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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煙跺腳道:“咱們就這么算了?” “...否則還能怎么樣?”江夢枕淡淡地說:“如果二少爺不信肖華偷盜,我還可以申辯一二, 但如今是他明知道肖華有錯, 就是要不顧是非的偏袒, 我們實在沒必要自討沒趣了?!?/br> “二少爺簡直是鬼迷心竅了,給他過生辰大擺宴席, 又用官俸贖了這些回來,身上還能剩下幾個錢?救命之恩真是好用,只拿捏著這事, 要錢給錢要人給人,不答應(yīng)就是忘恩負義——難道要賠他一條命才能還清?要這么說,大少爺也救過公子的命, 咱們又該怎么還?” “凡事都有因果,欠下的債總要還清,表哥雖去了, 我欠他的卻一直在還, 還到與二少爺走到如今這步田地...” “公子, 你可少看些佛經(jīng)吧,”碧煙指著桌上的一摞經(jīng)書嘆氣道:“世家大族的正配夫人,常在四五十歲修建精舍佛堂念佛抄經(jīng),您不過二十出頭, 也讀這些因果輪回修來世的東西,沒的移了性情,難道還真能修成個不生不滅的金身不成?倒真成了‘觀音’了!” “不過是求些解脫的智慧,豈是為成佛成仙?我心里亂得很,只有抄經(jīng)時倒還心靜?!比嗽跓o可奈何時,總會去尋找某些玄虛的解釋聊以自/慰,年老色衰的正配夫人,眼見著夫君身邊相伴的都是花骨朵般青春年少的哥兒姐兒,只有避到佛堂去求個眼不見為凈,可嘆江夢枕不過二十出頭,又生了一副花月般的好容貌,竟也有了同樣的心境,平白辜負了窗外無限的春景,把好好的溫軟香巢弄成個枯寂的佛堂。 “公子,這是外頭剛送來的?!苯{香轉(zhuǎn)進門,將手中的信箋遞給江夢枕,江夢枕掃了幾眼,忙吩咐人備車出門。 茶室的門被人輕輕推開,武溪春抬頭笑道:“你來了,這壺云霧正是出色兒的時候?!?/br> “你弄什么玄虛,”江夢枕走到他對面坐下,“直接到我府上便是,偏繞這么個彎子。” 武溪春搖了搖頭,“如今我是過街老鼠,幾乎稱得上是聲名狼藉了,何苦再帶累你?你府上那些人,豈是好相與的?” “任他們嚼說就是了,我就是什么也不做,他們也是要說的,一群是非人,無事亦要生非的。” “這倒奇了,以往你是從不說齊家人半點不是的,難不成他家又鬧了什么幺蛾子,把你這觀世音都氣出火性來?” “其實與他家的人并不相干,日子是我與二少爺過的,以前為了和二少爺好好地過,我也愿意對他家的人忍讓恭敬,如今...我的心一日冷似一日,已不愿再費心維系那些人情?!苯瓑粽砻蛄丝诓?,垂眸道:“這些年,我看著府里的人和事,他們何止不將我看作一家人,就是二少爺,也不過是姓氏上掛個齊字罷了... ...所以我心里對二少爺總有一份憐惜在的,只要我們倆相依相守,不得公婆小姑的待見又怎么樣呢?可現(xiàn)在二少爺?shù)男南蛑鴦e人了,我在忍耐的時候也沒了以往的心境,心態(tài)一轉(zhuǎn),真覺得與這些人相處片刻都是煎熬?!?/br>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我這樣的人嫁到夫家去,豈會圖他家什么?不過是看重這個人罷了,否則何必去受這份罪!我嫁給安致遠五年多,沒寫出一首新詩,成日與他的兩個繼母、幾個弟妹在后宅里周旋,心思全耗在這上頭,還搭上了不少的銀錢——我當時滿心滿意地為他,能幫上他便覺得開心,何曾計較過得失?現(xiàn)在想來真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嘴巴!” 江夢枕輕嘆了一聲,“依我看,安致遠早晚是要后悔的...” “我看未必,聽說他準備迎娶李青蘿了,”武溪春嗤笑道:“男人真是張嘴就來,他挽回我時,還口口聲聲地說不要李青蘿了,我只說他斷不是那種孤注一擲的人。我算是看透了,這世上大多數(shù)的人,就算桌上放著山珍海味,也不會拒絕再吃幾口清粥小菜,等到山珍海味撤下了桌,不吃清粥小菜就要餓著,又有幾個人會不吃?好歹要占一樣,不過是一邊懷念著山珍海味的好,一邊端起粥碗罷了!” 江夢枕臉色一黯,沉默了許久后,才極慢地說:“也許在二少爺心里,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br> 武溪春愣了愣,“怎么說?” “他覺得大少爺是山珍海味,自己是清粥小菜,我嫁給他不過是退而求其次...他魔怔般過去不這個坎兒,我們總為這個爭吵,”江夢枕轉(zhuǎn)頭望向窗外,緩緩道:“最初我也想不明白,而今漸漸的回想過去的事,才發(fā)覺很多事從一開始就走岔了——就像我jiejie說的,大少爺去世后,我就該另擇人家,沒的讓人拿著把柄,把這件事來回地拿出來說... ...可是,如果當時上門提親的不是二少爺,我大約是不會答應(yīng)的?!?/br> “你是喜歡他的?” “當年他雖已有十七,但他離家了三年,在我印象里總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我很難說對他有什么特殊的感覺,但心底對他一直存著幾分憐愛,是不排斥和他慢慢地培養(yǎng)感情的...其實我和大少爺之間又有什么呢?大少爺救過我的命,我覺得和一個肯為我舍命的人成親,結(jié)果總不會太差,亦不過是不排斥和他相處罷了,又哪里算是什么深愛不渝?反倒是成婚之后,我偶有不順,便逃避般的去想如果嫁的是大少爺又會怎樣... ...當時沒有多深的感情,婚后倒顯得心心念念了!如今我醒悟過來,二少爺卻已厭了?!?/br> 江夢枕苦笑了一聲,用指尖抵住額頭,“我在成婚之初,還曾說過只求和他做一對體面的伴侶,夫、妻、妾各居其位,但事到如今,我自問已經(jīng)做不成賢惠大度的正配,任由他和別人雙宿雙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