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寵外室 第31節(jié)
“方才所言,句句屬實?”成言睇著他,疾言遽色的說道。 謝戈低著頭,聽著上方傳來的主子赫然而怒的話語,嚇得直接從實說來,“主子恕罪,是我不察,中途我去當鋪拿回那簪子,沒……沒去到那片街巷,但屬下之前所言句句屬實,那姑娘今日是當真沒有往鋪坊中去?!?/br> 他如今還以為阿瑜只是在街巷中迷了道,根本就沒有踏足主子口中所說的鋪坊,故而為了證明自己所說不假,還在成言面前認定了阿瑜沒往那處去,來推脫自己今日的失職。 “你在莊子上是暗衛(wèi)領頭,且不說你擅離職守,就算你半途不在,那其他暗衛(wèi)呢?”成言怒目而視著謝戈,對其詰問道。 聽此言后,謝戈如鯁在喉,他沒把那莊子上的姑娘當一回事,也就認為無需太多人跟著,有他便夠了。 這下,主子追究起來了,可他哪敢如實言之,但又不能不言,他小心翼翼的回著:“是屬下愚笨,考慮不周,請主子責罰?!?/br> 既然無法解釋,也不能夠把罪責推脫給手下的暗衛(wèi),他也就主動領罰了,主子若要重罰于他,他也認了,今日是他過于狂妄,想著當是不會有意外出現的,誰料想那女子偏偏還是能惹事的。 反正無論如何,一個外室罷了,還能在主子這翻天了不成,今日她膽敢欺瞞主子,來日就得承受著主子的怒火。 “到林木那去領罰,該是如何,相必林木心里頭有數。”成言屏退了謝戈,讓他去退到幕后的林木那領責罰,“還有,莊子上也不需要你了,換謝通去,你心思不純,遲早壞事,留在則木身邊先好好學著?!?/br> 在謝戈松了口氣,剛想著退下的時候,耳邊聽到成言的最后一番話,他難以相信,就是因為一件小事,他就得被主子棄之厭之。 成言去江南的那段時日,是沒有帶暗衛(wèi)的,他身邊的那些暗衛(wèi)沒有誰能比慶期看的明白的,也就不知道成言有多看重阿瑜。若是知道的話,想必謝戈也不會做出那番自毀前程的事來。 自從阿瑜被廖子齊折辱的不堪跳軒后,之后,成言在她身邊安排一批暗衛(wèi),不過是想日后不要讓他再遭遇差點失去阿瑜的痛楚。 可驕傲魯莽的謝戈,凈想著的是被調去莊子上護著那外室,便不能跟在主子的身側,心中自是極度的不平,到如今,重罰也只能依著主子的意思,重新回到林木那處,待林木點頭滿意后,才能夠得到再用。 “是。”謝戈不自覺的攥緊手心,強忍內心的不快,同成言恭敬的回道。 待謝戈闔上門后,書房內就只剩下成言和慶期二人,慶期謹慎著自己的言行,他可不想同那蠢貨一般,不會審時度勢,看不清楚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你去探查一番,她今日除了去當鋪,還去了哪?”成言看著案桌上的簪子,雙眼微瞇,露出思索的神情,吩咐慶期道。 他心頭的疑慮一日不解,便忍不住想立刻去莊子上,直言問出緣由,他容不得他對他有隱晦的欺瞞,這會讓他覺得總有事情脫離了掌控。 在慶期領著命令,要告退的時候,成言面上毫無表情,緊接著道了一句:“往莊子上送五百兩過去,就說是我給她添置的例銀?!?/br> 主子難道是看瑜姑娘缺銀錢,才巴巴的把銀兩給送過去,可瑜姑娘寧可私自典當主子給她的首飾,都沒想著伸手問主子要,主子就一點都不在意?若是旁人,看放在心尖上的姑娘,糟蹋他的心意,早該去追究了。 慶期怎么都沒想通,垂首遮掩住自己面上奇怪的神情,心中連連誹腹著。 …… 隔日,阿瑜那處便得到了一張五百兩的銀錢,還是慶期親自送過來的,阿瑜渾然不知她去當鋪的事情,已經被成言得知,也不知道莊子上還換了一個暗衛(wèi)頭領。 她雖是不明就里,可銀兩握在了她的手上,也就不會惺惺作態(tài)拒絕成言的一片善心,這五百兩日后就該襄助她的離開之計。 