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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重重嘆了口氣,“她不在宮中,這也是朕召你來的原因。” 祝暄點頭,忽然朝著黎慷行了大禮:“祝暄本以為圣上是因陳家人鬧到宮門才召我進宮。可圣上寬宏大量,自然不會與那些人相計較。是祝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還請圣上責罰。” “……”她這話明里暗里都是在向他討要說法,黎慷又怎會聽不懂。 他默了片刻,笑著過去扶祝暄,“你是長央與振元的孩子,朕疼你都來不及又怎舍得責備?好孩子,快起來吧。陳文曜的事朕已替你查明了?!?/br> 祝暄起身坐回去,靜靜等著皇帝的下話。 皇帝看了一眼在旁邊伺候的內(nèi)侍,那人立馬心領神會地將人給帶了上來。 被帶上來的那個身上的裝束瞧著是個侍衛(wèi),一進來便朝著兩人行了大禮,緊接著就是向她請罪,又將所謂的事情經(jīng)過給祝暄講了一遍,熟稔程度幾乎讓人覺得是排練過無數(shù)遍的結果。 “此事是屬下辦事不力,請小娘子責罰!” 祝暄始終坐直著身子看也不看那人,“且不說你是圣上的下屬,我如今只是無父無母的平民,你向我行這等大禮對是不對。便是你當才那句讓我責罰,就已經(jīng)夠折煞我的了。” “圣上就在眼前,要打要罰自然有圣上定奪,你卻直接讓我動手,這到底是誠心悔過還是想將我也一并拉下去,在黃泉路上陪你???” “姑、姑娘,這……”那人立刻朝著黎慷叩頭,“屬下萬死,求圣上開恩!” “你是該死?!被实劾浜咭宦?,像是真動了火,“拖下去杖斃吧。” 話音未落,祝暄卻站起身來:“圣上?!?/br> 黎慷的臉色總算不再繃著,像是猜到她會如此,“怎么,你這是要替他求情?” 祝暄沒急著說話,而是垂眸看向跪在地上那人,淡淡道:“祝暄是想親自監(jiān)刑?!?/br> 此話一出,坐在案前的那人臉色都變了。 誰能想到一個弱女子會主動提出這樣的要求?將人活活打死時那血rou模糊的場面自然是無人愿意目睹的。 她反而主動要求去看,這實在讓人心中一寒。 “畢竟我險些命喪賊人之手,說到底與此人也脫不了干系。既然是仇人,那必然得讓我親眼看著死了才好。”她幽幽說道,“還請圣上答允。” 話都說到這份上,皇帝也只得應下,在心中卻也有了另外的盤算。 只是他這盤算尚未能交代出去,就叫祝暄準備離開的背影頓住。 她轉過頭來朝著黎慷又行了一禮,“前些日子我在阿爹的書房里發(fā)現(xiàn)了些東西,上面寫著的話我看不明確,想著圣上是阿爹最敬愛的人,必然能夠讀懂那本子上的意思。只不過圣上日理萬機,祝暄也不能因這種私事來耽誤圣上的寶貴時間?!?/br> “待日后有機會,一定拿來向圣上請教。” 黎慷望著她,面上云淡風輕,握著筆的手卻陡然收緊,“好。等朕忙完這段時間,便叫你入宮?!?/br> “還有一事,臣女忘了說?!?/br> “何事?” 祝暄將袖里藏著的紙條拿出來,遞給一旁的內(nèi)侍,“勞煩內(nèi)侍大人替我呈給圣上?!?/br> “祝暄想說的話都在這上面,還請圣上務必看完。愿圣上萬歲千秋,臣女告退。” 待人走后,內(nèi)侍奉命將字條打開,卻被嚇得“哎呦”一聲。 皇帝本就因著祝暄方才那副無畏的樣子而心情郁結,這會兒見他這副模樣,不由冷聲道:“一驚一乍地做什么,讀!” “圣上,這字條上說……說公主……在、在將軍府!” * 燭火暖黃的光照亮堂上的牌位,單薄的身影跪在蒲團上。 “阿爹,阿娘,我不怕死?!弊j淹莆簧细改傅拿终Z氣堅定。 “女兒不孝,上輩子只顧沉浸在那段不幸的婚姻里,都沒能發(fā)覺爹娘死因的蹊蹺。如今上天既然給了我彌補的機會,我定然要親手將那人送入地獄!不惜一切代價。” 她朝著牌位叩頭,許久都沒有直起身子。 腦海中不斷地閃過在宮中看到的將人活活打死的那一幕。 活生生一個人被打得皮開rou綻血rou模糊,到最后連疼都喊不出來了,血沫順著嘴角流下,趴在刑凳上一動不動…… 若說不怕是假的 ,即便她已經(jīng)歷過一次生死。 眼下已是夜色濃重。 祠堂的門窗敞開著,偶有初夏的夜風吹進來,拂得燭火不安地跳動。 祝暄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卻是半晌都僵著不能動。 她這一夜都不曾回暖香苑,只跪在祠堂里,直至天邊泛起魚肚白,有腳步聲匆匆朝著祠堂而來。 “姑娘?”茗喜在外面喚了一聲,又邁著小碎步進了堂里,“姑娘,桃喜醒了,說想見您?!?/br> 聽得此話,祝暄合著的雙眼緩緩張開,眼底滿是血絲。 她跪了一夜實在是腿麻得動彈不了,這會兒只得朝著茗喜伸了手,被扶著站起來。 “姑娘小心?!?/br> “她昨晚情況怎么樣?”祝暄因腿麻路上走得不快,心里卻急。 桃喜也算是阿娘留給她的最后得力之人了,若是桃喜出了什么差錯,她怕是自責得無言面對爹娘的在天之靈。 不過幸好人已經(jīng)醒了過來,她心中的罪孽感也實屬減輕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