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21年12月30日

    字數(shù)：4444

    耳邊，那沉重的喘息聲慢慢趨于平靜，節(jié)奏也逐漸緩和下來，變成起起伏伏的綿長鼻息。

    房間內落針可聞，氣氛依舊壓抑。

    “滴答、滴答”。

    墻上掛鐘的聲響在這寂靜的臥室內瞬間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它提醒著我時間并未定格，還在緩緩流逝著。

    我依舊低著頭不敢吭聲，腦中一片空白，不敢相信這么戲劇性的一幕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你聽的什么？”

    半晌，mama冷如兩極冰川的聲音打破了這暴風雨前的寧靜，她又重復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我嚇得一哆嗦，嘴唇泛白，腦海中拼命找尋著合理的借口來塘塞，可是一個字都憋不出來。

    “聽的什么？”這次mama的聲音鏗鏘有力，一字一頓地說到。話音落下后，她向前邁了一步，把我的手機“哐”的一聲砸在桌子上。

    我怕再不說點什么一會就得被她活活打死，硬著頭皮抬起頭后，看到了她那張因憤怒而染上胭脂色的冷峻面容。眉毛擰在一起，微瞇的丹鳳眼直視著我的眸子，射出如利箭般的精光，鼻翼因為劇烈的喘息而微微抽動著，胸前的挺翹山巒也隨著深沉的呼吸一起一落，好像要破衣而出一般。

    “媽，我我也不知道，就不小心碰了個什么東西，它自己就出來了?！蔽抑е嵛岬卣f到，心里都覺得自己這個理由爛透了。

    “媽，我錯?！?/br>
    話剛說到一半，一道殘影就在視線中不斷放大?！芭??！钡囊宦暎琺ama一巴掌就拍到了我的腦袋上，直接給我打蒙了。

    我手捂著頭，眼淚不爭氣地落了下來，一滴接著一滴連成線，那咸澀的滋味流進嘴中瞬間充斥了味蕾。

    我已經多久沒哭了又多久沒在mama面前哭過了？

    印象中，最慘的一次還是在上初中時，和外班的一個人發(fā)生口角后扭打在一起，拳頭招呼到他臉上的時候指甲刮破了他的眼角，一瞬間血流如柱。老師把mama叫到學校后mama帶著他到醫(yī)院檢查，縫了針，賠了錢。那個外班家長才同意息事寧人。

    記得那次mama回到家后把我狠狠教訓了一通，但mama也沒打我的腦袋，mama從來不打我的頭，這是第一次。而這一次，也是我自縫針事件后第一次在mama面前流出眼淚。

    mama對我的眼淚無動于衷，又是一巴掌煽到我的后腦勺上?！安粚W好，走歪門邪道，你別叫我媽，我沒你這樣的兒子?。　?/br>
    我護著頭，眼淚像開了水閘般想止都止不住。又挨了幾下后，mama一下拽著我的脖領子把我從凳子上薅起來。然后一腳踹在我的屁股上。我重心不穩(wěn)，一下跌倒在地板上。心里卻無緣無故地生起一團火，手撐著地起身后看著mama大喊道：“憑什么這么打我？”

    反正事實擺在眼前，干脆破罐子破摔。我那股執(zhí)拗勁也上來了。

    mama好像被我的反應嚇了一跳，剛要抽向我的手也垂了下去。剛才我是坐著的，她能打到我的頭，這會一站起來我比她高了快一頭，她在我面前的壓迫感一下就降低了許多。

    從小到大，我沒有忤逆過mama，也勉強算是個“乖寶寶”，這還是我第一次用這么大的聲音、這么強硬的語氣和mama說話。

    mama在原地愣了幾秒后，臉色猛然一變，一下抄起我床鋪上的掃床刷就向我后背掄過來。

    “我就打你了，怎么，你還要還手是吧！？來啊，真是慣著你了，說！你聽的都是什么東西，嗯！？現(xiàn)在打你都不行了是吧？”

    我是真的后悔，剛才怎么就頭一熱來了這么一句，還不如憋著不吱聲呢，起碼這揍還能少挨點。

    于是屋子里就開始上演貓鼠游戲，mama拿著個掃床刷追著我打，我四處亂竄閃躲著，但還是被掄了好幾下。痛的要命，刷子把是硬塑料制的，抽在身上別提多疼，mama是真舍得下死手。

    又躲了幾個回合后，mama好像累了，一手拿著刷子一手叉著腰，張著紅唇不斷喘息著。

    我抓準時機趕緊開口像mama解釋，剛才她打我的時候我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媽，媽，等下，等下，您先聽我說。”剛吐出兩個字，mama就好像一頭看到獵物的母豹般眼泛殺機地又要向我“撲”過來。剛才她已經繞著床追了我兩圈，但一下都沒打到我，反倒給自己累的夠嗆?？吹剿鷼鉄┰甑譄o可奈何的模樣，我不禁有些好笑，但可不敢表現(xiàn)在臉上。

