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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贗君在線閱讀 - 第95頁

第95頁

    梁珩冷冷道:“你家與牛園挨得近,說不定不小心被他得知了育哥還活著。一旦牛祿知道,他一定會告訴族叔牛仕達(dá),而牛仕達(dá)一定會告知童方與仇致遠(yuǎn)。宦官眼線廣布,誰都有可能下毒??尚Γ袢瘴以囂匠鹬逻h(yuǎn),竟被他騙過去,以為他并不知道育哥的事?!?/br>
    鄧飏卻不明白:“可為什么?牛祿或許有理由憎恨沈育,宮里那三位又與沈育有什么過節(jié),非要致他于死地?”

    “太監(jiān)們相互勾結(jié)包庇,互為爪牙。沈公殺單光義,惹了蠡吾的單官,為何遠(yuǎn)在望都的仇、童、牛三人要在先帝跟前慫恿拱火?三人成虎,眾口鑠金,他們很懂得這個道理。一個宦官如何能與朝臣相抗衡?結(jié)合整個閹黨的耳目、門路,就能翻手為云覆手為雨?!?/br>
    鄧飏不寒而栗,忽然就明白了為何梁珩寧愿偷摸出宮來看沈育,也不愿封個近臣帶在身邊。不在人前露臉尚是這個下場,若真是與三宦針鋒相對,沈育一個罪臣之子,無官無爵無靠山,那真是任人魚rou了。

    “也可能,”鄧飏試圖讓局面輕松一些,“可能是個誤會,真是吃錯了別人的春/藥,不一定就被太監(jiān)的眼線發(fā)現(xiàn)了。這才進(jìn)城幾天啊?!?/br>
    說完鄧飏就想抽自己一巴掌,把這蠢話塞回肚子——春/藥只會在兩個地方出現(xiàn),花樓與夫妻臥房,哪怕真是鄧飏府中有下人亂搞,怎么會把藥混進(jìn)客人的水中。

    他家中也根本沒有女工!

    “不管是不是太監(jiān),總之有人存了戕害之心,育哥待在你家已不安全了?!?/br>
    梁珩望向廳堂階前院落,嚴(yán)霜結(jié)枝頭,黑夜園中亮著燈盞,光暈微弱而冰冷。下人們陸續(xù)搬來許多冰塊,堆積在角落,棱角堅硬,堆成晶瑩的小山。

    富人家常在冬日儲冰,以備來年夏日解暑。

    醫(yī)官有指揮人打來井水,鎮(zhèn)在冰山中,幾乎發(fā)動了鄧家所有盛水器,約莫百余桶水齊齊倒映出望都城上方的星空。

    前院一時寒氣四溢,星光閃爍。

    “這是要做什么?”鄧飏問。

    梁珩也莫名其妙,知道看見醫(yī)官將沈育抬出來,一張篾席鋪地上,讓他端坐著脫掉全身衣服。梁珩從前抱著沈育睡覺,隱約知道他的身材,然而背影看上去十分精瘦有力,依然超出他的想象,頓時有點(diǎn)血?dú)馍夏槨?/br>
    鄧飏直呼:“不對啊不對!麥先生,你怎么叫他冰天雪地里赤條條凍著?這沒病也要凍死?。 ?/br>
    是??!梁珩登時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醫(yī)官堂下高聲說道:“不僅要脫衣服挨凍,還要用一百桶冰水澆灌全身,凍死過去才叫好!”

    鄧飏:“……”

    梁珩:“……”

    “他他他,”鄧飏艱難啟齒,“他果真是在救沈育?”

    “我我我,我不知道啊,”梁珩茫然道,“我以前生病都是找他治的,難道如今連麥先生也成了仇致遠(yuǎn)的走狗???”

    兩人舉棋不定,醫(yī)官那廂已經(jīng)開始了,兩健壯的仆役抬了桶冰水兜頭傾倒沈育全身。沈育背對廳堂而坐,不知他是清醒還是迷糊,立時頭頂便冒出一股煙氣,宛如靈魂升天。

    “真要這么做?!”梁珩忍不住。

    沈育不知是聽見他的聲音還是怎么的,身形搖晃一下。

    醫(yī)官回道:“不澆滿一百桶,前功盡棄不說,還會寒疾加重!”

    一桶接一桶灌下去,冰水盈滿院中飛石路面,寒天里結(jié)了一層薄冰,凍得堂上兩人瑟瑟發(fā)抖。再看沈育,原本正常膚色的脊背,仿佛刷上白霜,冷水澆頭也不再冒煙,人氣已散盡了似的。

    “這不行??!”鄧飏叫道,“要死人的!”

    梁珩:“再……再等等,不能前功盡棄?!?/br>
    鄧飏:“你看他都結(jié)冰了!”

    梁珩:“我知道?!?/br>
    鄧飏:“你看他都不動了,他已經(jīng)凍成棍兒了!”

    梁珩:“別說了!!”

    反而是鄧飏關(guān)心則亂,愈加沉不住氣,梁珩雖臉色也跟著刷地白了,到底沒有添亂。

    梁珩克制不住地哆嗦,好像那些冰水澆在了他頭上,失去溫度的是他。果真能替他受罪就好了,梁珩想。

    “不能再繼續(xù)了!我這輩子就沒見過這種療法!”鄧飏按耐不住,忽然定睛一瞧,沈育身上重又升起一股白色煙氣。

    那煙氣越冒越濃郁,從他手腳、背心、頭頂,源源不斷發(fā)散。他蒼白的肌膚浮現(xiàn)一層血色,接著燒得緋紅。

    “這就是發(fā)散出來了?!贬t(yī)官松了口氣。

    廳堂,醫(yī)官開了藥方,又囑咐鄧飏:“今晚最關(guān)鍵,要用被子捂著,不能漏風(fēng)。熱氣發(fā)散出來他會無意識踹被子,得有人照看。”

    “我去看看他?!绷虹衿鹕?。

    沈育的房間在左廂,房中窗扇用布糊上,不漏一絲寒氣,油燈光暈描出他安靜的臉廓。梁珩坐在他身邊,見他臉色發(fā)紅,以手背試額頭,果然燒著。

    “您還不回去?”鄧飏催促。

    梁珩怔忪片刻,說:“我今晚留下來照看他吧?!?/br>
    鄧飏失語。梁珩不是做皇帝的料,血脈的宿命將他推上帝座,他卻仿佛只想做儲宮那個無憂無慮與好友同窗念書的小殿下。

    懷抱這樣半吊子的心態(tài),如何能在權(quán)力漩渦中心存活?更別說承擔(dān)起本應(yīng)的責(zé)任。

    “明早我就回去?!绷虹裰浪q疑,許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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