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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院,木香藤花已凋盡,余半禿不禿的藤條纏繞木架。穆濟河倒拿一把笤帚,與手握長劍的沈育分峙兩側。 沈育劍未出鞘,皮鞘搭扣連著劍柄,鐵柄冰涼的質感讓他有些不適應。 “筆桿子使多了,劍都不會拿了罷!”穆濟河不給他機會,搶攻上前,笤帚的竹竿直取沈育胸膛空門。 一聲悶響,竹竿被皮鞘架住。 “世間最要提防的,”沈育看著近在咫尺的穆濟河的雙眼,游刃有余地笑道,“不就是武人執(zhí)筆,文人耍劍?” “好!” 穆濟河大喝吐息,化劈為刺,竹竿點向沈育周身空當,皮鞘則迅疾如殘影分別抵擋。穆濟河年十五能抗鼎,方及弱冠能倒把垂楊柳,力氣之大非常人所及,一陣猛攻逼得沈育退至墻角。 忽而皮鞘如靈蛇纏繞,旋過竹竿,擊中穆濟河肩頭,被他側身讓過,二人處位互換。 晏然與宋均在檐下嗑瓜子看比武,不亦樂乎。 宋均道:“育哥兒畢竟沒有正經學過,怕還是要差點。” 晏然卻拆臺道:“那不見得,所謂以逸待勞、好整以暇,穆濟河昨晚一宿沒睡,今兒精神頭可不行。” 沈育哈哈大笑,飛身蹬上圍墻,借勢飛鞘下斬,穆濟河連連后退,大呼:“小爺不睡是為了什么?昨個兒黑店要沒小爺守夜,你能睡好覺?晏兒!不能忘恩負義!” 晏然叫道:“我偏要說!你只是一宿沒睡,我可是好些天合不了眼!夜夜被你趕豬似的呼嚕吵醒!” 穆濟河一面與晏然吵嘴,一面尚能應付沈育的攻勢,如此你來我往拆了十來招,木香藤搖搖欲墜的葉子被他倆震得漫天亂飛。 末了,沈育收勢,自愿認輸。 “為啥呀,”晏然摳摳壇底,摳出最后兩枚瓜子,“我瞧著一招一式有模有樣,還沒分出勝負呢?!?/br> 沈育便給他看握劍的右手,虎口已經震裂了,劍柄糊了一灘血。 一力降十會,穆濟河蠻力驚人,已鮮有敵手。他那俠客師父也是看重此項資質,才收一白面書生為徒。 “怎么樣,”穆濟河與晏然并排而坐,攬他肩膀,“還不賴吧?” 晏然正要習慣性諷刺幾句,忽然察覺到穆濟河搭在他肩上的手隱隱打顫,恐是脫力的征兆,登時忍不住多看兩眼,對沈育的武力有了新的評估。 然而沈育這廂卻很煩惱,右手震裂,執(zhí)筆寫字多少會不方便。梁珩前些日子還夸過他寫字好看。 “你能別一天到晚念叨殿下么?”宋均翻他一個白眼。 日過中天,沈矜下課返回家中,穆濟河與晏然分別給他請安。 穆濟河是個渾小子,學文不積極,學武半罐水,沈矜慣來以敲打為主。對待晏然,則愛護宛如另一個親兒子,連沈育都要往后站。 一家人吃過晚飯,晏然陪沈矜飲茶話閑,沈育被沈矜使喚跑腿—— “石頭給殿下送過去,記了一整天了,心都不在書房?!?/br> “您說他學得好才送,”沈育笑道,“怎么不賣賣關子?” “我還有這閑工夫?”沈矜說,“再不給送去,人家都要親自來請山神了?!?/br> 隨穆濟河一道運送山神眼的仆人重新裝車,披上布蓋。臨走前,沈育又聽得沈矜喃喃自語:“不是什么稀世珍寶,嘴上說法再多,也不過是一點心意,那位不見得會領情啊……” 夜露寒涼,月華如水,蓄了一方大湖泊的儲宮較之王城別處更早入秋,涼意襲人。 夜晚,梁珩已睡下,由信州 負責接收山石入庫。 即使梁珩不在跟前,信州行事也挑不出錯來。 “辛苦了?!鄙蛴f。 “為殿下做事,”信州謙卑道,“不說辛苦。” 他不與沈育對視,轉頭吩咐小黃門推走板車。 “沈育??!” 聽得這聲,沈育與信州同時傻眼。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廊廡下,梁珩穿件里衣就飛奔出來,趿一雙木屐踢踢踏踏,跑到近前,一個虎撲抱住山石。 “殿下!”信州著急,“怎么不披件外衫?” 梁珩此時滿心滿眼都是他的石頭,掀了布蓋:“哇……” 寢殿外寬闊的庭院,月色流銀般傾瀉在石皮,一眼之大的寶石散發(fā)柔和光芒,映照琉璃檐、白玉階,熠熠生輝。 盡管沈矜不認為是稀世珍品,眼下梁珩卻愛不釋手。 搬運的小黃門們也頗為震撼。 “哇!”梁珩喪失語言能力,抱著山石貼上去,還沒貼嚴實,被人掐著肩膀拖開。 入秋之際最易著涼,穿件單衣抱塊冰石頭可還得了。 沈育將人抓過來,解了外袍給他披上。 “謝謝你沈育,”梁珩眼淚汪汪,“你真是我的好兄弟,比延陵和連軫靠譜多了!他倆整那玉碑,上次去瞧把我腳都磕腫了?!?/br> “不客氣,”沈育彬彬有禮道,“是我爹送你的,不是我。并且,殿下,壽辰將近,您不好好穿衣服,小心樂極生悲,著涼去不了宴會?!?/br> 沈育給他系上袍帶,梁珩的腰也很細,不是晏然那種吃不飽穿不暖、焉噠噠的細,他露在領口外的皮膚象牙似的瑩潤,披散的烏發(fā)委地如流瀑。這是玉籠子里養(yǎng)大,嬌貴的金絲雀。 梁珩一把抓住沈育的手,充滿激情:“沒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