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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他為何這樣[重生] 第42節(jié)

    在寂靜無聲的黑夜里,河東城完全陷落在陰影下,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唯有城頭一道白衣的身影十分醒目,即便相隔著極為遙遠的距離,那種凜然高絕的姿態(tài)卻依舊清晰可辨。

    如一點微弱燈火,在黑暗中指引方向。

    只可惜在北離看來,那道身影卻始終形單影只,身前身后皆是無盡黑暗,孤立無援如被逼入絕境。他孤身一人,超然于世,卻更顯得飄渺無依,脆弱不堪。

    不過熒熒燭光,如何能照亮黑暗?

    北離舉起手中長鞭,對準城頭上那道幾乎快被黑暗吞噬的白衣身影,似笑非笑低語。

    “魔君冕下,您可要撐得再久一些,若是被我在這里抓住……南明可是會生氣的?!?/br>
    在他的注視下,城頭的那道身影似是若有所覺,側(cè)首望來,接著便抬起手——

    “嗡——!”

    隨著一道響徹天地的嗡鳴聲驟起,夜色震動,天光乍現(xiàn),有萬重金光自九天而來,強行破開漫天黑暗,化作金色輝光落入河東城內(nèi)!

    “嗡!”

    又一道嗡鳴聲響起,以河東城城墻向外三十里為界,河東護城大陣在頃刻間便被完全開啟,籠罩在河東郡上空的黑暗霎時被驅(qū)散,被那金色輝光一路逼至城墻外五十里方才停下——

    五十里外,一線之隔,便是鬼物大軍所在。

    北離面色微變,凝神去看大陣,神情錯愕。

    “河東大陣……這怎么可能?。俊?/br>
    他死死盯住城頭上那道白衣身影,但對方卻早已收回視線,只有身周始終縈繞著的淺金靈力流轉(zhuǎn)不息,似是一個無聲的嘲笑。

    不過熒熒燭光,如何能照亮黑暗?

    那道白衣身影偏偏只憑借一人之力,便引發(fā)九天異動,開啟河東大陣,驅(qū)散了籠罩在河東城上空的黑暗天幕!

    大陣開啟后,河東城內(nèi)天光大亮,一片光明。

    而河東城內(nèi)種種情形也因此暴露無余,頓時讓北離周身氣勢更為森然陰沉。

    城門緊閉,城上守衛(wèi)森嚴,威勢極重,望之便覺兇險萬分,顯然有大修行者坐鎮(zhèn)城頭。

    城頭兩側(cè),綿延近百里的長城城墻隱沒在陰影下,亦有危險氣息隱而不發(fā),如同擇人欲噬的巨獸,沉沉望向戰(zhàn)場。

    城下河東軍隊分列數(shù)陣,早已集結(jié)完畢。在守城軍隊中,河東修行者亦混編其中。

    武修出城,分散其間;道修分列于各個方陣,又有若干支隊伍單獨成陣,每支隊伍由十數(shù)人組成,緊緊跟在大軍身后;而在城內(nèi),所有劍修皆登上城墻,手中飛劍懸浮在側(cè),蓄勢待發(fā)。

    城內(nèi)城外,城上城下,一片肅殺。

    這一夜,鬼物大軍徹夜奔襲,引黑暗天幕壓制大陣,欲將人類打個措手不及,一舉擊潰河東防線。

    而河東一方則布局更深,自更久以前便誘敵在先,人類大軍謀劃已久,嚴陣以待,就等著這一夜敵人來犯。

    河東城內(nèi),所有人都已經(jīng)做好準備——

    與入侵者殊死一戰(zhàn)。

    城頭,頁安與陳前水站在諸多將士與修行者之前,神情凝重望向陣外。

    消失已久的若空盤膝坐于眾人身后,安然閉目,清心靜氣。

    另一旁,顧璟已經(jīng)取出空烏琴,正垂首擦拭琴弦,不時隨意撥弄,泄出幾道細碎琴音,恰到好處穩(wěn)定城上城下眾人心神。

    在所有人身前,站著一身白衣的蕭崇琰。

    這位曾經(jīng)一劍而出三千里,驚艷整個河東的親王殿下并未執(zhí)劍,只是沉默地站在城頭,垂首望向自己掌心,眼中似乎根本沒有城外對峙兩軍,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的指尖,懸停著一朵精致美麗的淺金色瓊花。

