨自成長……那趙牧貞也像啊?！?/br>
    “那怎么能一樣呢?！?/br>
    晶姐一慣看人看事都又準又毒。

    “知道什么叫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嗎？趙牧貞跟陳堯山是同一種情況下的兩個極端，人的眼睛是藏不住經(jīng)歷的，那位趙公子一看就知道不缺人愛，連日月星辰都不敢薄待這樣的人，成長環(huán)境簡單干凈，所以他看起來那么溫和謙潤，懂禮節(jié)，知感恩，簡單來說，就是趙牧貞沒有遇到過極惡的人，或者是沒有人敢對他壞，他沒有對這個世界失望透頂過?！?/br>
    約西還是第一次聽身邊人這么系統(tǒng)的分析夸贊趙牧貞。

    “是吧，我眼光還不錯吧？”

    晶姐戳她腦門，冷下調(diào)子：“是！人家倒霉，現(xiàn)在攤上你了！”

    “說什么啊，攤上我明明是他的福氣好不好，”約西靠著晶姐，繼續(xù)問：“那陳堯山呢？”

    照片是死的，但有些人光存在就是一種引人探究的故事。

    “陳堯山啊，一看就是吃苦長大的，所以他防備警惕，對人不信任，獨來獨往，這樣的人天生就是故事?！?/br>
    “你要簽他來工作室嗎？”

    晶姐揉揉眉心：“上次去他學校處理打架的事，看了他的成績單，他轉(zhuǎn)學來北熙一中，完全跟不上這邊的學習進度，我勸他走藝考，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br>
    把約西送到北熙電影學院門口，臨下車前，晶姐指著她叮囑，不許她再跟趙牧貞胡來。

    約西站風口里裹著大衣，拽著自己的包，敷衍哼哼。

    “我倒是想胡來，現(xiàn)在人都不好見?！?/br>
    這話是真的，人真的不好見。

    之前卜心慈還說熙大和熙傳前后門關系，共用一條小吃街，想偶遇一個人只是時間和概率的問題。

    熙電在隔壁的番林區(qū)，約西信了邪，連續(xù)兩周勤跑大學城跟卜心慈約飯，除了被小吃街的垃圾食品喂胖了四斤rou，其他毫無進展。

    連趙牧貞半個影子都沒看到過。

    卜心慈說：“要不咱就直接進去找吧，反正熙大現(xiàn)在也好進?！?/br>
    約西戴著黑色線帽，一身all black自帶怨氣，長發(fā)散在臉頰兩側(cè)，顯得臉小又精致，剛在副駕駛的鏡子前補完漿果莓紅的唇釉，合上蓋子，兩臂交疊來了個打咩的姿勢。

    “我去找他？那我多沒面子?！?/br>
    車窗外，一小伙騎著共享單車輕松完成超車，回頭看這輛招搖但龜速的亮橙色瑪莎，大概在想要么這車有毛病，要么開車的有毛病。

    卜心慈有苦說不出，艱澀挑明一個真相：“西，難到我們跟胎炸了似的一圈圈在大學城碾，就很有面子嗎？”

    話落，杯架里卜心慈的手機震動并響起來，來電顯示酸得約西立馬貢獻一個嫌棄臉。

    ——吃軟飯的。

    卜心慈開車技術一般，得掌控這龜速車，叫約西幫忙接。

    約西一點開，彭維州那頭蹦著電音，不妨礙提刀來殺的聲音破屏而出。

    “卜心慈！平安夜你不跟老子過就算了，我朋友說在大學城看見你那破車四回了！你他媽又物色誰呢！給老子過來，聽到?jīng)]有！”

    本來還悠哉開車的卜姓富婆一腳緊急剎車，將惹眼小車撂在大學城的熱鬧街邊，一把從約西手里奪過手機開吵。

    “彭維州我看你活膩了吧！你跟誰倆呢？竟然敢說我的車是破車？我就樂意買這些花里胡哨的車，我就樂意我就樂意！關你屁事！”

    約西自動當起透明人，給足好姐妹吵架空間，打開某消消樂，點點點。

    在卜心慈飆出一大串歇后語陰陽怪氣的時候，給力地打出一波配合。

    繽紛的屏幕，可愛的聲音高呼。

    “unbelievable！”

    十來分鐘解決戰(zhàn)斗，卜姓富婆下命令，叫吃軟飯的一點前回家，會給他一個哄人機會，哄不好等著被換吧！

    約西知道，這個哄不是用嘴，好像也要用嘴，但又不是完全用嘴。

    以前看著好姐妹，只覺得談戀愛隔三差五吵架真煩，現(xiàn)在人成熟了，心態(tài)也變了。

    唉，有點羨慕有x生活的人。

    卜心慈：“你這什么眼神？我跟你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這話以前卜心慈也說，約西通?；貜褪鞘鞘?，對對對，沒錯沒錯，男人不是好東西，可此時，約西輕拉帽檐，一副整裝待發(fā)的模樣，咂了下嘴說：“我得先試試這種不好的東西，沒體驗就沒有發(fā)言權?！?/br>
    卜心慈：“……”

