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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帝生性多疑,四皇子和楚云閑交好,這種情況下他若還能面不改色的說自己不怨,一定會引來南帝的猜忌。像這般不顧后果的傾訴自己心里的怨恨和不滿,反而正中南帝下懷。 要說南帝對四皇子了解多少,大概就十分之一。他印象中四皇子一直是率直的性子,有什么說什么,不懂得委婉變通。就像當初給楚云閑求情,在場的大臣幾次插話讓他不要再說,他還是一股腦的說出來。 看慣了爾虞我詐,原本被嫌棄的四皇子現(xiàn)在反而更得南帝青睞,想來是年少的南帝也曾有過這樣莽撞無知的青蔥歲月。 南帝心里對楚云閑有愧疚,但他是一國之君,不會輕易把這脆弱的神情表露人前。四皇子的控訴他聽在耳中,心里也覺得對不起楚家,但他絕對不會拉下臉去給楚家道歉。楚云閑身前南帝不能補償他,他死后楚家也要離開此地,南帝想來想去,大概就只有多關照四皇子,也算了卻楚云閑一樁心頭事。 不過楚家現(xiàn)在是喪期,南帝不便把這個心情表現(xiàn)的太急切。他又多問四皇子幾句關于楚家的事,把那些東西反反復復的聽完,心里能夠描繪出大概,才讓四皇子先退下。 出了這巍峨的宮門,四皇子心里仿佛被人潑了一盆涼水,渾身骨頭都在發(fā)冷。自古無情帝王家,他和皇上之間是先臣后親,在皇上面前他連扮演一個任性兒子的權利都沒有。南帝那些話問得他心底陣陣發(fā)寒,帝王那個位置是有多寒冷,才能讓一個人的心麻木到不念舊情? 站在宮門前回身看著身后燈火通明的高墻大院,那些映入眼底的光讓人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溫度,仿佛是冰上的倒影,近在眼前卻咫尺天涯。 四皇子莫名的恐懼起來,他害怕有一天坐上高位的自己也會變成南帝那樣的人,成為曾經自己最痛恨的模樣。 可在恐懼的同時,他又在慶幸,慶幸自己現(xiàn)在了無牽掛,不必擔心將來要楚云閑在他和家之間做一個選擇。也慶幸楚云閑看不見他冷酷無情的狼狽樣,那百年之后魂歸塵土,他還可以若無其事的邀楚云閑喝一杯酒,道一聲世事無常。 第八十一章 : 楚云閑立的衣冠冢, 就葬在楚云征和林墨身邊,入土那天去的都是楚家的親朋好友。楚烽蒼老很多,人看起來也沒以前精神。他答應辭官, 邵茜和他的關系才緩和起來。下葬的時候,邵茜陪在他身邊,未曾離去。 四皇子陪著楚云閑走完這最后一程,這次他不是一個人孤身來, 他的身邊站著自己府上的清客。 說起他府上的這位清客, 在嵐城小有名氣, 是位斯文的讀書人,文采斐然,出口成章。他原本是逃難的難民, 不滿官府驅趕和人爭論,字字珠璣把官兵逼的跳腳, 引起不小的sao動。正巧四皇子和友人遠游歸來遇見, 打聽清楚原委后秉公處理, 還上表為難民請命。 四皇子賞識這人的文采和膽識, 留他在府中做清客。那段日子四皇子整日花天酒地, 和狐朋狗友夜夜笙歌?;噬弦姇诉€不錯,便順水推舟賞他一個有名無實的伴讀名頭,希望能讓四皇子收心。也不知道是此人當真有本事,還是四皇子難民一事處理的好被皇上表揚頭腦開竅,之后的確收斂不少,遂讓此人在嵐城小火一把。 四皇子上前給楚云閑敬香祝他一路好走,清客站在一側,目光落在楚云征的墓碑上,眼中有淚光閃爍。他把墓碑上的每一個字都記在心底, 仿佛能從那零星的生平記敘中看見楚云征意氣風發(fā)的模樣。 楚家對這個清客有所耳聞,此前還不覺得異樣,知道林墨活著就在四皇子身邊后,楚家看這個清客的眼神越發(fā)不一樣。楚烽無暇顧及其他,邵茜的目光卻流轉到清客身上,見他觀碑顯落淚,手指發(fā)顫,面露痛苦之色便猜到他身份,心中不由悲喜交加。 上天帶走她兩個兒子,最后良心發(fā)現(xiàn)還回來一個。雖然只能遠遠相望,不能言語,但邵茜心里還是覺得滿足。她不貪心,活生生的人總好過冰冷的墓碑。 楚云閑喪事辦完的第二天,楚烽就進宮面圣,告老還鄉(xiāng)。南帝和他說了幾句心里話,沒有強迫他留下。等楚烽離開皇宮,南帝坐在龍椅上,看著空蕩蕩的大殿,心里無限凄涼。 “現(xiàn)在朕真成孤家寡人了?!蹦系圩猿暗男Φ溃瑢⒊檗o官的折子壓|在書桌上,忽然間淚如雨下。楚烽陪他走過四十個年頭,他以為能夠走的再長一點,沒想到結局來的那么突然。 宮墻外面冷月高懸,銀霜滿地,是個別離的好日子。 楚家祖宅在韻城,離都城很遠,要搬遷不是一兩天就能解決的事。加上舒蘭懷著身孕不能長途奔波,邵庭讓他們先住到解甲山莊,等舒蘭生下孩子在做打算。楚烽對此沒有異議,遠離朝堂之后去哪里對他而言都沒有兩樣。 邵庭帶來的十八個人正好打下手,不過在走的那天,邵茜發(fā)現(xiàn)少了一人。原本的十八人只剩下十七個,而消失的那人有一雙和楚云閑相似的眼。 “臭小子,見到娘都不打聲招呼?!鄙圮缯驹诔业拇箝T前,對著面前的空氣嗔怒,她心里清楚楚云閑是詐死,但依舊擔憂他沒有身份過的如何。沒想到這小子悄無聲息的回到楚家參加自己的葬禮,又一言不發(fā)的離開,從頭到尾都沒現(xiàn)身和她們相聚。 邵茜目光遠眺,嵐城之外是更加廣闊無垠的天空,三十年困守此地,也該是時候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