    “媽，媽，您先消消氣，聽我說，那個，那個，就是那個耳機里的東西不是我的，是別人發(fā)給我的，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有點好奇我就點開看了一下，結果剛點開您就回來了?！蔽夷X子里總算有了點思路，開始編著故事，胡侃亂侃向來是我的一大特長。

    “你別在那和我胡扯，別人發(fā)給你的？呵，誰啊？”mama站在我對面，手里的刷子還沒放下。她壓根不相信我的鬼話，語氣中透露著輕蔑之意。

    “就是就是我一同學，您不認識?！睗撘庾R里我是不愿意把名字透露給mama的，怕造成不必要的麻煩，mama要是真一沖動去學校找“黃大師”或者他家長理論理論，那可就真是鬧笑話了

    “誰！？”mama舉起掃床刷，用刷頭對著我。要

    給她手里換把長劍，她絕對是武俠世界中傾國傾城的女俠客，那颯爽英姿絕無僅有。

    “就，就一同學，您不認識?！?/br>
    “問你誰！？”mama音調又提了提。手中“利劍”那架勢像是要開天辟地。

    “黃黃川?！?/br>
    不好意思了，黃大師，只能賣你求榮了。原諒兄弟我吧，屬實是被逼到絕路了。

    “黃川？你班那個倒第一？”mama眉毛挑了挑，面色不善地問道。

    “嗯，媽，不信的話給您看聊天記錄，真和我一點關系沒有?！蔽以p著mama，眼神真誠無比地說到。

    “把這些不健康的東西都給我刪了，你班那個黃川，你給我離他遠點，看看你交的都是什么朋友，沒一個好東西，你要再敢給我搞這些沒用的東西，別想再認我這個媽！！”

    mama的話讓我心中的大石頭可算放下了，她這么說證明相信了我的話。又或者根本沒相信，只不過是給我們母子彼此一個臺階下罷了，畢竟有一些話，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講的。耳機里的音頻mama肯定都清楚地聽到了，只不過是她不點破罷了。我也心知肚明，順著桿往上爬。

    “媽，您放心，我一定”我剛要表達一下我的積極態(tài)度，mama出聲又給我打斷了。

    “我告訴你，明天的考試你要是考不好，我新賬舊賬跟你一起算！”言罷，mama用力把掃床刷往床上一摔。

    【手^機^看^小^書；７７７７７．℃-〇-㎡】

    我不禁懷疑，mama是不是來姨媽了，要不咋這么暴力。如一頭“下山猛虎”般。當然，這只“母老虎”漂亮的有些過分。在老虎界肯定是占山為王的“虎花”。

    “媽，我這就復習，一定要和知識成為最親密的伙伴，在無盡的書海中盡情暢游?！笨吹絤ama要就此揭過此事，我又開始耍上了嘴皮子，滿嘴跑上了火車。

    “把你的臭嘴給我閉上，背單詞，一會我考你，你看你要錯一個的！”

    言罷，mama轉身走出臥室，到門口后卻又折了回來，把我桌上的手機拿了起來。

    “媽，怎么了？”我心里又開始緊張起來，以為mama要核實我和黃川的聊天記錄。

    “沒收了?！眒ama語氣冰冷地說到

    哎這事弄的，賠了夫人又折兵。都他媽怪黃川，cao了。還有那個蔣勇，他要不搭這個茬，也許就沒這回事了。

    我假模假樣地看著桌上的英語書，心里一直在詛咒那兩個王八蛋。想想剛才的事我就有些后怕。

    mama在廚房做飯，但每過一會就來“視察”我一番。搞得我提心吊膽的，趕緊集中注意力背單詞，怕一會又要承受她的怒火。

    “背幾個了？”mama走到我身后，聲音不咸不淡地對我說道。

    “差不多了，還剩幾個?！蔽业吐曕閲酥?。

    “惡化怎么說。”mama搶過我手里的英語書，特意在一排單詞中挑了個最長的，還好我早有準備，就知道m(xù)ama要來這一手。

    “deteriorate。”我對答如流，心中不由得沾沾自喜。

    mama斜瞄了我一眼，接著低下頭，準備考下一個。

    我一看不妙，趕緊打斷她。“媽，那個我餓了，先吃飯行嗎?！?/br>
    “洗手去?！眒ama聞言把書一合，起身走出房間

    餐桌上很豐盛，三菜一湯。清蒸多寶魚、糖醋小排、白灼西生菜還有一個紫菜蛋花湯。

    今天老爸回來，mama也做了幾個拿手菜。

    “媽，爸什么時候回來啊？”看著桌上的菜，我是真有些餓了。

    “快了，你先吃?！眒ama在廚房擦著灶臺，聲音硬邦邦地對我說。

    我剛坐下拿起筷子，就聽到了門鎖的聲音。

    “老爸，你回來了?！笨吹嚼习趾?，我站起身到玄關處迎著他，三天沒見還真有點想他。老爸也挺高的，到我眉毛部位。年輕時候也倍兒精神，頗有我現(xiàn)在的風采吧。但自從當上處長后經常喝酒應酬，不愛運動?，F(xiàn)在臉上的rou開始發(fā)松，啤酒肚也起來了。