    在黑暗天幕降臨,河東大陣卻忽然失去作用之后,河東城內(nèi)確實曾出現(xiàn)過短暫的混亂不安。然而這份情緒卻消散得很快——

    幾乎就在城頭上不安的情緒即將蔓延的同時,蕭崇琰便若有所感,心意微動,接著這枚王印自行躍出心湖,升至九天,散發(fā)出金色輝光,不過數(shù)息時間,河東大陣便被再度喚醒。

    蕭崇琰知道這是為什么。

    東璜王印,本就是國勢與王氣的大道顯化,天然便是守護疆域,抵御外敵入侵的圣物,恰與河東當前所面臨的局勢相符,于是自然而然被觸發(fā),順應御下子民所愿,將河東大陣修復。

    因此當萬丈金輝自九天而降,驅(qū)散黑暗永夜,令河東光明再現(xiàn)時,他并未感到意外。

    但此時此刻,當蕭崇琰身前身后,河東城城上城下,都有無限期望與崇敬目光投注而來,盡數(shù)落于他一人時,蕭崇琰卻有些不習慣地皺了皺眉,眼中透出些許茫然之色。

    他曾經(jīng)為魔君時,人族憎恨他畏懼他,魔族敬畏他服從他,雖有三五好友,但到底各有立場,閑時可把酒談笑,但若真正涉及自身立場,卻也只能各自為政。

    他雖被視作滄瀾第一人,卻始終孑然一身。

    然而眼下——

    有無數(shù)人視他為救世主毫不猶豫追隨,愿奉他為主拋卻生死而戰(zhàn),明知他劍術高絕并非柔弱無力之輩,卻仍會憂心他體弱多病,爭搶著要在他身旁護衛(wèi),唯恐他受到一點傷害。

    兩世之差,竟猶如天塹。

    這種轉(zhuǎn)變帶來的感覺有些奇怪,很是別扭,讓蕭崇琰忽然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他此刻攏著指尖那一點微薄熱度,明明根本無法溫暖他冰涼的身體,心底卻有暖意漸升。

    蕭崇琰覺得這種感覺……還挺不錯。

    ……

    ……

    “呵?!?/br>
    這時一道冰涼的笑聲在安靜無聲的戰(zhàn)場上響起,屬于鬼族大修行者北離的聲音幽然落下,帶著無限森然的殺意。

    “親王殿下真是好手段……您可千萬要藏好了——別讓我們輕易殺死!”

    “全軍聽令,殺光他們所有人——”

    下一刻,鬼族的大修行者手執(zhí)長鞭高高揚起,于遙遙黑夜中,向那座光明下的城市發(fā)出宣告。

    “進攻!”

    —

    “吼!”

    鬼物嘶吼的聲音震徹天地,腳步聲隆隆如同悶雷炸響,三十萬鬼物大軍匯成一道黑色洪流,向著河東城大陣狠狠撞來——

    “嗡!”

    大陣爆發(fā)出一道極其炫目的金色光亮,最前方的鬼物還未觸及大陣,便被其上蘊藏的氣息所傷,靠近時更有恐怖威壓降臨,那些鬼物連哀嚎都來不及發(fā)出,便被生生震散神魂軀體,頃刻之間灰飛煙滅。

    不過短短數(shù)息,鬼物大軍已經(jīng)死傷無數(shù),遍地尸橫——

    但依舊有源源不斷的鬼物填補空缺,自后方而來,接著以自己的性命為后來者鋪路!

    這樣慘烈冷酷卻高效的場面,讓戰(zhàn)場中所有的人類都感到心底發(fā)寒。

    他們的敵人,是不知疼痛,不畏生死的怪物。它們曾經(jīng)也是人類,可如今眼中已沒有一分曾經(jīng)身為人類時的情感,這具嘶吼哀鳴的身體只是一個軀殼,受鬼念驅(qū)使,再無半點尊嚴。

    唯有死亡,才是對他們而言最好的解脫。

    “殺——!”

    在這一聲命令之下,城下列陣軍士與修行者冷靜舉起武器,各類術法與攻擊向陣外數(shù)不盡的鬼物落去,將被陣法所重傷的鬼物性命一一收割,很快便將鬼物大軍下先頭部隊清掃干凈。

    人類看似占盡上風。

    “吼!”

