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候助擎宇完成心愿了?！睉?yīng)無愁道。

    原本閃著粉紅色光芒的玉簡立刻變得慘綠慘綠的，放出一行字。

    【應(yīng)無愁心中醞釀著一個極為可怕的主意，能夠想到這種方法，應(yīng)無愁果然是個變……】

    應(yīng)無愁將手按在玉簡上，后面的字中斷了。

    第40章 打發(fā)

    下定決心后，應(yīng)無愁喚醒了駱擎宇。

    駱擎宇醒后恍惚片刻，似是總結(jié)“重生”以來的記憶。

    片刻后，他篤定道：“師尊說的是，弟子并未重生，一切不過是魔障罷了?！?/br>
    “正是如此?！背晒饬说茏訉︶涞恼`會后，應(yīng)無愁滿意點點頭，“擎宇，你天資聰穎，過早地晉升境虛期，心境卻跟不上修為，好似一個三歲孩子手中拿著殺人利器，不分對錯，不知何時才能揮舞武器，甚至有可能傷到自身。若是繼續(xù)這般下去，遲早會傷人傷己?！?/br>
    “弟子心志不堅，被魔障迷惑，請師尊助我修心。”駱擎宇誠懇地說道。

    面對應(yīng)無愁和煦的眼神，駱擎宇竟有些心虛。

    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在師尊面前身著黑衣勁裝，一身煞氣毫不掩飾，頓覺懊惱。

    別看駱擎宇平日里死腦筋一個，在師兄弟間話都不遠多說，但面對應(yīng)無愁，駱擎宇還是十分尊敬的。

    只因他曾在劍冢中聽過應(yīng)無愁當(dāng)年的故事。

    劍冢神劍們不知應(yīng)無愁為何被困劍冢山，它們只知道一千年前劍冢山上有個人，被它們聯(lián)手砍了十年，依舊毫不畏懼，功力不減。

    這段故事在年幼的駱擎宇心中扎根，他認為師尊是全天下最堅固的試劍石。

    就像孩子們大多會將一名靠譜的成年人視為偶像，試劍石也有夢想，也有偶像。

    駱擎宇曾捫心自問，自己在劍陣攻擊之下能撐過幾日，結(jié)論是一個日夜不到便會魂飛魄散。

    應(yīng)無愁可是被劍冢山的劍砍了十年也奈何不了的試劍石，他傲然世間所有試劍石，怎會不是駱擎宇的偶像呢？

    面對應(yīng)無愁，駱擎宇憧憬又崇拜，會下意識模仿應(yīng)無愁的氣度，在應(yīng)無愁面前收起凌厲的劍氣，變成一個安分守己的弟子。

    今日他心中焦急，竟忘了打扮，實在該死。駱擎宇暗暗懊惱。

    應(yīng)無愁一直瞧到駱擎宇羞愧低頭后，確定了彼此間的地位，這才緩緩道：“你心志不堅，其實也有為師的責(zé)任?！?/br>
    “是弟子修為不夠，怎能牽連師尊？”駱擎宇道。

    應(yīng)無愁搖搖頭，用自責(zé)的語氣道：“擎宇，為師明知你心有執(zhí)念，卻一直攔著你，不讓你去做心中最想做的事情，是為師的錯。你回憶‘重生’的記憶，有沒有發(fā)現(xiàn)，‘前生’記憶中，有很多是你的執(zhí)念？

    “你殘殺軒轅澤，是想釋放軒轅劍。你傷害岑……魔龍，也是為了找個理由釋放劍冢山上的劍。

    “為師深知釋放這些劍，會對天下蒼生造成極大的傷害，故而一直阻攔你，不讓你去完成自己的愿望。

    “這個做法，雖然有益蒼生，但卻深深傷害了你的心靈。為師只能顧全大局，卻要委屈自己的弟子，這怎會不是為師的錯呢？”

    應(yīng)無愁情真意切，即便是駱擎宇這等石頭，也感動到幾乎要流淚。

    “師尊！是弟子的錯，是弟子無法做到舍小愛而為大愛，是弟子不該啊！”駱擎宇感動道。

    “不！”應(yīng)無愁扶起他，斬釘截鐵地說，“擎宇，你切記一件事，這世間無不可為之事，只有不愿為之人。為師經(jīng)過深思熟慮，決定助你完成心愿。你放心，為師一定會想一個，既能幫你修心，又不會禍及蒼生的兩全其美之策。”

    “師尊！”駱擎宇感動到險些不能言語。

    應(yīng)無愁道：“為師方才幫你拔除魔障，發(fā)現(xiàn)擎宇你生來體質(zhì)特殊，丹田附近有一足以養(yǎng)靈的神奇部位。為師傳授你一套溫養(yǎng)劍靈的心法，你便可將劍靈收入體內(nèi)，溫養(yǎng)數(shù)年，養(yǎng)去煞氣后再放出來。”

