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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手一揚(yáng)躲開沈育搶木牘的動作,大喊:“抓住他抓住他!好小子!肯定有事瞞著咱!” 頓時圍著周紆的人都來抓沈育,七手八腳將他架住。 “陳恢!”沈育火上頭,“你敢翻!” 宋均向來和稀泥:“怎么了這是……阿恢,你別動他東西……” “嚯!”陳恢翻了好幾張木牘,又找到一片寫了字的,這下如了他的意。 “念念!” 眾人起哄。 沈育飛起一腳,木屐都踢飛了,陳恢偏頭避過。 沈育:“閉嘴!” 陳恢:“霜里登樓未可尋,不見前程見月明……” 七八個人疊羅漢似的壓住沈育,人墻里伸出一只手。宋均直呼:“快起來,壓死人了!” “縱使高樓風(fēng)繚亂,浮云盡頭是……?” 木牘上,最后兩字被連著表皮刮去,露出梨木白色的內(nèi)芯。 “是什么?”眾聲催促。 沈育終于爬起來,眼疾手快,從陳恢手中奪回木牘。然而陳恢早就看完了,任他拿去,心念電轉(zhuǎn),笑道:“是卿卿?是卿卿!沈育,你登樓望遠(yuǎn),別是望的誰家女兒吧?!” 卿卿二字,續(xù)得真是巧妙又曖昧。登時大家都會意地嬉笑起來。只有宋均還保持清醒,懷疑道:“這兩詩,乍聽之下,沒什么不對啊。阿恢,你別亂說話,我和育哥兒一直在一起,他可沒機(jī)會認(rèn)識哪里的姑娘?!?/br> 晏然也道:“是啊,聽上去,是在想念北邊的朋友吧?望都城里認(rèn)識的,是鄧飏嗎?我也認(rèn)識。” 陳恢也不計(jì)較:“是嗎?無所謂,我看沈育這首卿卿寫得好,既然他望的是別的,叫周紆望一望盈盈,也是可以的吧?周紆,你就寫這首了,浮云盡頭是盈盈,一準(zhǔn)兒叫她感動得熱淚盈眶!” 周紆臉紅到脖子根兒,一邊嚷嚷著不可不可,不能借花獻(xiàn)佛,一邊拿眼覷沈育。 只見沈育也不說話,看上去既沒有被陳恢惹惱,也不如周紆那般忸怩,沉默幾息,將兩塊木牘丟廢物似的往周紆面前一丟。 “隨意。” 木片磕在書案上,低沉的響聲。 同窗們七嘴八舌,終于叫周紆滿載而歸。 書房重新安靜下來,沈育盤膝而坐,慢騰騰收拾被翻亂的木牘,夕陽斜照進(jìn)門檻,落在書案上,兩塊木牘詩上。 “寫給誰的?” 宋均的聲音在身后。 沈育沒回頭,依舊整理桌案。 宋均說:“為什么不寄給他?” 沈育淡淡道:“得了吧?!?/br> 宋均笑了笑:“你不寄給他,怎么叫他知道你的心情?你們兩人,還像小孩兒似的,非得互相陪著。一個要離開另一個,就鬧脾氣。我說呢,怎么走的那天,沒見殿下來送你?!?/br> 沈育又不吭聲了。 “我陪你去吧,”宋均說,“把它寄了。浮云盡頭,是誰呢?” 末尾缺的兩個字,大概是寫上去,又被沈育涂了,涂了也不滿意,干脆拿刀刮了了事。 他將兩塊牘片疊在一起,黝黑的木皮上,字跡新鮮。 他希望梁珩收到時,是開心的,如果還在慪氣,能原諒他,也很好。 快入冬時,趁著沈矜不管事了,書院攛掇著周紆去向心上人剖白。眾人獻(xiàn)出的各種情詩也好,情歌也罷,揉雜成一篇四不像。 這天,沈育與宋均也從郡守府溜號,前去圍觀。書生們腦袋一個重一個,擠在門后,周紆被他們推到街上,對面就是那家魚販子。今日聽說不做生意,一家三口在院子里晾曬冬被。 “快念!呆子,念??!” 陳恢扔出一顆花生,正中周紆后腦勺。眾人哄笑。 周紆清清嗓子,開始唱晏然給他寫的家鄉(xiāng)情歌—— “月子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幾家夫妻共衾眠,幾個飄落在外頭? 三更三點(diǎn)月照樓,手掀羅帳掛金鉤。 情哥問妹哪頭睡,雙手彎彎作枕頭?!?/br> 銅鑼嗓門兒唱得跟喊似的,左鄰右舍都驚動了,出門查看。 門后,數(shù)人憋笑憋得不行。 魚販家門閂也一陣響動,一個女聲說:“誰在外面嚎喪?” 又一個女聲說:“沒……沒事吧,娘,用不著出去?!?/br> 這個明顯年輕很多,恐怕就是盈盈,顯得很是心虛,大概已經(jīng)聽出是情郎的聲音。 “快接著念!”陳恢指揮道,被穆濟(jì)河一把捂住嘴:“他追求姑娘你追求姑娘?管的人家!” 周紆繼續(xù)道:“見不到你時,我心里念的全是你,想起你時,便如吃了蜜似的,你在我眼前,我就心花怒放,看不見別的景色。盈盈,我想清楚了,愛情是月亮光,不能掉進(jìn)溝渠里。從前因著我自己沒有骨氣,害得我們見不得人,可是我們沒有錯,何必躲躲藏藏!別人許諾給你家的,我也可以!他們出銀我出金,他們抬轎我駕車!我發(fā)誓,窮盡我畢生所學(xué),一定拜官掛印,衣錦還鄉(xiāng),將你明媒正娶!” “膽子真大,”晏然小聲說,“我都不敢這樣說呢?!?/br> 周紆學(xué)的不錯,晏然學(xué)的更好,拜官掛印、光宗耀祖,是他們一輩子的追求。 魚販家門開了,周紆馬上聲音都不穩(wěn)了:“盈、盈盈……”快步迎上前,照面潑出一盆水,澆了周紆一個落湯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