    然而下一波攻擊的到來卻沒有分毫停滯,鬼物大軍茫茫望不到盡頭,數(shù)不清的鬼物前赴后繼向大陣涌來,很快便再度填滿大陣外的戰(zhàn)線。

    河東一方,城下軍士與修行者亦未曾停歇,每當體力或靈力消耗過半,便退往陣后,與他人交換位置,輪換上前攻擊,盡可能殺死更多的鬼物。

    在城上調(diào)度得當?shù)拿钕?,出?zhàn)軍士與修行者尤有余力,這場仗打得并不艱難。

    借由河東大陣,兩軍交界處,此時正是一面倒的屠殺。

    城下戰(zhàn)意高昂,城上卻是一片凝重。

    “若是任由鬼物如此沖擊,大陣抵擋不了多久。”

    頁安站在蕭崇琰身后,低聲開口說道。

    以他們的實力境界,能看到在鬼物持續(xù)不斷的沖擊下,河東大陣震顫不已,其上金色輝光隱隱散溢,正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淺淡下來。

    “‘南明北離’……這是鬼域之主下,鬼族地位最高的四位御主中的兩人,今天來的這個北離應當是九轉(zhuǎn)高境的大修行者?!标惽八诹硪粋?cè)沉吟道,“按此消耗下去,不出一個時辰,大陣便攔不住北離的全力一擊?!?/br>
    兩人對視一眼,頁安沖陳前水點了點頭,然后看向蕭崇琰,低聲請示:“殿下,那我們現(xiàn)在……?”

    “再等一等。”

    蕭崇琰靠坐在鋪著厚厚獸毛軟墊的太師椅內(nèi),微閉著眼睛,聞言只是淡聲說了一句話,然后便不再開口。

    他攏住懷中手爐,冰涼十指頓時觸及到一片暖意,那暖意順著血流一路涌向心口,直入心湖,如一陣春風,拂起微小漣漪。

    先前為吸引北離視線,蕭崇琰在城頭站了太久,臉色便有些泛白,于他而言尚算可以忍受,顧璟也未有多說半句。但不曾想一旁的頁安卻是看不下去,自鬼物大軍進攻后便再三跪請,懇求蕭崇琰下城頭修養(yǎng)。

    在頁安的帶頭下,最終城頭上跪了一片,除了若空與顧璟一個眉眼含笑,一個面無表情,俱擺出一副看熱鬧模樣,其余人都跪倒在地,請求蕭崇琰保重身體,切勿cao勞過甚。

    如此行徑,幾乎堪稱僭越,蕭崇琰卻深知眾人是真心實意憂慮自己身體,并不如何計較,也懶得解釋其實自己根本沒有眾人以為的那般脆弱——

    過往事實早已證明,根本沒有人會相信。

    最終雙方各退一步,在當下戰(zhàn)局最為關鍵幾日,蕭崇琰自然不可能輕易離開城頭,而頁安等人也不堅持,立即命人取來椅子、毛毯、暖爐和茶水等物,顯然早有準備,就等著蕭崇琰松口。

    于是城頭上便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城下戰(zhàn)事激烈,殺聲震天,城上氣氛肅然,人人恪守職責,不敢有半分懈怠。唯獨被眾人環(huán)繞在正中的蕭崇琰微閉著眼睛靠于太師椅內(nèi),在敵方的生死威脅下始終無動于衷,雖臉色蒼白如紙,低低輕咳間臉上滿是倦意,眉眼卻一派安然沉靜,看不出分毫凝重之色。

    偶爾他垂眸望向戰(zhàn)場,那雙深黑的眼睛里一片清遠悠然,甚至隱含笑意,似是一切盡在掌握。

    明明身在最混亂危險的戰(zhàn)場,卻仿佛置身于仙樂飄渺的華美高臺。

    風華絕代,貴不可言,淡聲言語間,笑看他人自投羅網(wǎng),與之為敵者,盡皆灰飛煙滅。

    當河東大陣再一次震動,金色輝光漸漸顫動黯淡之際,蕭崇琰睜開眼睛,側(cè)首望向身旁頁安,無聲頷首。

    那張容色絕艷的臉上依舊神情平靜,但其中隱含的意味卻不言而喻。

    他說:“開始吧?!?/br>
    頁安垂首領命,隨后轉(zhuǎn)向另一側(cè)待命的傳令官,接著來自城頭的命令便被層層傳達而下。

    數(shù)息過后,全面進攻的命令被傳至每個人耳邊。

    “大陣開啟,全軍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