    這些話超出駱擎宇的認知范疇，他呆愣愣地聽著。

    應(yīng)無愁繼續(xù)道：“軒轅劍乃當(dāng)世神兵，有通天徹地之能，若不是殺性過盛，會將劍主變成一個只知殺戮的魔頭，軒轅劍本可以是利好蒼生的劍。世人有輪回轉(zhuǎn)世即可脫胎換骨的說法，劍也一樣。

    “你去軒轅皇城，悄悄將劍靈融入體內(nèi)，以自身力量孕育軒轅劍，等時機成熟，再將其從體內(nèi)放出來。這時的軒轅劍，就相當(dāng)于轉(zhuǎn)世，前生種種已成過往，所造殺孽和契約皆因轉(zhuǎn)世而洗凈，自然不會再將人變成魔頭，也不會再受軒轅一族控制。

    “從此之后，軒轅劍不用再承受軒轅一族的血孽，可以自由尋找主人，也可以做一柄自由的劍。當(dāng)然，軒轅劍的是非觀念，還需要你慢慢教導(dǎo)傳授。

    “劍冢山上其余劍也可以這般一一轉(zhuǎn)世，耗時是會長一點，全部解放起碼要千年?！?/br>
    “弟子愿意！”駱擎宇有些激動地說。

    應(yīng)無愁攔住他：“為師還沒有說壞處，你不要過早應(yīng)下。

    “神劍有靈，軒轅劍不可能容忍你一邊溫養(yǎng)它，一邊還有本命神劍。所以這把玄影劍，只有由為師出手，強行與你斬斷關(guān)系，你可愿意？”

    駱擎宇看了看玄影劍，張張嘴，沒有說出話來。

    應(yīng)無愁又道：“溫養(yǎng)軒轅劍時，你的功力會從境虛期跌落至分神期，而且輕易不能與人交手，要做一個心平氣和的人，這才能為神劍們做個榜樣，你可以愿意？

    “劍靈在體內(nèi)，你的身體要時時刻刻承受劍氣傷害之苦，你所修煉的真氣都會被用來洗凈劍靈的煞氣，等于這千年時光被白白浪費，你可愿意？”

    應(yīng)無愁連問三個“愿意”，如三座大山般砸在駱擎宇心上。

    解放所有神劍的代價太大了，駱擎宇一時間有些猶豫，也是石之常情。

    駱擎宇問道：“師尊，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應(yīng)無愁板起臉，沉聲道：“有啊，如你魔障中的‘前生’一般，釋放萬劍，九州生靈涂炭，除少數(shù)分神期以上的修者外，無一幸免。軒轅一族滿門斷絕，包括你五師弟。負責(zé)封印萬劍的擎天劍派難辭其咎，師門上下自裁謝罪，無一幸免。

    “擎宇，這就是你的心愿?！?/br>
    應(yīng)無愁字字句句如劍氣般斬在駱擎宇心頭，他腦子不正常，與劍冢內(nèi)的劍們處于同一立場，不在乎其他生靈。

    但他還是有在意的人的。

    比如總是找來好看石頭討好他的五師弟，比如擎天劍派上下苦修劍氣的同門。

    “世間安得兩全法，要么萬劍苦，要么蒼生苦，要么你一人苦。擎宇，你要如何抉擇？”應(yīng)無愁問道。

    駱擎宇苦思良久，終究向應(yīng)無愁露出求助的神色，問道：“師尊，若是您，您會如何抉擇？”

    “為師曾做過錯事，也愿意以身殉道，為自己所做之事負責(zé)?！睉?yīng)無愁道，“幸運的是，為師苦過之后，上蒼竟還能給為師一個機會，讓為師言傳身教，講我的故事告訴你們。擎宇，做錯事的感受并不好。若再有一次機會，即便苦到斷腸，為師也希望只苦我一個就好了?！?/br>
    再有一次，應(yīng)無愁即便是被前來尋仇的人打死，也不會邁出那一步，成為煉魂魔君，禍害蒼生。

    駱擎宇看到應(yīng)無愁衣服下隱隱露出的傷痕，喃喃道：“以身飼虎……師尊，徒兒悟了?！?/br>
    說完這話，駱擎宇閉上眼睛，竟是入定修煉，悟通了境虛期與大乘期之間那道門檻。

    等他入定結(jié)束，便能從境虛期晉升大乘期，推開無數(shù)修者前仆后繼也無法打開的那扇門。

    通往大乘，通往擎天之路的大門。

    應(yīng)無愁：“……”