上元節(jié),確實如阿瑜料及的一樣,成言沒往她莊子上來,她同竹香從然的過了一個元夕。 可成言沒出現在莊子上,也不是真如她所想,是被事宜纏身,而是他還不知道該怎么去當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如今他都不知道從阿瑜口中說的,哪句是真話,哪句又是用來敷衍搪塞于他的假話。 他本是擅長同人虛與委蛇的,可偏偏在阿瑜那處,他極度的厭氣,他二人之間不該如此,因何會變成如今這番樣子。 這還得容他再想想,待他想清楚后,同她好好說道說道,成言從來不喜歡把一件事往后推了去做,可阿瑜對他來說,又是不同的,秋后算賬這一說在她那還是能行的通的。 元夜里,上元節(jié)外頭,百姓掛燈、打燈、觀燈,燈燭搖曳,今年這等佳節(jié),成言沒能同被關禁閉的太子把酒賞燈,待宮里賜宴結束后,回到成國公府時,夜色如濃稠的墨硯,已然沉寂了下來。 成言在宣紙上,縱情的揮舞,可心實在是靜不下來,煩亂至極,不該是這樣的,他心中似有感覺,他與阿瑜之間本不該是這樣的,這不知道從哪來的念頭連番纏困在他心上。 夜色漸濃,漸濃,外頭倏忽飄起了雪,可房內的人已然入夢,一世離合悲歡,夜半來,卻又天明去,掩在藹藹迷霧中,讓人夢起,卻又藏于眠中。 真真是應了那句,霧非霧,卻又似看花。 上一世,一直伴在成言身側的,也僅有阿瑜一人,母親明里暗里催他娶妻,早日誕下成國公府的嫡孫,可他卻覺得枕邊有阿瑜一人便可。 在他看來,她一向乖巧,是一個極其溫馴的女子,待人接物方面,知道克己,謹守本分,不爭不搶。幾年日夜的相伴,足以讓他習慣了她在身側。 可不知風情之人,怎能企圖他一下子開竅,他自是不知在他還沒有來得及發(fā)現的時候,情意已然滋生。 他只不過是擔憂著,若是他娶了一個性子不甚好的妻子,那該如何,依她不懂得反抗的性子,怕是會被欺負哭了,都只敢躲在房內不讓他知道。每每在床笫之下,她被他弄疼了,有時哭起來嬌嬌的,都讓人心疼極了。 只因著他有著太多的顧慮,而這顧慮還恰恰是怕阿瑜受委屈,故而在母親那處,一直不松口,母親對此,也是沒有辦法的,若是他不愿,是沒人能逼得了他的。 可他萬萬沒想到,不過是還沒有塵埃落定的事情,慢了一步,便步步皆錯。 第48章 連番謀劃 離上元節(jié)已過半月之久,成言雖沒往莊子上去,可在這些時日里,心里無一日不惦記著那人兒,不僅夜里那人兒會常入他夢中,白日里空下閑來,倩影似是在眼前一晃,朝思暮想的苦果,他本不必嘗到的,自己若是想的話,便可把那人兒擁入懷中。 也不知道在折磨誰,對于阿瑜的隱瞞,他至今耿耿于懷,若無其他事的話,為何要遮掩著自己的蹤跡,還有那典當之事,未必是真的囊篋蕭條,她定是有事瞞著他。 不弄清這種種之事,成言如今即使對她靡日不思了,都還強耐著想見她的念頭。 那莊子上的暗衛(wèi),也僅是用來護著她的安危,若無大事的話,是不用往成言這兒遞消息的,故而成言也有半月不知道阿瑜那處過的怎樣,他雖是冷落她半月,可也從來不會短缺莊子上的物件,想來應是過的挺好的。 他還時不時的會想,他若不去莊子那處的話,阿瑜會不會似他一般,對他有所牽腸縈心。 還有,那五百兩,他倒是要看看,她所典當首飾,所因為何。 …… 二月初一的這一日,歷朝歷代的皇帝都要去社稷壇祭拜,皇宮中,依“左祖右社”的規(guī)禮,東側是奉祀歷代祖先的太廟,西側是為社稷壇,西側的社稷壇,壇上鋪有五色土,其名為東青土、南紅土、西白土、北黑土、中黃土。其土為各地州府送來呈奉,以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每每二月初一,皇帝親率百官至社稷壇,行三拜九叩大禮,皇帝在上元佳節(jié)無意把太子放出,那成言當是借由著祭祀一事讓太子解除禁閉。 