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主仆二人走進(jìn)水月庵中，見大雄寶殿內(nèi)盤腿坐著幾個耳聾眼花的老尼姑，問什么都說不清楚、只顧?quán)洁洁爨斓哪罱?jīng)，南宮凰也不著急，只在庵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四處查看。他發(fā)覺庵堂后頭有一片竹林，林中似乎有幾個腳印，他心里一喜，沿著腳印的方向穿過竹林，果然在竹林之后發(fā)現(xiàn)了一座精舍。

    “你是什么人？”有個青衣女子從精舍中走出來，看見南宮凰立刻大聲斥責(zé)道：“大膽狂徒，不請自來非禮也，快快退出去！”

    “相逢即是有緣，姑娘何必生氣？我有話想與你家主人詳談，請姑娘行個方便?！?/br>
    “我家主人不見客，你請回。”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南宮凰故意大聲說：“我有晉王的消息，難道你家主人不想知道？”

    青衣女子臉色一變，仍道：“我家主人與晉王有什么相干？你莫要亂說！”

    “江陵侯府大門緊閉，我明察暗訪才尋到這里，只求一見晉王妃與江公子?！?/br>
    他一揖到地，等了許久才聽到一個聲音說：“碧煙，請進(jìn)來吧?！蹦蠈m凰踏入精舍，屋中檀香繚繞、紗幔低垂，碧煙引著他走到一處屏風(fēng)前坐下，那人又開口道：“南宮先生說有晉王的消息，可是真的么？”

    “晉王已死?！?/br>
    南宮凰深諳談話的技巧，開口便是石破天驚，他聽見屏風(fēng)后傳來幾聲響動，另一個女聲急急地問：“消息準(zhǔn)確嗎？是誰告訴你的？”

    “見過王妃，無須誰告訴我，是我猜的?！?/br>
    “你憑什么這么說？”女聲中隱隱透出不悅，“你若沒有憑據(jù)，我就要請你出去了?！?/br>
    南宮凰從容道：“就憑這么多年，北蠻也沒有為晉王舉辦登基大典，就憑側(cè)妃至今還是側(cè)妃、不是皇后！晉王到現(xiàn)在也沒有稱帝，難道是他不想嗎？世子的繼承權(quán)在側(cè)妃的兒子之前，名不正則言不順，側(cè)妃怎么可能不急？可是登基或扶正側(cè)妃的事一直沒有動靜，事出反常必有詐！北蠻打著晉王的旗號進(jìn)軍，可晉王已許久沒有出現(xiàn)在人前，年前義軍的使者去到北蠻求見晉王，卻只見到了側(cè)妃季氏和她兒子，當(dāng)年就有傳聞，說是晉王在逃亡時中了流矢，只是蠻人秘不發(fā)喪罷了——所以我猜晉王早已死了！”

    屏風(fēng)后久久無聲，半晌后才有人開口：“南宮先生此來，恐怕不光是為了告知我們這個猜測吧？”

    “江公子是個明白人，你們舍了侯府躲在這里，便是知道王妃與世子的身份是極危險的，可是躲躲藏藏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如晉王妃與世子這般身份豈是能藏得住的？何況大行皇帝留下遺詔傳位給晉王，晉王身死，繼承大位的就該是世子殿下，難道王妃就眼睜睜地看著側(cè)妃生的庶子搶走世子的皇位、做北蠻人cao控下的兒皇帝？”

    “我沒那么大的野心拱我兒子去做皇帝，”那女聲低低道：“我們只求現(xiàn)世安穩(wěn)，不想卷進(jìn)你死我活的奪位之爭?！?/br>
    “可你們已經(jīng)卷進(jìn)來了，就算您與世子不與人爭，別人也不會放過你們！當(dāng)今天下北蠻、西狄與各路義軍混戰(zhàn)在一處，狄人見久戰(zhàn)不勝掉頭突襲過江，各路義軍與蠻子在北方對峙已成僵持之態(tài)、誰也不肯退讓，雙方都以為奪到京城便能稱正統(tǒng)，可是義軍人數(shù)雖多、卻是群龍無首，就算奪下京城，誰敢稱帝？北蠻打著晉王的旗號，西狄與義軍都正缺少一個師出有名的招牌，西狄人抓住你們便可以和北蠻分庭抗禮，無論哪路義軍找到你們亦能夠打起旗號號稱正統(tǒng)官軍、壓別人一頭，這天下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哪有什么一隅偏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不先發(fā)制人便只有受制于人，望王妃三思?！?/br>
    “你又是誰的人呢？南宮先生是為誰來當(dāng)說客的？”另一個聲音輕聲發(fā)問：“能得到南宮先生這樣雄辯滔滔的大才相助，那人當(dāng)真令人不敢小覷?！?/br>
    “江公子可聽說過玄甲軍嗎？”

    “不曾聽聞。”

    “玄甲軍以數(shù)千騎兵起家，如今麾下已有將近五萬人，皆是能征慣戰(zhàn)的精兵，在義軍中無人能出其右，若王妃肯與我們合作，讓玄甲軍奉世子入京繼承大統(tǒng)，戰(zhàn)事可平、天下可定！”

    又是一陣靜默，晉王妃嘆息道：“先生的話有理，只是我還有疑問，玄甲軍的主將姓甚名誰？是何出身？他是當(dāng)真想保駕進(jìn)京，還是如其他人一般只想將我和世子當(dāng)成旗號與傀儡？”

    南宮凰笑道：“王妃的憂心在下明了，我只說一點便能讓王妃放心，我軍主將年紀(jì)輕輕卻是一表人材，將軍沒有家室，若是在盡忠臣道之外還能成就一段姻緣，豈不是兩全其美？”

    “好個狂徒！”晉王妃使勁一拍桌子，“碧煙送客！”

    “慢著，”另一人出聲道：“不知這先生的主意，還是將軍的意思？”

    “是我的主意，我在山下村中見過江公子的畫像，村人在庵堂附近見過江公子，驚為天人、以為是觀音下凡，繪了畫像日日焚香供奉，自古美人配英雄，這不正是一段天賜的良緣嗎？”

    “先生謬贊了，蒲柳之姿、不堪入眼...”那人頓了頓，隨后很慢地說：“我已嫁過一次人，只怕將軍棄嫌，還是請先生問過將軍的意思之后，再來商談吧?！?/br>
    晉王妃急道：“夢枕，你何必...”

    “jiejie，南宮先生說的對，覆巢之下無完卵，這時候我如果還只想著個人的情愛榮辱，就不配當(dāng)你弟弟、做瑜哥兒的小舅舅?！苯瓑粽硪蛔忠蛔值卣f：“若將軍真有此心，就請先生代為引薦，請將軍到此一見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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