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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延津仔細看了看那幾條嵌入墻壁的鎖靈鏈,終于放棄了立刻營救的計劃。為了不打草驚蛇,他也不能輕易滅了困神香,只能先行立刻撤離,將消息帶回去從長計議。 …… 而等到那人頭重腳輕,踉踉蹌蹌地闖入客棧時,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喻劍尊遇險,臨清越未尋到蹤跡?!?/br> 九州劍尊,從來不只是一個虛名。當(dāng)劍尊之名冠以九州時,便是萬民所向——這些年來,喻見寒不畏強權(quán),提劍斬盡jian邪,為人處事光風(fēng)霽月、恪守禮法,儼然成了九州的主心骨。 可以說,哪怕是魔修的仇敵談起了他,也會由衷稱一聲尊。 哪怕是脫離了承昀宗,喻見寒也完全可以自立一派,一呼萬應(yīng)。如果說,曾經(jīng)是承昀宗成就了他,如今,便是他一手撐起了承昀九州第一宗的威名。 若是喻見寒遇險,那這件事已經(jīng)不單純是什么宗派之爭,因為他身后站的,是九州黎民。 古牧發(fā)一手接住了幾乎癱倒的越延津,顫聲追問道:“有多險?” “生死之間。” 第49章 惡鬼生(十) 越延津的一番話,幾乎讓古長老身形不穩(wěn),他一個踉蹌扶住了桌子,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這可如何是好?。俊?/br> “若喻劍尊說的是事實……”古牧發(fā)終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他駭然地瞪大了眼,“你們說,東妄海究竟有什么秘密,會讓喻劍尊殞命,又需要萬靈鎖陣來封?。俊?/br> 話音落下,在場每個人的胸膛都壓上了沉甸甸的巨石,默契的沉默讓陰霾四散開來,悄然籠在所有人的心頭。 一時間,沒有人再接過話頭了,但一個極其可怕,絲毫不能被細想的問題,就猶如蛛絲懸起的萬鈞利刃,正輕巧地吊在眾人脆弱的喉頭。 ——若是,喻劍尊隕落,萬靈鎖陣鎖不住,又當(dāng)如何。 * 東妄海心魔淵中。 謝遲漫步在喧嚷的街道上,身旁百姓有的嬉笑著低語,有的神色匆匆地趕路。他一個人安靜地走在熱鬧中,神情卻絲毫未變——盡管再熱鬧,也只不過是幻境罷了。 突然,他微微抬手,接住一簇隨風(fēng)飄散的柳絮,綿軟的觸感在掌心頃刻消散,化作了粉芥。 千年來,他在無盡的心魔淵便是這般過來的。用所有的回憶,為自己構(gòu)造十殺境,然后一遍遍地重復(fù)著回憶,消磨時光。 剛開始,他還會沉浸其中,一次次輪回著過往。可百次千次之后,十殺境再也不能困住他了。 他終于成了旁觀者,只安靜沉默地看著自己一遍遍地上演既定的故事,撞得頭破血流,卻依舊不知悔改。 這太過絕望——明知道一切都是幻境,心魔淵中永遠只有自己一個人,卻依舊要假裝出熱鬧的模樣,好像這樣就能不孤單。 終于,謝遲做出了一個決定——心魔淵只有他能守,他也甘愿把一輩子耗在這里,但在此之前,他只想再見一眼陽光。 于是,心魔淵動蕩,九州劍尊領(lǐng)命前來,他也如愿以償?shù)胤稚癯鋈?,再重歸東妄……一切似乎都異常順利,可人的貪欲總是無窮無盡的。 直到回到了東妄,再次淪陷在黑暗之中,謝遲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每時每刻都在煎熬,曾經(jīng)能忍的孤獨寂寥,一瞬間變得如此難耐。如坐針氈,如蛆附骨。 他被困死在了另一段的回憶里,一段浮光掠影般的美夢。 如今,謝遲站在了街道的一旁,看著熙攘的人群,心里默數(shù)著。 只要再過一刻,他等待的那人就會從街道的盡頭緩緩走來,那個人的身后會藏著一些零碎小玩意兒,然后彎起眉眼,捧到他的面前。 謝遲漠然注視著面前喧嘩的場景,心中毫無波瀾,只是安靜等待著一切希冀的開始。突然,他的眼神微微一凝,最終落在了一處。 只見街角處站著一個少年,裹著灰撲撲的披風(fēng),就像是泥坑里打過滾的流浪小貓,耷拉著耳朵,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看著他。 在謝遲構(gòu)建的十殺境里,除去他自己,所有陌生人都是光鮮快活的模樣,他們臉上都是盈盈笑意,在虛假中喜悅中,寄托著布境者的全部希冀。 從來沒有臟兮兮的小貓闖進來。 不知為何,謝遲盯著他看了許久,比起突然生起警惕,他的心中更像是有陳年的酒壇悄然裂了縫,酒氣涌上鼻腔,酸澀的味道熏紅了眼角。一種極其熟悉的感覺,讓他幾欲將那個名字脫口而出。 “喻……”他叫什么呢? 霎時,謝遲的眼神茫然了一瞬,已在唇齒旁的那個名字,終是無法再被說出。周遭的場景悄無聲息地變換起來,而它的主人卻一無所知。 角落的少年終于動了,他注視著前方的人,神情專注虔誠,一步步地走來。就像是時間的軌跡被無形地撥快,身旁人影憧憧,酒旗招搖著換了模樣—— 少年每走一步,天色便暗一分,他眸中卻神采愈盛。在他走到謝遲面前時,身后已是華燈初上,流光溢彩,他眉眼彎彎,乖得不成樣子。 而謝遲身旁寬闊的街道,卻成了一條綴著星點的河。 有星便無月。深藍夜幕上星河涌動,而人間的萬千星光則被揉碎了,撒在了河水之上,又無意落入了少年的眼眸中。 那個孩子的一雙眸子微微彎起,溫和順從,就像是流浪貓收斂了利爪,討巧地將自己最干凈的白肚皮露出來,軟綿綿地往人手下蹭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