天時地利人和,連日的大雪傾覆,突如其來的地龍翻身,京都內鬧的人心惶惶,這天時地利都有了,人和便是要看一泓高僧該如何向陛下進言了。 果不其然,一切都同其走向,百官早在太和殿候著,就等皇帝現身,帶著他們前往社稷壇祭祀,可皇帝遲遲不來,幾日前就已經受詔在皇宮中的一泓高僧也不見其人。 大臣們交頭附耳,成言同太傅陳藺明對視一眼后,轉頭往太和殿的龍椅方向瞧去,直直的看著。 立于文官之首的趙首揆,趙闕站在左側上首,稍稍側身,太和殿百官之舉盡入眼中,他方才還瞧見了很有意思的一幕,默不作聲的多看了成言幾眼,如今的后生,還真是不簡單啊。 后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此言果真非虛,趙闕轉回身來,沉吟了幾句。 臨了,太子元哲從后殿走出,一步一步走到龍椅旁,迎著百官的目光。 二皇子元毅早在看到元哲的那一瞬,臉色就不好了起來,聽著一直伴在父皇身側的福公公傳其口諭,“天降示警,朕受命于天,末乃事于太廟,朕以祀先帝諸祖,命太子代朕往其社稷壇以祭社稷,百官同行,祭天應祀,感降福免災?!?/br> 此圣諭一出,百官行吉拜禮。 這也就意味著,本應在東宮受其禁閉的太子,不僅被陛下給放出來了,還委以重任,看來太子的地位還不是二皇子所能撼動的,終究占嫡占長,一切都要看祖制禮法,代行祭祀,還是太子才能有此殊榮。 不少官員由此之事,暫且歇下了多日的念頭。 …… 在成言還在隨著百官的隊伍,與太子同行前往社稷壇祭祀土神和谷神,祈求風調雨順、五谷豐登之時,阿瑜在莊子上已經尋思著,該如何支走竹香,以趁其莊子上奴仆散漫,就今日遁逃。 這半月以來,成言沒往莊子上來,極稱她的意,她還怕成言來的過于隨心,讓她不便行之謀劃。 打算遁走這日,好歹是離上次鬧出岔子的那天,過了好些日子,她本同末異再次把竹香招來,借著莊子上沒有能給成言制衣的綢緞,給了她十兩銀子,讓她同車夫往京都街巷上去,買匹月白色的緞子回來。 待竹香問起,何不同去之時,阿瑜假意推辭,說是之前那次惹的成言慍怒,怕再出其他的亂子,惹的他更是不豫,今日就不往京都街巷中去了。竹香而后一聽,倒沒多想,覺得好似是這個理。 這半月以來,世子都沒往莊子上來,似是要把姑娘給忘了,竹香霎是著急,聽得姑娘要給世子制衣后,別提有多高興,姑娘終不是那一副不甚在意的態(tài)度了,她恨不得立馬幫姑娘到京都街巷的綢緞鋪子里,把其姑娘要的緞子給采買回來。 多日不見世子來,竹香臉上變得怏怏的樣子,因以為姑娘要借著那親手縫制衣裳的心意籠絡世子,變得歡欣起來了,急三火四的去找車夫,讓其帶著她,去采買綢緞。 竹香小丫頭這處著實好辦,信口拈來的理由就這般把她給支走了,可莊子上守在門口的小廝,她就有點拿不定主意了。 這些時日,她差不多把整個莊子都繞了一遍,也知道莊子上的正門,有小廝守在那處,莊子上的后門,倒是沒人看著,可后門卻又離莊子上的廚房不遠,常有婆子喜歡在那兒閑話。 兩處都不能很好的遁逃的話,那就只好行之下策,這處莊子,其實墻體不高,若是她能夠翻過去的話,往不遠處的驛站去,當是沒有太久的腳程。 上次往京都街巷上去之時,聽到馬打響,拉開車帷,見著驛站的方位,就默默記了下來。 這處莊子其實還是屬于京都街巷的管轄內,若是她要往南的方向逃的話,還是得在驛站雇一輛馬車,從京都出發(fā)直至京郊外,而后再換一輛馬車,重新踏上南下之路。 她雖不會駕馬,可手上還捏著成言予她的五百兩例銀,有錢可使鬼,而況人乎,重金在驛站雇一個馬夫,想來也是可行的。 這半月以來,她同竹香吩咐過,沒有她的傳喚,莊子上的小廝奴仆就不要往她院中來,可她院中的墻體不知為何會格外高一點,但她又怕去其他院落中,會招來其他人。 