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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寵外室 第71節(jié)

    他拿著鞭子使勁地抽打馬背,往后瞥了一眼,心煩意亂地回道:“走過這片林子,再趕上半個時辰的路,就能到鄴城了?!?/br>
    話音一落,阿瑜就往前頭瞧了一眼,入眼就看見了一塊從土里冒頭的石尖尖,她由之一驚,推著車夫的肩膀,喊道:“前面,快看前面。”

    車夫猛地轉(zhuǎn)頭,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馬車的車輪子已經(jīng)直直地攆過那塊石尖尖,坐在馬車里頭的人身子不受控制地一晃,直直地順著力道倒在了車壁上。

    阿瑜用手攀著車壁,那股子甩力,讓她整個肩膀用力地碰到了車壁上,她顧不上去看自己的肩膀處傷的有多重,就急著去探查霜兒和舟舟有沒有大礙。

    只見霜兒緊緊地抱著舟舟,她疼得“嘶”了好幾聲,而懷中的舟舟因身子不適,還昏睡著,也不知道夢到了什么,小嘴撇了撇,眉還蹙了蹙。

    阿瑜向霜兒投去視線,問道:“有沒有傷到哪?”

    聽之,霜兒摸了摸后腦,緩了緩神,咬著牙,搖了搖頭。

    這都是些什么事,上趕子地作弄人,遇什么事都不順,阿瑜掀開布簾,看見車夫被甩力,滾到馬車底下去了,差一點兒就要被馬車輪子給攆過去了。

    就在這時,偏偏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而天上烏云密布,瞧著這雨怕是會越下越大,若是她們再耽擱下去,雨大了起來,也是不好趕路的。

    車夫唉聲而道,嘴里喊著疼,他一瘸一拐地從馬車底下爬了出來,阿瑜瞧著他這個樣子,以為他傷到了腿腳,不由得問道:“可有大礙,還能接著趕路嗎?”

    聞言,車夫神情飄忽,似是怕雇主追責,齜牙咧嘴,聲聲喚疼,那叫喚得一聲比一聲大,可待他目光一瞥,看到了視線所及的車轱轆,不由得心生慌意,那車轱轆被震得歪掉了,瞧著似是壞了。

    車夫神情恍惚地摸上了車轱轆,再上前探查了一番,兩手一拍,嘆了一口氣,朝著阿瑜說道:“車轱轆震壞了,趕不了路了?!?/br>
    聽之,阿瑜神情一凝,眉頭緊緊蹙起,面色陰沉地問道:“那這怎么辦?”

    “眼下這個樣子,這馬車怕是要先棄之,容我駕馬去城里,再駕一輛馬車來?!绷种斜揪投嗝瞳F,這人若在入夜之后,大雨降下時,還沒出林子,恐怕會危矣。

    如今,困在這兒,不想想辦法,定是不成的,還不如他解下馬,駕之往城里去,到時候再看看,要不要尋一輛馬車來。

    話畢,車夫還不等阿瑜做出反應,就開始動那車轅,擺明了是想撇下馬車中的幾人,駕馬而去。

    阿瑜把手緊緊攥起,揪著布簾,眼睜睜地看著車夫不似方才的一瘸一拐,甚是有勁地在解著馬,她稍有質(zhì)疑,心中隱隱透著不安,她按耐住害怕,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從馬車上跳下后,她穩(wěn)了穩(wěn)身子,拽住系著馬的韁繩,盯著車夫,問道:“方才你說,這處離鄴城也就半個時辰的路程,而你如今駕快馬而去,想必用不了一炷香的時辰,就能趕到鄴城。”