    “兒子，佳卿，我回來了。”老爸聲音中帶著點疲憊，民航飛行員其實很辛苦，沒黑沒白的工作，并不像大部分人以為的那么光鮮。但確實賺的不少，老爸前幾年年薪200萬不是問題，這里面有一部分他是處長的原因。但今年飛行事業(yè)因為疫情原因十分不景氣，賺的也少了許多。

    我接過老爸手中的小行李箱。對他說到：“老爸，先吃飯吧，媽剛做好?！?/br>
    “這兩天表現(xiàn)得如何啊兒子，沒惹你媽生氣吧？”老爸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著問道。我們父子關系很融洽，老爸比較開明，平時跟我都是樂呵呵的。mama生氣對我動手的時候他要在旁邊的話一定會出手阻攔，然而，每次的結果都是mama把我倆一起揍一頓

    “哈哈，挺好的。”我壓低聲音說道，剛才的事要讓老爸知道。那可就不妙了。

    這時mama從廚房走了出來，白了我一眼，我心虛地低下頭。剛才的話肯定是讓mama聽到了，不知道m(xù)ama會不會幫著我圓謊

    飯桌上，mama和老爸坐在一排，我坐在mama對面。

    如果忽視我和mama偶爾對視時她看向我的冷冽眼神的話，一家三口還算其樂融融

    “佳卿，這次在三亞免稅店

    給你買了個禮物?！?/br>
    飯吃到一半，老爸從行李箱中拿出了一個包裝袋遞給mama。

    我一看，袋子上面寫著寶格麗的logo。老爸去到一些免稅店的時候經常會給mama和我?guī)c禮物回來。這次也不例外。

    “打開看看。”老爸含情脈脈地看著mama說到。我看著他那眼神，心中瞬間感覺五味雜陳，竟然有那么一瞬間對老爸產生了厭惡感。

    “吃完飯的?！眒ama對老爸柔柔地說到，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那是幸福嗎？

    我攥緊了手中的筷子，心中好像打翻了五味瓶，那種眼神mama在面對我時從來沒有顯露過，她剛才看我的眼神只有嚴厲，冷酷。沒來由的，我感到很氣憤，很委屈。

    但狗糧可不管我的感受，依舊在發(fā)放著，我坐在那，一動不動，看著眼前你儂我儂的畫面。

    “拆開看看吧，你會喜歡的。”

    mama問言拆開了精致的包裝，是一條寶格麗的珍珠母貝鑲鉆項鏈。

    “帶上看看?！?/br>
    話畢，老爸拿出項鏈給mama佩戴在了她那白皙光滑的天鵝頸上。

    很美，很搭，戴在mama的頸項上是那么合適。

    “喜歡嗎？”

    “嗯?！眒ama手捧著吊墜，低頭欣賞著，眉眼掩藏不住的開心，嘴角也微微翹起。

    “哈哈，喜歡就好?！崩习謸е鴐ama的肩，笑著說道。

    “謝謝老公?！眒ama也回以一個甜甜的笑容。同樣，那種笑容她也沒對我展現(xiàn)過。

    我坐在那，好像一個八千瓦的大電燈泡。

    實在忍不住了，我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你們吃吧！”然后起身就走。不愿意看我還不能不看了？

    “你怎么吃這么點？”mama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聲音不像剛剛對我那么冷厲，變得柔和了許多?？晌抑溃菧厝岬恼Z調并不是因為我

    我憋著一股火氣，轉身沖她喊道?！俺燥柫?！”

    “你和誰說話呢??？”mama剛緩和下來的臉色一下就提了起來。聲音比我還高昂地沖我吼道。為什么偏偏面對我時她就是這種態(tài)度？為什么？

    老爸一看狀況不善，趕緊旁邊打著圓場?！凹亚?，你看我這剛回來，怎么就別生氣，我跟兒子說，宸軒，你怎么和mama說話呢，不能用這種態(tài)度?！崩习诌呎f邊沖我打著眼色。

    我看著他，平時感覺無比親切的臉龐現(xiàn)在竟然感覺到了一絲丑惡。理都沒理他，我直接回到房間?！班亍钡囊宦曣P閉了房門。

    “兒子怎么回事？”老爸的聲音隔著房門傳來。

    “作！”

    靠著房門，我清楚地聽到了mama嘴中的那個字。

    那種難受的感覺無法形容，遍布每個細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