便就著自己的院落的墻體,打算找一處給翻過去,她去房中搬出了冬日厚厚的被褥,被褥上繡著成雙成對的鴛鴦,鴛鴦戲水活靈活現極了,盡顧著逃跑的阿瑜,毫不留意的把其往墻的另一頭拋去。 可厚重的被褥著實難舉起,阿瑜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把它挨到了墻頭,可那被褥就那般掛在了上頭,不上不下的樣子,撇在那處,難以往另一側掉落,這般瞧著,倒是能夠重新扯回來。 但阿瑜先沒去管它,讓它就那般掛在墻頭,隨后往房中去,把房內的硬木圓凳給搬到墻角處,小心的踩了上去,用力往上推搡著那厚重的被褥,連番的使力,皇天不負苦心人,那被褥晃悠悠的往另一側掉了下去。 二月的日子,寒氣還甚是逼人,可阿瑜的心打著鼓,渾身上下都帶著勁,等到被褥如她意往那側去了以后,額間累的還冒出了點點汗珠。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件不打眼的白色羅裙,它上面幾乎沒有刺繡,在雪天路里想來能夠很好遮蔽。京都連下了幾日大雪,就好似在為她逃跑鋪路一番。 而裙擺對于翻墻礙事的話,她倒是想起了街巷上那個策馬的女子,她一身騎裝不倫不類,還把裙裾給勒在了腰間。她也不管太多,學著那女子的樣子,把自己白色羅裙的裙擺給掀起一點,堆在了腰間。 就這般,踩著腳下的硬木圓凳,吃力的攀著那不甚平滑的墻體,待雙手扒在那墻頭上,使勁把腳往上蹬的時候,力氣太小,根本就上不去。 還差了一點點,就一點。 她直盯著墻頭,想來想,又轉身往房內去,把另一個圓木凳給搬了過來,疊在了之前的那個上面,可兩個圓木凳是大小相同,疊上去的話,極有可能會還沒等她踩上去,便會摔下來。 可阿瑜沒有了別的法子,方才雙手扒在墻頭,手上已被那碎石給刺破了,如今已是滲出來一點血絲了。 再這般耽擱下去,若是竹香回來了,或是成言來了,那真的就不成了。 阿瑜纖悉不茍的慢慢踩著那圓木凳,待踩在了上面的那個的時候,雖是不穩(wěn),可好在能承著她,她這才便能夠很好的攀在墻體上,兩只胳膊伸出去攀著,雙腳用力一蹬。 腳離開圓木凳的那一瞬,兩個圓木凳翻在了地上。 可好在阿瑜已經算是撐在了墻頭,顫顫巍巍的把腳往上搭,待人安穩(wěn)的坐在了墻頭,看著下面的那床厚被褥就攤在雪地上,沒想太多,閉著眼睛就那般跳了下去。 那一瞬,阿瑜耳邊傳來寒風瑟瑟的呼聲,刮在她的面龐上,可她一點兒都不覺得刺骨,反而覺得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跳落在被褥上后,她沒由的趴在那上頭,臉恰好對著一雙鴛鴦,眸子里的熱淚在這一刻盈落了下來,她好想就這樣在這里痛快的哭上一場,可想來是不能的,她還得趕緊往驛站去,待真正逃開了,再這般也不遲。 她跌跌撞撞的從被褥上站起來,雙手擦干眼角的淚,忙急的往驛站的方向奔去。 可阿瑜不知道的是,適才她所做的一切,都被成言放在莊子上的暗衛(wèi)看的一清二楚,暗影子的存在及其隱藏之處,她還沒有那個能耐能發(fā)現得了。 如今莊子上的暗衛(wèi)頭領謝通,見著阿瑜從眼前消失,從暗處現身,愕然的看著那雪地上的褥子。 第49章 不矜細行 謝通奉命來這處莊子,護著主子安置在外頭的女子其安危,可萬萬也沒有想到這女子能做出這番匪夷所思的事情,她這是想做什么? 見人走了,謝通示意身后的下屬,隨之跟上去。 那下屬猶豫了一下,臨走之前開口問道:“不把她攔下來嗎?” 謝通心里也還打不定主意,聽林木大人的意思是,主子很是看重這女子,他們暗衛(wèi)的職責所在,也僅僅是保護著她的安危,是不能夠干預這女子太多的事情,她往哪里去,他們都不能從暗處出來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