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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罵罵咧咧地走了,碧煙趕緊把江夢枕扶到床上, 又是往額頭上抹藥又是按揉著太陽xue, 她眼見著江夢枕濃密的睫毛被淚水一點點洇濕, 可他的眼淚到底沒流出來,又生生地忍了回去。許久后,江夢枕睜開眼,睫毛仍是一簇簇的濕著, 顫聲說:“去...讓府里的小廝再去找,誰打聽到二少爺?shù)南①p錢一百兩... ...再把那套點翠的頭面首飾給大小姐送去,求她多撥些人幫我們找,不要吝惜這些東西!咱們莊子、鋪面上的人也都放出去...”

    “公子放心吧,我就去辦,”碧煙心里狠罵齊鶴唳,江夢枕這般金玉似的世家哥兒,嫁給他后受了多少的氣,“他一個大男人又有武藝在身,想必不會出事,八成是躲起來散心,公子要保重身體,趕明兒他毫發(fā)無傷地回來了,您卻急病了,那才叫得不償失?!?/br>
    “你不知道這里頭的事,他怨我呢... ...怨我和大少爺?shù)氖隆⒃刮覓熘潜K燈!”

    “哪又怎么樣,難道成親前他不知道?既是心知肚明的事,翻舊賬又有什么意思?”

    “不是這樣的,”江夢枕用手背遮住眼睛,“我這幾天細(xì)細(xì)地回想,他雖一直在意這事,但剛成親的時候并沒有逼我,反而給了我時間整理感情,像他說的那樣一直等著我...但后來發(fā)生了許多不愉快的事,讓我畏手畏腳、屢屢逃避,他可以忍耐一年兩年,卻不能一輩子都忍受下去... ...周姨娘說的沒錯,我是在欺他辱他,二少爺是我的丈夫,有權(quán)要求我對他忠貞不渝,他已給了我足夠長的時間,若我現(xiàn)在還要說‘你不是早就知道’這樣的話,那成了什么人了!”

    “公子總是憐惜他,可你把自己逼成什么樣了?要說有錯,二少爺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說,難道就沒錯?更別提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我看著都要氣死,公子怎能把錯處全攬到自己身上去?”碧煙倒了杯熱茶來,江夢枕接過去還沒喝上一口,忽然氣管發(fā)毛一陣猛咳,把茶水灑了大半,“誒呦呦,這又咳了起來!要我說之前的補藥該繼續(xù)喝才是,身子是自己的,犯不著賭氣!”

    “不是賭氣,只是沒效用,我也沒心思了...”

    江夢枕喝那補藥本就是為了生育考慮,現(xiàn)在齊鶴唳離家不歸,他自己又變不出子嗣,心煩意亂下干脆停了藥。可是他不知曉這副藥的藥理,是先激發(fā)出寒氣而后消除,他喝藥的時間不足,寒毒沒被清除,身體倒更壞了。

    又過了半個月,驛站送來一封給齊老爺?shù)男?,落款是齊鶴唳,信上唯有寥寥幾句話,說是他去了青州正趕上驃騎將軍招募兵勇剿匪,便投了軍。齊老爺怒其不爭地?fù)u了搖頭,“這糊涂東西,不做羽林衛(wèi)卻去當(dāng)個小兵卒子,我真沒看錯他——還不如在京里做個小吏捕快,丟人現(xiàn)眼的玩意兒!”說著把信往江夢枕手邊一扔,又冷冷道:“怪不得老二要離家了,我看見你都要想起他本來大好的前程,更別提他與你日日相對... ...你只顧成全自己的孝順,卻讓他做了個不孝的人,我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二少夫人好自為之吧?!?/br>
    公爹婆母全厭了他,江夢枕抿著唇展開信紙,齊鶴唳沒有一個字提到他、宛如他這個夫郎不存在似的,江夢枕卻顧不得在意這個,“投軍剿匪”幾個字讓他心臟猛跳,江碧城就是戰(zhàn)死的,如今他的丈夫也要去沙場上拼命——齊鶴唳為他做不成羽林衛(wèi),只有出此下策、用血rou去換軍功。

    江夢枕把信件收進(jìn)匣子里,又從中取出那塊刻著“甲等頭名”的金牌,在手中百感交集地來回摩挲。

    “聽爹說,我們二少爺投軍去了?”齊雀巧妖妖喬喬地扭進(jìn)來,頭上戴著點翠首飾,這套頭面讓她大出風(fēng)頭,戴了幾天都舍不得換下來,“我那庶弟真是的,一點事也不懂,他是庶出為了拼個前程去當(dāng)大頭兵,你可是侯門嫡子,他這樣不顧體面地亂來,實在是平白辱沒了你!”

    “這話說的沒道理,二少爺是我的丈夫,何來辱沒一說?”江夢枕淡淡地說:“難道姐夫入贅齊家,也辱沒了jiejie?”

    齊雀巧臉上一黑,隨后又笑道:“正是呢,我還真覺得他區(qū)區(qū)一個探花、只做了個六品主事,配不上我這尚書之女,與人會面時常常覺沒臉見人呢!”

    江夢枕哪能聽不出她的陰陽怪氣,他緊緊攥著手里的金牌,更為齊鶴唳心疼心酸,羽林衛(wèi)入選便是正六品,齊鶴唳又是武試第一,極可能從五品的羽林郎官做起,那時哪輪得到一口一個庶出的齊雀巧在這里耀武揚威?他逼得齊鶴唳不得不從一個無品無級的兵卒做起,天差地別的起點,不知什么時候齊鶴唳才能熬出頭來,又要付出幾倍的辛苦拼搏。

    “我倒覺得大可不必在意,是否相配不過是別人的碎語閑言,我只要二少爺平安回來,”江夢枕淺淺一笑,“出身門第雖重要,但真正有出身門第的人,反倒不會處處計較、失了身份?!?/br>
    齊雀巧素日只當(dāng)江夢枕是個軟弱的人,哪知道他只是不去計較,一時被噎得無話可說,半晌后才怒道:“好、好、好,你是有身份的——我就等著看齊鶴唳給你掙個誥命!你張狂什么?”

    “不敢,我家只有我沒有誥命,慚愧得很,我看jiejie生得才是誥命夫人的樣子——畢竟姐夫已經(jīng)是六品主事了?!?/br>
    齊雀巧差點被他氣個仰倒,緊咬著銀牙扭身就走,江夢枕并不覺得口舌之爭占了上風(fēng)有多么得意,他低頭看著手里的金牌,緩慢悠長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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