    這就悟了？悟得過于快了，而且悟的理由真是令人難以直視。

    以“以身飼虎”為根基悟道，是不是有點……

    即便是應(yīng)無愁這等足以連接天地的臉皮，也頗感不適。

    而且他還著急去尋找岑霜落，可弟子就這樣入定了，不知何時才能清醒，他這個當(dāng)師父，似乎也不該就這樣離去。

    他這些弟子，真是晦氣！

    應(yīng)無愁回憶起那三日，愈發(fā)想念岑霜落。

    若不是雙修吸收聽覺鱗甲的力量，他怎么可能才三日便收手？

    而且化解藥性，連日纏斗，岑霜落神清氣爽，余毒全消，還通過雙修之法完善了自己之前胡亂學(xué)來的心法，根基更加穩(wěn)固。

    反觀應(yīng)無愁，三日后沉睡不醒，沒能向岑霜落傾訴喜愛之情，反倒成了被送花的那個。

    越反思越覺得這三日美好之余總有些遺憾，真想立刻找到岑霜落，解釋誤會，彌補這些遺憾。

    應(yīng)無愁嘆氣。

    若沒有這些糟心的弟子，他也不至于淪落至此，弟子們果然都是來要債的。

    也只有藥無心陰錯陽差之下，還做了些順?biāo)浦鄣氖虑椤?/br>
    但歪風(fēng)邪氣不能長！

    藥無心此舉，險些讓應(yīng)無愁違背原則，趁蛟之危，對岑霜落做出不好的事情。

    萬幸他意志堅定，抵抗住誘惑，才惹來岑霜落心憐，行那水到渠成之事。

    可幸好岑霜落當(dāng)日捉住的人是他，萬一抓住的是擎天劍派其他弟子，豈不是要出大事？

    藥無心一定要罰，否則日后門風(fēng)不正，他到處下藥該怎么辦？

    只是罰得別那么重就好了。

    趁著駱擎宇入定的時間，應(yīng)無愁決定一并將藥無心的事情解決掉。

    他拎著駱擎宇走出隱匿陣法，不讓這群人破壞他美好的初戀場地。

    應(yīng)無愁隨手一揮，隱匿陣法關(guān)閉，封住此處。

    他帶著藥無心、駱擎宇來到山谷另一側(cè)，此處沒有草木，只是一片簡單的平臺，是平時弟子們修煉玩耍之地。

    角落里有幾個小石屋，是弟子們?nèi)攵ㄐ逕挄r所用的地方。

    應(yīng)無愁將駱擎宇丟到一個石屋中，弄來一把石椅，端坐在上面。

    他望著藥無心道：“無心，你可知錯？”

    “弟子知錯?！彼師o心道，“弟子害師尊被歹人所傷，弟子實在是難辭其咎?！?/br>
    應(yīng)無愁嘆道：“你所做的事情中，唯獨這件事是不幸中的萬幸?！?/br>
    “是……嗯？”藥無心疑惑地看向應(yīng)無愁，瞧見應(yīng)無愁那仿佛被凌虐過的傷痕，在母蟲心里想，這哪里算萬幸了？

    “萬幸此事中只有我一人受創(chuàng)，沒有傷到旁人?！睉?yīng)無愁補充道，“為師早是知天命的年紀(jì)，這等事情，你們不必介懷?！?/br>
    “師尊高義。”藥無心真心尊敬道。

    應(yīng)無愁告訴他：“無心，你有三錯。

    “一錯，你若覺得三師兄和五師兄關(guān)系好，想撮合他們的關(guān)系，大可下情蠱相助，先讓他們心意相通，再以藥物輔佐。月老撮合有情人，都是先牽紅線再行姻緣，哪有像你這樣一上來就下藥的？”

    要是藥無心當(dāng)初在岑霜落身上下的是情蠱，再為他下一個，他與小螣蛟如今豈不是只要心念一動，就知道對方所思所想，這是何等浪漫之事。有這般心意，小螣蛟也不會總是逃脫了。

    真是個笨徒弟，下藥都找不到正確的方法。應(yīng)無愁暗暗搖頭，總覺得藥無心腦子被蟲子吃掉后，實在是不好用，教導(dǎo)起來極為困難。

    藥無心滿心遲疑道：“弟子的錯處，是這樣的嗎？原來我不是錯在下藥，而是錯在下錯藥？那我下次要不要……”

    “停！”應(yīng)無愁及時制止藥無心危險的想法，避免一場同門間的糊涂情債，“此事就此打住，把你身上的情蠱、情藥全部丟掉，不許再用。不對，這些東西不妥善處理恐怕會傷及無辜，就全部交給為師吧，由為師統(tǒng)一銷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