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蠢蠢欲動(dòng)。

    梁珩觀察那石樞，白日里便見周身環(huán)繞獸首浮雕，顯然是要沿著凸起處攀登。他對那彩頭很是好奇，然而太高了，令人望而生畏。

    旁人交流道：“太高了吧，摔下來怎么辦？”

    “無妨無妨，我上一屆也爬過，那浮雕比臺階還可靠，沒問題的！”

    沈育前襟里放著一把糖炒栗子，仔細(xì)吹了灰剝開，遞給梁珩，見他兩眼放光。

    “我去試試！”梁珩說。

    沈育：“？”

    這人一戴上面具，已渾然忘了身份，跳脫非常，什么都敢做，這要是從石樞上摔下來，哪怕磕破一塊皮，沈育都該自戮謝罪了。

    “你聽他們說，有臺階那么寬呢！”

    沈育一臉慘不忍睹，將栗子塞他嘴里，堵住話頭，又將懷中栗子倒給梁珩，拍拍手站起來。

    “唔唔唔唔？”梁珩嚼著栗子，詢問地看他。

    “我去替你爬，老爺，你就安生坐著吧，禁止離開地面。”沈育嘆氣。

    第76章 訂盟約

    攀爬石樞，是祭典的固定項(xiàng)目，人人都很興奮。但站出來的沒幾個(gè)，那個(gè)說著自己上一屆爬過的人也不見動(dòng)靜。

    沈育戴一張黑面具走出來，身姿頎長，引得女人們側(cè)目。梁珩憋笑憋得腹痛，給他鼓掌，手都拍紅了。陸續(xù)有幾人出戰(zhàn)，圍在石樞下，其中還有個(gè)少年模樣的。眾人皆戴面具，彼此張望不相識。

    司儀道：“好，比試馬上開始，聽我號令——”

    誰聽他的，立刻就有一漢子沖上，頓時(shí)余人蜂擁而至，將司儀踩在腳下。

    篝火升騰，火星四射，參賽者腳踏獸首浮雕，手足并用，附在石樞表面。初時(shí)都很沖動(dòng)，你推我搡，扯衣拉袖，還在下邊兒就踹掉幾人。接著往上，過了一樹之高，爬得最快的幾人便速度減慢，頻頻下顧，頗有點(diǎn)進(jìn)退維艱的意思。

    “太高了！看著都腿軟呢！”

    “摔下來怎么辦？”

    人群正議論著，恰好一聲大喊，掉下來一人，底下及時(shí)張開一張網(wǎng)縛，妥妥將他接住。

    到得高處陰影中，只有三人仍繼續(xù)，其中一個(gè)梁珩死死盯住，正是沈育，動(dòng)作十分穩(wěn)健，似乎游刃有余。

    而前頭兩個(gè)到了決勝的關(guān)鍵，爭斗起來，一人扯出另一人后腿，大叫：“下去吧你！”

    只聽咔擦一聲，后腿齊膝斷了，扯腿那人連斷腿一道摔落網(wǎng)中。

    眾人：“…………”

    斷腿少年哈哈大笑，伸手向頂端彩羽面具。正此時(shí)，背后風(fēng)起，一道影子越過他頭頂——乃是沈育一蹬獸頭借力騰空，躍向高處，一式飛花拈葉，已如浮光掠影般將面具從斷腿人眼前摘走。

    斷腿人怪叫一聲，單腿也是一蹬獸頭，飛起搶奪，登時(shí)二人都偏離石樞。觀眾紛紛驚呼。

    梁珩也是一駭，知道沈育必不至于冒險(xiǎn)，就見二人攀住浮雕止住墜勢，斷腿人竟力大無窮，以手發(fā)力又生生拔高，正堪勾到沈育手中面具，沈育當(dāng)機(jī)立斷松手。

    面具掉落，二人同時(shí)縱身跳下，凌空幾次交手，位置換過兩番，快得火光只照出殘影。嘭的兩聲落地，沈育摔進(jìn)網(wǎng)中，那斷腿人則穩(wěn)穩(wěn)站在網(wǎng)外，居然身手不凡，叫舉網(wǎng)的人都驚呆了。

    然而斷腿人兩手空空，卻是沈育爬起來，手中拿著裝飾三彩鷹羽的一張面具。

    眾人熱烈鼓掌。

    因二人都遮著面孔，瞧不見表情，但那斷腿人兩肩一陣抖動(dòng)，梁珩覺得他快氣死了。

    司儀慷慨陳辭一番，宣布今年的勝者是黑面具。黑面具離場，一路伴隨掌聲歡呼，人群里拋出幾枝艷艷的花，專往他身上招呼。等沈育回到梁珩旁邊坐下，是發(fā)里卡著一朵紅，肩上一朵黃，胸襟里還有一點(diǎn)藍(lán)。

    他慢條斯理，清理掉滿身桃花。

    梁珩笑得沒聲兒了。

    沈育袖手坐著，梁珩一邊笑一邊往他身上靠倒。等他消停了，沈育掏出袖里的彩羽面具，近看，好像也沒什么大不了，不過粘了幾根染色的鷹羽。但梁珩很高興，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沈育能贏得很多光彩，但最終會(huì)回到他身邊。

    “試試看！”梁珩慫恿沈育換上面具，彩毛像長在他頭發(fā)里，模樣十分滑稽。罷了，他自己也換上，比了幾個(gè)好笑的動(dòng)作。沈育笑容淺淡，焰火落進(jìn)他眼眸深處。

    梁珩透過窟窿與他對視。

    沈育的手指鉆進(jìn)面具縫隙，掀起，在這張?jiān)溨C的木臉后，兩人交換一個(gè)吻。

    淺嘗輒止。

    “甜嗎？”梁珩問。

    呼吸糾纏在一起。

    沈育微微笑道：“栗子甜”。

    梁珩捏他的臉。

    兀地一人暴喝，炸雷似的就在耳邊：“呔！姓沈的！就知道是你！”

    兩人火燎般分開。

    但見喊話那人單腳蹦跳著過來，赫然是最后與沈育掙彩頭的兄臺。

    梁珩茫然道：“他怎知你姓甚？”

    兄臺忿忿然，掀了假面，想不到啊想不到，居然是林大將軍。不，沈育顯然是料到了，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后面一人捧著他的假腿追過來，喊道：“你的腿！你的腿！”

    再次想不到，是梁王世子珠。

    八目相對，雙雙失語。

    早上才分別，一個(gè)看上去要睡回籠覺，一個(gè)宣稱要逛逛臨江城，轉(zhuǎn)眼卻在北岸晁國的鎮(zhèn)集里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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