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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喜撇嘴,扭頭悄悄去看身后的兩人。 日頭斜了些,謝崢遠身材高大, 這會兒站的位置剛好能幫祝暄擋住些許刺眼的陽光。 他垂眸看著恨不得離自己八丈遠的那人,勾著的嘴角平緩了一分:“這里熱,不如先隨我進去吧?!?/br> 她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奈何這人一動,刺眼的陽光霎時間從跟前晃過,差點把人都晃瞎了。 祝暄也只得默默點了個頭,跟在謝崢遠身后走進了校場。 仍舊是熟悉的房間, 案幾上的香爐尚且冒著裊裊的煙,整個屋里都彌漫著冷冽的木質(zhì)香氣。 可她聞到的卻始終是刺鼻的血腥味。 望著那人走在自己前方的身影,祝暄藏在袖里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是圣上嗎?” 謝崢遠被她冷不防的這么一句給問得怔住, 擰眉:“什么?” “是圣上下旨讓你今日帶兵北上?!?/br> 原是此事。 那人稍稍放松了些, 走至桌邊給她倒了杯茶水, 答道:“是。” 祝暄只站在門口處,并不往里走。 她怕再往里走,那股子血腥味兒會將她整個人溺在其中。 “所以你原本是要找我說什么?” 這種對話實在是考驗人的耐性。 明明彼此都清楚要說的是什么, 卻要一遍又一遍地試探,確認。 人有的時候真的很可笑,這樣做又到底是為什么呢…… 偏偏謝崢遠并不回應,只說:“小娘子一路受累了,過來喝杯茶再說也不遲?!?/br> “謝崢遠。”祝暄終是叫出了他的名字,一字一頓,“你我也曾做過幾年夫妻,我的性子你了解。我不喜歡兜圈子,更何況,現(xiàn)在我也沒那么多時間能浪費在你身上。” “……” 坐在桌前的人望過來,漆黑的眸子里映出她纖瘦卻也倔強的身影。 “好?!彼K究還是妥協(xié)了,屋里傳來一聲無奈的輕嘆。 “關(guān)于你父親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但寒啟閣里的那間密室說不定能解除你的疑惑。” 祝暄心頭一緊:“那晚當真是你?” 謝崢遠不置可否,只默默垂頭飲了口茶。 “至于我想對你說的話,都在這封信里。”他從桌案的書下拿出了一張信封遞過來,“很多話來不及解釋,但我希望你能夠相信我?!?/br>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能夠相信會有重來一次機會的,只有你與我兩個人。” “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你都可以完全信任我?!?/br> 聽得這話,難免讓人失笑。 祝暄垂眸看著上面寫有“阿暄親啟”的信封,眸色微冷:“你沒回答我的問題。那晚潛入寒啟閣的是不是你,給墨兒下毒的是不是你?” “阿暄……” “不必了?!彼龑嵲谑锹牪坏眠@句喚,只抬手拍掉那封信,漠然道,“我只相信我自己?!?/br> 即便是要依靠旁人,她所需要的也絕對不會是謝崢遠。 畢竟,誰又能夠去信任一個曾經(jīng)親手殺了自己的男人呢? 目送著祝暄的身影遠了,站在原地的那人才躬身將信封撿起,墨色的衣裳衣襟處隱隱泛著潮濕。 他的傷才結(jié)了痂,正是恢復的關(guān)鍵時刻,方才從城外騎馬飛奔回來已是扯動了傷口,這會兒已然汨汨淌下血來,浸透了衣裳。 無名進屋就見主子蒼白著一張臉,手里還死死捏著那封早就備好的信。 他趕忙過去把人扶住,“侯爺,您這又是何苦……” 謝崢遠苦澀地扯了下嘴角,淡淡道:“無妨,不過是上輩子造的孽?!?/br> “可……”無名也不好再說些什么,只得把人扶過去坐著,“屬下這就為您換藥?!?/br> * 將軍府,暖香苑。 廚房的糕點和飯食一次次送進屋里又被端出來,院里的眾人不免也都開始跟著擔憂。 以往即便是她家姑娘再怎么心情不佳,也會聽勸,斷然沒有如今這般廢寢忘食的模樣。 整日除了在寒啟閣的書房,便是將自己關(guān)在寢房里誰也不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就連平時說話管用的方伯跟崔嬤嬤也都沒了以往的效用,祝暄都是嘴上答應著,待人一走,又是一副拼了命的模樣。 “姑娘,您即便是擔心侯爺,也不能餓壞了自己的身子啊?!避矊嵲谑侨滩蛔×耍纱嗨Y囈话愕匕阎髯邮掷锏墓P奪過來,往筆架上一擱。 祝暄被她這么一鬧,忍不住猛咳了兩聲:“你說我擔心誰?” “侯爺啊!”茗喜說得有理有據(jù),“自從那日從校場見了侯爺回來,您便魂不守舍,這么些日子不吃不喝,您都瘦得皮包骨了!” “我何時——咳咳咳!”她連辯解都來不及,就被胃里涌上來的一股腥甜味兒給沖昏了,一連猛咳數(shù)聲。 一陣頭暈目眩,就連耳邊的聲音都忽遠忽近。 意識清晰的最后一刻,她只聽得周遭都亂哄哄的,茗喜甚至還帶了哭腔。 “姑娘,姑娘!” “好好的怎么咳了這么多血……快去請?zhí)t(yī)來,快去啊!” “姑娘……” 都說人在昏死之際會看到最想見的人,她以往是并不相信這些的。 可當她真的見到了父親,才發(fā)覺這么些年以來,她甚至都已經(jīng)記不清阿爹的容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