    事情就發(fā)生在車子重新啟動的幾分鐘后。

    卜心慈往前方一看，忽然按方向盤要轉(zhuǎn)彎，她跟約西不一樣，上回演戲都是十年前了，演起來特別假。

    “西，咱回去吧？咱去彭維州那兒吧？他今兒那局特熱鬧?！?/br>
    “不去，不就是那票狐朋狗友?！眲傉f完，約西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你掉頭干什么？”

    視線往外頭一掃，不偏不倚落在趙牧貞身上。

    也不是他在人群里發(fā)光，而是他跟一個女生就站在一大束光旁邊，那一大片人來人往的場景里，那就是視線重點。

    一大束透明帶小彩燈的網(wǎng)紅氣球。

    好像是附近的大學生在街頭做問卷采訪，那個女生在填，時不時轉(zhuǎn)頭跟趙牧貞說話。

    約西在她轉(zhuǎn)頭時，看清她的臉。

    屬于照片遞到工作室郵箱就能直接過初審的長相，皮膚白，眼睛大，穿一件某奢牌少女線的當季成衣，斜戴貝雷帽，鬼馬精靈的氣質(zhì)，嬌嬌勁勁的。

    卜心慈也看見了，腦洞說來就來。

    “西，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重點？”

    約西目不轉(zhuǎn)睛看著他們：“什么？”

    “那姑娘看著和你挺像的?！?/br>
    “哪方面？”

    “看著就漂亮不好惹，也不好講理的那種。”

    這是好話嗎？

    約西眉一皺，往上拉長音：“嗯？”

    卜心慈找補著，發(fā)現(xiàn)不太能找補得回來：“就是概念，那種概念，神似的感覺……”

    約西懶得糾結(jié)這個了，多看一眼多氣一秒，胸脯起伏兩下，她咬牙道：“趙牧貞這個錘子！明明半句甜言蜜語都不會說！他怎么老能跟美女玩到一塊去?。俊?/br>
    卜心慈嘖一聲，慢慢將車又開近幾米說：“西，你知道我最服你什么嗎？”

    放平時，約西肯定好整以暇，聽卜心慈把自己吹個天上有地下無，可這個時候，她哪顧得上聽人吹自己，眼睛緊盯著窗外，隨口一應：“什么??？”

    卜心慈道：“你罵別人都能毫無痕跡地把自己夸進去，大美女，瑞思拜。”

    約西要下車，卜心慈解了安全帶，急忙按住車門提醒：“有點尷尬啊，還不知道那女生是誰唉？”

    約西道：“難道我還要回去自己瞎想她是誰嗎？我有嘴，我現(xiàn)在就去問！”

    卜心慈抽抽嘴角：“……??！好剛，但，就，不會沒面子嗎？”

    約西挽唇露出一個得宜又微帶挑釁的笑容，捏著腔調(diào)，手掌往自己臉邊一比。

    “怎么會呢，天生麗質(zhì)的人面子都是自己給的?！?/br>
    卜心慈跟著下車，正替約西想這碰面多尷尬，要怎么開場？

    嗨，好巧啊，我跟好姐妹在附近吃飯看見你了呢。

    我姐妹說有帥哥，嘿，我一看，這不是我認識的嗎。

    以上是卜心慈的猜測。

    實際上，單刀直入不畏尷尬而死的，都是大勇者，敢于直面尷尬，尷尬就將不復存在。

    “趙牧貞！”

    一聲遠遠的冷沉質(zhì)問。

    小范圍刺破喧嘩，短時間又恢復成大學城廣場一慣的熱鬧，夜晚冷風里有甜品店和奶茶店的香氣飄蕩。

    趙牧貞和填問卷的女生都尋聲看過來。

    趙牧貞保持偏頭的姿態(tài)，沒說話，后者看一眼約西，然后目光落回趙牧貞臉上。

    周圍有不少自帶音樂的抓娃娃機，燈影濃濁，他側(cè)顏溫俊，目視前方的眼神卻稱不上清白。

    為什么不應聲呢？

    女生按了按圓珠筆，咯噠咯噠。

    “小趙老師，不是說沒有女朋友嗎？”

    純粹的調(diào)侃話。

    在約西走近前，他嚴肅警告：“待會兒不要亂說話?！?/br>
    女生看女生準，同類型女生看彼此更準，微微聳肩，幸災樂禍。

    “好像沒用了，她已經(jīng)生氣了，不過我能幫你確定，她喜歡你?！?/br>
    碰了面，自我介紹少不了，這時候熙大和熙傳前后門的關系就很好用，卜心慈替約西問：“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