    “如此一來,待你趕到鄴城,找一輛馬車來接我們,用上一個時辰足矣?!卑㈣ぞo扯著韁繩,寒著臉繼而同他說道。

    車夫一聽,心底生出一陣恐慌,他當下只想著趕緊從林中出去,到時候要不要回來接她們,還是要看天色許不許了,他總不能為了少許銀錢,賠上自己的性命。

    他面上露出狠色,可稍稍一瞬,又斂了去,腆著臉,應聲說道:“姑娘說的極是?!?/br>
    話音一落,他扯過韁繩,翻身上馬,往出林子的方向趕去。

    第121章 終始不渝

    距密林之外的三余里路。

    成言半倚在車壁上,喉嚨處抑制不住的咳聲,透著虛弱,儼然是一副重病的模樣。

    慶期在一側(cè)看著,甚是憂慮,病倒如抽絲,主子見到了瑜姑娘,卻又被瑜姑娘傷到了,這一時半會,緩不過來了。

    在江南請的大夫,說主子脈弱,因常年愀然,引發(fā)而來的頭疼神疲,如今已成了頑疾,往后或許會病痛纏身,若病情加深,還可能會少寐多忘。

    他如今瞧著主子這幅生著病還眉頭不展的樣子,往后的事,誰也說不準,但就在瑜姑娘不在成國公府的這三年,世安院中,主子房內(nèi)的燭火往往要燃至天明。

    這人常年悒悒不樂,可不就是會遭病。

    瑜姑娘攪亂了主子的生活,擺一擺手,說走就走,三年前是這樣,三年后還是這樣。她倒是和個沒事人一樣,可主子卻陷了進去,這找誰說理去,還有誰又能來拉主子一把。

    解鈴還須系鈴人,主子除了瑜姑娘,誰也不要,誰也不沾,任誰去勸,也沒了法子。

    他可真是想不通,主子對瑜姑娘那般好,瑜姑娘為何會百般不愿,好幾次想逃開,都被主子給抓了回來,三年前的那回,她居然還趁著主子去了岷州,死遁到了江南。

    三年過去了,誰又能料想到,兩人就這么陰差陽錯見上了面,這說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故意安排的,不然這人都跑得遠遠的了,怎么還能牽扯上呢?

    慶期還在誹腹之時,卻聽到馬蹄聲驟起,他掀開錦帷一瞧,好似是派去前頭候著的人。

    他瞧著那人和謝通附耳而道,隨后謝通從馬背上下來,往馬車上來,他掀開錦簾,躬身稟報道:“主子,瑜姑娘的馬車停在了林中,那車夫不知為何卸下了車轅,騎著馬跑了?!?/br>
    “我們的人也不敢跟緊,唯恐會被瑜姑娘發(fā)現(xiàn),但如今那車夫都跑了,瑜姑娘她們被困在密林中,我們的人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是繼續(xù)在后面藏著呢,還是現(xiàn)身瞧一瞧發(fā)生了什么事呢?!?/br>
    話音一落,成言睜開寒眸,胸口堵得發(fā)慌,他忍不住咳了好幾聲,慶期在一側(cè),想上前扶一扶,手才伸出半截子,就被成言擋手拂開。

    他一邊咳著,一邊坐起身來,隨即艱難地道:“咳——咳——找匹馬給我,我不用馬車了,騎馬就成?!?/br>
    “咳——你把這輛馬車趕去,再從跟著的人里頭,挑兩個面生的,趕著馬車上前問問她們,有沒有什么難處。還有,她見過你,你遠遠地看著就是,千萬別離近了,讓人認出來?!?/br>
    說完這番話,成言強撐著身子,要從馬車上下去。

    聞言,不等謝通作何反應,慶期就急得不行了,主子當下的身子骨,可不比往日,如今在馬車里,坐起身來都要喘上幾喘,病成了這個樣子,怎么能去騎馬,在馬背上受了風,那頭豈不是會疼的更厲害了。

    “主子,外頭正下著雨,您現(xiàn)在病著,身子骨還很虛弱,離了馬車,再騎馬受風,這不是糟蹋身子嗎?”

    “屬下斗膽進言,您何不就如此去把瑜姑娘接上馬車,如今瑜姑娘身邊有了小主子,您再怎么說,都是小主子的父親,想必瑜姑娘看在小主子在側(cè),也不會翻臉不認人。”慶期低著頭,斂聲而道。

    聽之,成言頓了頓,可他依舊撇開慶期,越過他,強撐著要從馬車上下去。

    待他緩緩騎到馬背上后,他用手放在嘴邊,咳了許久,吩咐道:“依著我剛才說的去做,快去?!?/br>
    謝通猶豫了一瞬,往慶期那瞥了一眼,見他眸中盡是無奈后,也沒了法子。

