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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贗君在線閱讀 - 第28頁

第28頁

    院里一眾人正圍坐品嘗昨夜沈矜帶回的宮廷糕點(diǎn)。漆木桌案上,插屏里是新折的幾支桂花,清氣滿園。

    沈育走去同席入座。晏然沖他笑笑:“我們要回啦?!?/br>
    木香藤的落葉飄在桌面,沈矜嘆著氣以袖拭去。

    “這么快?”沈育驚訝。

    “家里只有母親一個人,年紀(jì)大了,cao持勞務(wù)多不方便,”晏然也很遺憾,“不過能到望都城長長見識,我已很高興了。只盼望將來能把母親也一起接到這座天下王城,有福同享。”

    他家本是南州人士,為了念書方便,舉家搬遷到汝陽郡。晏然年少失孤,是母親一手將他拉扯大,靠著給富裕人家做短工,賺些今日有明日沒的散錢,貧養(yǎng)出來的兒子個頭小小、身板瘦弱。

    直到后來得了沈矜接濟(jì),才稍有好轉(zhuǎn),可惜母親cao勞半生,如今身子骨已不能支撐。

    “我陪你去買些土產(chǎn)帶回家吧,”沈育建議,“給伯母嘗嘗?!?/br>
    晏然便從袖袋里掏出一物,笑道:“王城土產(chǎn),可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那是一只紅色錦緞繡金魚的錢袋,正面又繡上篆體的“壽”字。儼然正是昨夜里皇帝分發(fā)的喜錢。

    沈府也得了一份,大家自然是留給晏然。

    午時過,吃了飯,晏然與穆濟(jì)河收拾行囊,一行人送至家門口。

    “先生就別出門了,”穆濟(jì)河這不羈子,面對沈矜卻是十分恭順,“育哥兒均哥送送就得了?!?/br>
    “回到塾里,勿忘日日用功?!鄙蝰娣判牟幌?,一再叮囑。

    “知道了,”晏然笑道,“弟子謹(jǐn)記,定督促同窗們囊螢映雪、懸梁刺股,絕不懈怠。育哥兒赴望都城前,可是把雞毛撣子傳到了我手上?!?/br>
    眾人都樂了。

    霸城門外,還有十里長亭,穆濟(jì)河卻無論如何不讓再跟了。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厝グ?,又不是以后都見不到了。沈育,別忘了這個?!彼囊慌膫?cè)腰,暗示地擠擠眼。

    手執(zhí)筆,腰掛劍。

    沈育笑:“知道了。”

    兩人一高一矮、一寬一瘦的背影并肩走上官道。穆濟(jì)河總想要拉著晏然靠向自己,被掙開,又拉近。

    秋風(fēng)吹焉了北邊的綠葉,南邊的楓櫸還茂盛。一路向西向南,尚有大好景色,層林盡染霜天朗闊,群峰峻峭河川呼嘯。

    “歸家的路總是很美的?!彼尉鶒澣蝗羰А?/br>
    “總有一天要回去。”沈育與他返回望都,高聳的霸城門在晴朗云霄下注視著他們。

    梁珩病著這幾日,放他休沐是萬萬不可能的,沈矜依舊每日攜功課造訪,比當(dāng)學(xué)生的可勤奮多了。

    而梁珩,雖病懨懨的,竟也沒有意見,反倒比從前更老實(shí),有時沈矜還沒來,他已在書房等著。

    沈矜到了后,整理書案上的卷冊:“我看看,今日該講哪里了?”

    “昨日已講完《少儀》,今日該講《典禮》?!绷虹裾f完,發(fā)現(xiàn)沈矜與沈育都看著自己,馬上又很緊張。

    “不、不對嗎?”

    “對的,”沈矜笑道,“殿下記性好?!?/br>
    接著抽背里仁。

    “人之過也,各于其堂,觀過,斯知仁矣。君子常失于厚,小人常失于薄……”

    梁珩也一字不差背完了。

    事后連沈育也忍不住嘀咕:“怎么跟轉(zhuǎn)性了似的。”

    沈矜倒是樂見其成,反而給沈育舉例說明:“人有時就是這樣,遇上機(jī)緣巧合,一夜之間就有了變化。你看咱們塾里陳家那小子,不也是雨天被雷劈后,豁然開竅?!?/br>
    那能一樣嗎?沈育無語。

    天氣轉(zhuǎn)涼,書房旁栽種的紫海榴開遍,暗香浮動。梁珩趴在窗下練字,沈育寫一個,他照著摹一個。

    沈矜的字更具風(fēng)骨,但梁珩不敢同沈矜耍賴。

    “你為什么能寫出這么利的筆鋒?”梁珩大為不滿,“你的筆借我使使?!?/br>
    換了筆又不換手,自然是該什么樣還什么樣。

    梁珩的字也不能說不好,只是筆畫圓潤,沒有鋒利的棱角,寫不出氣勢,他自己不滿意。

    沈育陪他練,想練多久練多久。與從前那個嫌棄陪太子攻書浪費(fèi)時日的自己判若兩人。

    “沈育,”梁珩突發(fā)奇想,“以后你來幫我寫文書吧,做我的筆吏。”

    沈育一愣。

    “怎么樣?”梁珩得不到他回答,催促道。

    沈育一陣心跳如擂,有什么話就要脫口而出,最后關(guān)頭卻止住了。

    “你好好練字吧,”他嘲笑道,“難道以后什么都找別人代寫?”

    “不找別人,就找你。”梁珩也笑,眼神又恢復(fù)到毫無陰霾的明亮。沈育總是被他打敗。

    梁珩埋頭摹起字來,寫了一個“珩”,又寫了一個“育”。

    “你們學(xué)塾里的門生,個個都寫得一手好字么?”

    “也不一定,你想認(rèn)識,我可以介紹給你。”

    “嗯……聽上去不錯。”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接著話。

    秋蟲爬上窗欞,庭院漏刻淌下細(xì)細(xì)的水聲。

    待到梁珩痊愈,能出門了,沈育便履行約定,協(xié)同他一道前往西市書肆的聚會。

    多日悶在宮里,都快長草了,梁珩沒有帶上信州,免得他在耳邊老媽子似地不停叮囑念叨。

    東西市梁珩比沈育熟門熟路,一路撒下大筆銀錢,買些有的沒的,全給沈育拎。一旦精神好轉(zhuǎn),梁珩簡直動如脫兔,到了撒手沒的地步,沈育一手拎東西一手還得時不時拽下梁珩后領(lǐng)子,把人從攤位前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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