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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別人。”蕭玄謙專注地看著他道,“只要您別不要我,我一生侍奉老師。” 謝玟被他攥著的手泛起隱隱的發(fā)麻,他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期待,雖然這期待在不久后便如火星燭焰一樣被掐滅,但此刻,他確確實實地存在過一絲信任,以為蕭九純粹赤誠,說的話沒有一句謊言。 謝玟看了他片刻,抬起手擦掉對方臉頰上的淚痕,低低地道:“好了,給我倒杯茶?!?/br> 蕭玄謙眷戀地抓住他的手,指腹在他的腕上的摩挲了幾下,然后便依言乖巧地去倒茶,那些瓶瓶罐罐被收到了謝玟看不到的柜子里,還有一些被蕭九帶走了,如果不是后續(xù)又意外用了兩次,恐怕謝玟這輩子也不會知道他房間里藏著這些東西。 燭光在眼前晃動。棋手的記憶力向來很不錯,這些陳年往事也能分毫不差地映在心頭,仿佛只追溯了一瞬,又仿佛耗盡了他這十年的時光,才換來這么一點令人反復(fù)揣摩的好。 蕭玄謙的手臂撐在肩側(cè),他已經(jīng)不再用剖白心意和哭泣來討取謝玟的愛憐了。謝玟感覺不到他目光里的傾慕和赤誠,只覺得那種根植在心底的幻痛在四肢百骸之間蔓延開來,他恍惚了一刻,回過神時就覺得這股揪心來得太猛烈了。 蕭玄謙握住了他的手腕,在這個情境之下,謝玟緊繃的神經(jīng)被觸動,腦海里只剩下逃走這個念頭,他掙扎地向后縮,從對方的懷里費盡力氣地躲到床榻內(nèi)側(cè),抬起一只手捂住臉,才慢慢地將劇烈的呼吸平復(fù)下來。 蕭玄謙懷抱一空,他茫然了一瞬,看著謝玟起伏的胸口,似乎想說點什么,可說什么都滿是挫敗。他怔怔地看著謝玟,想要上前,可居然又不敢,喉結(jié)滾動了幾下,才懇求似的道:“……別這么怕我?!?/br> 新鮮的空氣涌入肺腑,謝玟蜷縮成一團,他垂著頭埋在膝蓋上,手腕上的傷疤被垂落的衣袖擋住了,他冷卻了幾息,才克制住身體下意識的反應(yīng),抬起眼看向?qū)Ψ健?/br> 小皇帝的手指攥緊,指骨用力得發(fā)白。他明明已經(jīng)這么大了,卻看起來非常低落,像是被關(guān)在門外淋雨的小狗。 謝玟換了口氣,自嘲地勾了下唇角,可是實在維持不出一個體面的微笑,只能低低地道:“……我也不想怕你。” 他怎么能怕自己的學(xué)生呢?這算什么,太不成體統(tǒng)了……謝玟腦海中混亂地想著,他捫心自問、反反復(fù)復(fù)地問著自己,到底有沒有動過心,有沒有真的以為那個孤苦伶仃的九殿下能跟自己相依為伴?可他說不出個答案,他保持著應(yīng)有的矜持,卻無法克制住一絲一縷、浸透了苦澀的魂靈。 謝玟想,自己是不是也不甘心?也想問問蕭玄謙,為什么我們會到今天這個局面。這十年的恩情厚待、我對你的疼愛關(guān)照,全都不作數(shù)了么,既然你不稀罕,又為什么哀求我跟你相伴? 隔著一架火光跳動不定的燭臺,光芒映照在蕭玄謙赤金色的尊貴帝服上,謝玟被這艷烈的光澤眩得晃眼,轉(zhuǎn)過視線不看他,對著寂靜的墻壁,忽然說了一句:“你回去睡吧?!?/br> “懷玉……” “我還是太糊涂了?!敝x玟盯著燭光映出的影子,“當年你去參加鹿鳴宴,還未離世的御史中丞肖老先生是那年狀元郎的座師,老先生的兩個女兒,一個許配給了狀元,另一個當著眾賓客的面說,留給你求娶?!?/br> 蕭玄謙愣了一下,看著他連忙辯解道:“那時我是虛與委蛇……” “我知道,”謝玟笑了笑,“我只是開悟了,終于明白皇子、以及以后要當皇帝的人,終究不能沒有子嗣。我既然屬意你做一個賢明的圣君,又為什么……這樣荒唐?!?/br> 謝玟話語一頓,眉目在燭火之下明滅不定:“讓我一個人待一晚,好么?” 蕭玄謙沒辦法不答應(yīng)。 他像是被人捏緊了心尖兒,從最珍惜最愛護的地方剜出來一塊rou,蕭玄謙怕他傷心怕得要命,他逼著自己答應(yīng)對方:“好……那我先……” 許是這幾個字說得太艱澀了,謝玟稍微靠前一點,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發(fā),在天子的御冠之下,對方的發(fā)絲仍舊烏黑柔軟,他像是哄小動物似的,安慰著說了一句:“明天見?!?/br> 蕭玄謙晃了一下神,喃喃地回答:“明天見。” ———— 漫長秋夜,瀕臨冬日的寒意一重一重卷席著窗紗。 崔盛深夜伺候帝駕挪宮,自從謝大人留住紫微宮后,蕭玄謙便已經(jīng)有一些時日沒有獨寢。他將闔宮的宮人挨個吩咐了一通,最后親自進去查看熏籠和香爐。 崔盛比任何人都清楚,沒有謝大人在,皇帝是無法安眠的。 床帳內(nèi)的動靜極低,幾乎悄然不聞。但崔盛知道陛下沒有睡,他正在外間摸了摸預(yù)備的茶水溫度,就聽見寢殿里頭響起穿衣聲。 崔盛連忙湊過去近身伺候。年輕帝王不知什么時候下了床榻,坐在桌案邊,案上積壓著一些有意冷處理、或是不必太快批復(fù)的奏折和公文,他把玩著那把隨身攜帶的金錯刀。 那是謝大人贈送的。崔盛知道陛下幾乎所有物件的來歷、即便不知道,但凡是蕭玄謙所珍所愛之物,就沒有跟謝大人無關(guān)的,他猜都不必猜。 那把鑲金嵌玉的匕首在蕭玄謙的手掌間翻了個花,崔盛湊上前去,恭敬勸慰道:“夜已深了,陛下仔細損傷龍體?!?/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