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冷笑讓無漾面色發(fā)白，他不屑于解釋什么，這是千年以來，他第二次為自己解釋。

    第一次，面對圍著他的村民們，他開口解釋，他沒有玷污那個姑娘，可那些人不相信他。

    第二次，他向晏離舟解釋，晏離舟也不相信他。

    他隱瞞了祁白茶的事情，他不想告訴晏離舟關(guān)于他們身上的秘密，知道這件事后，晏離舟的視線會從他身上轉(zhuǎn)移到顧十九身上，他絕不能讓顧十九奪得晏離舟的注意力。

    晏離舟是他的，他只要將他和晏離舟鎖在魘山中，本體就不會找上他，晏離舟永遠(yuǎn)都是他一個人的。

    掌心中的溫度依舊溫暖，無漾卻像握著一塊焐不化的寒冰，他緩慢松開手，指尖往下，輕輕觸碰晏離舟的指尖，他手指蜷縮，想要勾住晏離舟的手指，晏離舟挪開距離，他撲了個空。

    無漾將下唇咬得發(fā)白，如同他蒼白的面色，他聲音極低，帶著半分委屈半分可憐。

    “阿離，凡間都說將功補(bǔ)過，知錯就改，在魘山的這一年，我對你怎么樣，你是知道的，這樣還不能彌補(bǔ)我之前的錯誤嗎？你不能不記得那些好，就將我甩手推開。”

    晏離舟：“無漾，我們現(xiàn)在不是在討價還價?！?/br>
    無漾：“可我就想跟你討價還價，我們還有長長久久的一輩子，未來的每一天我都會盡力彌補(bǔ)從前的錯誤，這樣也不可以嗎？”

    晏離舟咬牙道：“人死不能復(fù)生?！?/br>
    他不能想象，未來要與殺了他在乎的人的劊子手長長久久待在一起，那比最殘忍的酷刑還要讓他難受。

    晏離舟的余光瞥見偏殿里的一面等身水銀鏡，左上方的梨花木缺了一角，是被無漾弄壞的。

    他忽然回想起那天的事情，他不過是被那東西不小心撞到了肩膀，無漾就發(fā)了那樣的大火，甚至連一件死物都不放過……

    意識到什么，晏離舟渾身一震，他看向無漾，突然問道：“那兩只小鬼去了哪里？”

    無漾不懂晏離舟怎么忽然轉(zhuǎn)換了話題，不解道：“什么小鬼？”

    晏離舟：“阿呆和阿癡。”

    那兩只曾在鬼王大殿當(dāng)差的小鬼，自那日后晏離舟就再也沒看到過他們。

    無漾似是在思索‘阿呆阿癡’是誰，沉默良久后，他才像是想明白，他沒有回答晏離舟，臉上本就不多的血色在一瞬間盡數(shù)褪去。

    晏離舟一看他表情，就知道答案了。

    晏離舟攥緊雙拳，他那日明明向荼彌求過，讓他不要告訴無漾，荼彌答應(yīng)了一件事便不會拒絕，荼彌不可能泄露，那就是無漾自己發(fā)覺的。

    阿呆和阿癡沒有做錯，那只是一場意外，無漾都不問原由，就將怒火波及到了他們身上嗎？

    無漾急于辯解，他頭一次說話破了音，焦急道：“我沒有殺了他們，他們已經(jīng)轉(zhuǎn)世投胎了，而且過得很好。”

    晏離舟：“過得很好？將他們投入畜生道就算過得很好？”

    無漾：“他們的一生至少不愁吃喝，不過是臨死前被挨一刀而已?！?/br>
    他還活著的時候就很羨慕那群豬仔們，它們不用做什么苦力，不做蠢事也沒人打它們，從出生到死亡前就住在棚子里，有人供他們吃喝，不過是死的比較痛苦罷了，和每日每夜都活在痛苦之中相比，那樣的一生，九幽之中有多少亡魂們擠破頭都想要去爭取呢。

    不過是臨死前被挨一刀而已？

    晏離舟被無漾輕飄飄的語氣給氣到了，這樣一看，無漾還真是有很多氣人的本事，放在敵人身上只覺得爽快，而當(dāng)?shù)都饴涞阶约侯^上，那種想發(fā)怒卻如石子打在棉花上般不痛不癢的感覺，真叫人全身都不爽利。

    是了，他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跟無漾談?wù)撌虑椤?/br>
    他怎么蠢到跟無漾爭議這種問題的？

    在無漾的夢里，他是見過無漾的本性的。

    無漾對什么都不在意，他任性妄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會顧忌后果，連常人的憐憫心都沒有。

    晏離舟可以替無漾找借口，無漾自幼父母雙亡，沒人待見他，唯一對他好的老和尚也在他小的時候離他而去，沒人教會他做人應(yīng)該要有的人情冷暖，往后余生他活在人們的妒忌和貪慕中，直至悲慘的死去。

    無漾應(yīng)該恨欺辱他的村民們，所以他選擇報復(fù)那些人，這件事他沒有做錯。

    從小的環(huán)境造就了他對生死的看淡，可這些都不是他殺了祁白茶和瀛朝雪的借口。

    ……

    長劍出鞘，無漾始終站在原地，任憑劍刃架上脖子，他也無動于衷。

    他在賭，賭晏離舟不會殺了他。

    千山月裹挾靈力，竟在厲鬼的脖子上劃開了一道血痕。

    無漾雙眉緊擰，鮮血與眸中的無助一同迸射，劍刃深入前，無漾抬手抓緊千山月，阻止了傷口的加深，他不敢置信問道：“你真的想殺我？”

    晏離舟周身氣勢冷冽，握劍的手沒有絲毫顫抖。

    “你不是喜歡我嗎？你為何舍得殺我？”無漾不解，晏離舟怎么舍得這么對他？

    之前刺穿他心臟的那一劍他可以原諒晏離舟。

    晏離舟乍然之間知道一些事情，他還不能接受，可現(xiàn)在，晏離舟竟然為了那兩只小鬼要?dú)⑺?/br>
    無漾倏地逼近晏離舟，他的視線牢牢集中在晏離舟臉上，晏離舟的一切變化他都沒有錯過，越看他便越難受，心里這沒來由的心慌是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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