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說安德烈對光明教廷的信仰是否從那時就已經(jīng)種下了動搖的種子。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看著眼底蘊藏著恨意的艾希特，就在此時此刻，心中突然閃過一絲明悟。

    前圣騎士長那時是在說，光明教廷借高階喪尸之手，想殺了他滅口！

    維特到底知道了什么？讓教皇不惜折損他和艾希特的兩名高階超凡者都要痛下殺手？

    喪尸……維特……教皇……光明教廷……安德烈能感覺到，他只差一點就能觸摸到事實的真相。然而缺少關(guān)鍵的部分，這些線索不管怎么組裝，都只是零碎的拼圖而已。

    “可惜了伊凡的麥酒，我和維特誰都沒能喝上?！卑Ｌ赝锵У剡七谱?。

    后來，他不甘心維特死得不明不白，干脆退出光明教廷，獨身一人查找真相，為了不連累伊凡，更是連僅剩的書信聯(lián)系都斷了，只等為維特討回一個公道后，他叫上伊凡痛痛快快喝一場，連維特的份兒一起。

    再后來，便是幾十年后的現(xiàn)在，他的學(xué)生帶來了另一位好友死亡的消息，伊凡的屋子被洗劫一空，那酒，是徹底喝不上了。

    艾希特指了指認真練習(xí)的黛西：“懷特是我們?nèi)齻€里面唯一成家的人，還生下一對雙胞胎。他突然身死，他的家人也不知所蹤。等我找到他們時，維特的妻子，兒子都已經(jīng)被害死，我只來得及救下他的女兒?！?/br>
    安德烈：“……”

    黛西這么小，年齡肯定對不上。

    仿佛知道自己學(xué)生在想什么，艾希特白了他一眼，解釋道：“黛西是維特女兒的孫女。維特的女兒經(jīng)過當初那場逃亡，身體一直不怎么好，生下個男孩就難產(chǎn)死了。男孩長大后娶了妻子，生下黛西。他們一家就住在梅利卡我們落腳的那間屋子里，日子過得還算可以?！?/br>
    那個男孩沒有成為超凡者的天賦，他的妻子也只是個普通人，貿(mào)然將他們卷入超凡者的世界，就算艾希特本事再大也沒有把握護他們周全。

    于是他漸漸退出了他們的生活，只在一邊默默地看著。

    小黛西的出現(xiàn)為這個普通的家庭帶來歡笑和希望。她會在爸爸mama的看護下安全長大，遇到合適的人，然后與之共度一生。

    但這一切全被毀了！

    被那個無能、殘暴、冷漠又貪婪的國王！

    他放任豢養(yǎng)的騎士四處惹事，一不順心就殺人取樂。人民、百姓、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在他眼里只不過逗樂的工具，殺得再多，總會有新的補上。

    在強者為尊的世界里，大概只有超凡者能讓這位傲慢的國王正視一二。

    幾乎是噩夢的重演，當艾希特收到消息匆匆趕回來的時候，男孩和他的妻子已經(jīng)被綁在馬腿上活活拖死，只剩下黛西一個小女孩藏在儲存食物的地窖里躲過一劫。

    “他該死！他們都該死！”艾希特壓低了聲音，從喉嚨中發(fā)出憤恨到極致扭曲到極致的咆哮，“每一個，他們中的每一個！就算是國王，我都不會放過他們！”

    于是，那些人都死了。

    尸體被丟棄在荒郊野外任野獸啃食，腦袋被拿去祭奠死去的男孩。

    艾希特猛地喘息一聲，逐漸平靜下來。

    唯有他自己知道，人形的皮囊下，名為“艾希特”的圣騎士早就已經(jīng)被他親手埋葬，活下來的只是一頭只為復(fù)仇而生、永遠都無法停下腳步的怪物，無時無刻不在叫囂著：

    還不夠，還遠遠不夠！

    他心中復(fù)仇的火焰依舊在燃燒，越燒越旺，越燒越旺，仿佛永遠都得不到滿足。

    他身體中的每一塊血rou每一滴鮮血都在熊熊燃燒，隨著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思考，它們用永無止境的疼痛催促著他、鞭撻著他，除非那些無知又殘暴的貴族們得到他們應(yīng)有的下場，除非高高在上卻壞事做盡的教皇得到應(yīng)有的審判，除非這個腐朽墮落扭曲的世界被徹底摧毀，除非罪惡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正義得到應(yīng)有的伸張——

    除此之外，他永遠都不會安寧。

    艾希特將目光落在他最得意的學(xué)生身上，看著他頸邊的銀色圣十字被換成毫不起眼的木頭劍，反問：“安德烈，你又是為什么背棄信仰，寧愿逃亡都要舍棄曾經(jīng)的榮耀呢？”

    第39章

    “我……”

    安德烈不自知地微微側(cè)身,本能地抬手掩住木頭小劍，將它重新塞回衣服里。

    對于教他劍法為他引路的艾希特，安德烈打從心底里尊敬和愛戴,但就算是老師,也有不能分享不愿分享的東西。

    “你小子……”

    艾希特懶得和眼里只剩下遲白、腦子都快被丟掉的傻學(xué)生多計較，只是提醒：“你不知道她的來歷,不知道她的目的，就連她為什么救你跟著你你都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沒有錯,但別連自己是誰都忘了。不要到最后被騙身又騙心,那太蠢了?！?/br>
    安德烈想都不想地反駁：“白她不會騙我！”

    老謀深算的艾希特緊接著問：“這么說，你是真的喜歡上人家了？”

    “我不、”被尊敬的老師一口道破心思，安德烈心臟漏跳一拍,猛然屏住呼吸,臉頰不可遏制地發(fā)燙,他豁然抬起頭不自覺提高聲音,“……我沒、”

    他的老師一臉早知如此的表情，讓安德烈即將出口的話噎在喉嚨里。

    終究，他沒有辦法說出違逆內(nèi)心的話，默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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