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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合?”她頗有興趣。 “是的,”謝玟不介意跟她吐露,“公主殿下聽過這種巧合嗎?當你的眼睛在看著被觀察的人的時候,他們總會因為你的目光受到影響……假使你一直在看一位侍女的話,即便她不知道你在看著她,但她還是會感到更緊張?!?/br> 蕭天柔沉默地思考了一會兒:“這聽起來不像巧合?!?/br> 謝玟溫和地笑了笑:“不像?” “這更像是棋局中必要的一環(huán)。”蕭天柔抬起手,指了指被合圍的死棋,“就像是要殺死這片棋,需要斷掉所有的‘氣’一樣,觀察就是殺戮它們最重要的一環(huán)。只需一些引誘,就能將它們導(dǎo)向想要的方向?!?/br> 這個溫柔病弱的女子,竟然能眼睛不眨地說出“殺戮”這樣的字詞,這和外表造成了極大的反差。謝玟看了一眼她的手,道:“公主,我沒有在說謀反?!?/br> 蕭天柔看著他很真誠地笑了一下:“是嗎?對不起?!?/br> 蕭家人……謝玟頭疼地捏了捏眉心,就連其中精神狀態(tài)最好的蕭天柔也會時不時釋放出一股凌駕于眾人之上的血腥感,如果不是因為身體原因早早地退出了爭斗,這位長公主手中不會比任何人沾染的鮮血要少。 她在謝玟眼前,展現(xiàn)的面貌常常是優(yōu)雅高貴、知性溫柔的一面,但要是將蕭天柔當成真的柔弱女子,那就完全被她騙了。 他不再跟長公主說那些超越理解的事,而是專心跟對方下這盤棋。但由于他的心緒還是不由自主地縈繞在“巧合”上,這一盤輸給了對方。 “承讓。”長公主看著他,“先生回京,我心中很是感慨高興,但又有一絲不甘?!?/br> 謝玟靜候下文。 “讓先生甘愿回到這里的人始終是他?!笔捥烊嶙志湮难诺氐?,“我曾跟他說,這世上你最不配,然而……” “沒有什么不配的?!敝x玟道,“也有人覺得他不配當皇帝,然而?!?/br> “您又在維護他了?!惫鞯钕迈酒鸷每吹拿?,“九弟跟先生之間,有太多不為人知的故事,或許我當年也不該那樣說他,也不會激得九弟撕破面子。” 說到這里,謝玟反而愧疚,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他難辭其咎:“殿下……” “您不必自責,我根本沒有被他那些把戲傷到,我的病來得洶涌,是因擔心先生之故,而且到了那個時候……我要是再不病倒,九弟未必就肯放我一命,到今年,墳頭草恐怕都有三丈高?!笔捥烊崽指采w住了他的手背,“如果我在他那個位置,也會將情敵看成眼中釘、rou中刺,這不是先生沒有教好的緣故。” “多謝你寬慰我。” 蕭天柔的手下滑了一點,安慰般地用手心環(huán)住對方的指尖:“不知道為什么,我明明困宥在榮園,可每每想到先生當年跟我說的書中世外之地,都在心中涌現(xiàn)一股求而不得的向往……先生是來自那個地方嗎?” 謝玟道:“我從山中隱居……” 他看著蕭天柔的瑞鳳眼稍稍一彎,就知道她不信,停頓了一下,道:“是。” 長公主盯著他的眼睛,但很快又轉(zhuǎn)移開,似有若無地思索道:“我……也許不只是我,總能從先生身上感覺到一股……格格不入的疏離?!?/br> 就在蕭天柔要跟他詳談的時候,庭院里的謝府奴仆、榮園侍從,盡皆跪伏下去,口中喊著“陛下”,窗紗之外,一個模糊的赤金帝服影子步入進來,一旁的近侍內(nèi)官懷里還抱著一個紅衣小女孩。 童童進宮吃頓飯,還被留下看著主角批了一下午的折子。蕭玄謙面無表情地處理國事的時候,她就跟郭大監(jiān)在旁邊翻花繩,年過五十、但又身負武功的郭謹把小公主伺候得非常好。 蕭天柔道:“他看到榮園的車馬了?!?/br> 謝玟點頭:“兩府相隔不遠?!?/br> “先生,”蕭天柔道,“你覺得他會生氣、會阻止你我見面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謝老師,如果非要安一個屬性的話,那就是活菩薩。 第47章 交鋒 蕭玄謙當然見到了門口的馬車。 當他看見那道榮園徽記的第一眼,就知道是誰停留在這里。如果是其他任何人來私下面見他的老師,蕭玄謙都不會像這樣捏了一把汗。 他跨入門檻,見到蕭天柔正坐在謝玟對面,見到他來,這個病弱的長公主掩住唇,一邊輕輕地咳嗽,一邊接過茶水時抬眸看了他一眼。 這眼神……雖然輕飄飄的,但其中的意味卻非常明顯。蕭天柔一定是預(yù)料到了什么。 就在公主準備行禮時,蕭玄謙身側(cè)的崔盛率先上前數(shù)步,將長公主扶了起來,那張過于慈祥的臉上露出笑容:“陛下怎么忍心讓公主行禮呢?” 蕭天柔溫柔地道:“多謝九弟?!?/br> 她盯著皇帝的臉色,想要從對方的神情中看出蟄伏的、擇人而噬的猛獸,想要最后替謝玟探究一下羊皮下鮮血淋漓的特質(zhì)……她確實成功了,蕭玄謙見到她時,眼底流淌著難以估量的光,她想,她的九弟一定在想怎么把她碎尸萬段,最次也是驅(qū)逐出京,無召不得回。 以往的蕭天柔還有自保的考量,但自從大喜大悲過后,長公主便覺得這人世也不過如此,想要暢快恣意、凡事看開地活,因此反倒更不懼怕對方。 但表面上,蕭天柔還是受驚似的斂回目光,下意識地躲到謝玟身側(cè)后半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