    ……

    疾風驟雨,說來就來。

    阿瑜從那輛壞了車轱轆的馬車上下來,抱著舟舟到了另一輛馬車上,她仔細瞧了瞧在駕馬的兩個男子,最普通不過的面容,放在人堆里,是不甚起眼的那一類。

    這兩人,一瞧便知道是練家子,藏在衣裳下那緊實的rou,讓人不容忽視,走起路來,也不似常人,下盤甚穩(wěn)。最讓她懷疑的便是,這兩人對著她的時候,那視線偏移,都不敢和她對上,一來二往,行徑間,對她恭敬有加。

    荒郊野外,在她遇困之時,偏偏能這么及時出現(xiàn)一輛馬車,他們還這么好心,上前問她,是不是有什么難處,而后順著話下坡,就喊著要幫她們。

    成言莫不是想把她當傻子一眼糊弄,故技重施,暗地里,讓人跟著她,真是陰魂不散,惹人生厭。

    阿瑜把成言的伎倆,都給看透了,可就算她不想接受成言的好意,但舟舟的病也拖不得了,他上吐下瀉了好一陣,如今昏睡著,身上還冒出了冷汗。

    在林中困著,她也不知道那騎著馬跑了的車夫還會不會回來,再這樣下去,舟舟哪里能受的住,更何況,驟雨急降,再不出林子,還不知道會遇到些什么事兒。

    天灰蒙蒙的一片,馬車在雨還沒有下得很大時,趕出了林子,往最近的鄴城而去。

    在后面跟著的謝通瞧見了以后,趕忙遣著人,往主子那處去知會一聲。

    他抬頭瞧了瞧林子的上空,群鳥驚飛,四處逃竄,而后又聚攏,往遠方飛去。

    ……

    隔日,阿瑜已在鄴城待了一夜,驟雨來的也快,去的也快。

    春光明媚,風來雨去天放晴。

    昨日,阿瑜一到鄴城,就往醫(yī)館去了,經(jīng)大夫一診治,再給舟舟抓了藥,她找了一個客棧,歇歇腳,熬上那副藥,讓舟舟喝了下去,一夜過去,舟舟身上又發(fā)了些汗,那病也就好的七七八八了。

    她一直在客棧里等著,想看看成言到底什么時候現(xiàn)身一見。

    白日里,她一邊哄著舟舟,一邊顧著有沒有人來。

    但等了一天,遲遲不見人來,成言究竟耍的是什么花招,她一時也沒想到,但他派人在暗地里跟著她,總不是假的,就算今日沒有人來,再等幾日,這人總該會現(xiàn)身的。

    舟舟的病,也還需養(yǎng)養(yǎng),待差不多好了,她再動身。那會兒,她是急地慌了神,還以為跑得夠快,就能擺脫成言,可誰知,成言根本就不打算放過她,

    如此一來,徒勞無功罷了。

    過了五日。

    客棧中,瞧著是風平浪靜的,阿瑜打定主意,過了今夜,不管身后還有沒有人跟著她,她都要帶著舟舟,往澧州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所找的這處客棧的對側(cè),也開著一家客棧,但那家客棧里頭,破敗了些,也臟亂了些,比不得她住的這家,那家客棧里頭都是些魚龍混雜的人,好不熱鬧。

    如此熱鬧的客棧,本就不適合病重之人靜養(yǎng),可成言那日,騎著馬帶著一眾人,遠遠地跟在阿瑜的馬車后面,到了歇腳處,還擔心著阿瑜見到他,會心生不悅。

    由之,他就在她對側(cè)的客棧住了下來,這人生著重病,還淋了雨,受了風,在床榻上,躺了好幾日,終于可以下榻了。

    而遠在京都的消息也傳來了,他前幾日讓人去做的事情,可總算是辦好了。

    他從床榻上起身,扶著沿路的門,往對側(cè)的客棧去,可剛走到大堂時,從門口進來一堆大漢,似是沒見到眼前站了一個人似的,隨意甩了甩手,就這一下,把渾身無力的成言,推倒在地。

    那碰倒他的大漢見了,仿佛是瞧見了什么好玩的玩意,對著倒在地上的成言諷言道:“兄弟,我可沒怎么用力,你怎么就倒了,這病懨懨的,還是別出來讓人笑話了,一個男子,和小娘們似的,臉白成了這樣,虛有其表啊。”

    慶期端在藥碗,瞧見了這一幕,沖上前去,拔刀而向。他從來沒見過主子如此狼狽的樣子,如今僅瞧見一眼,他那雙眸就開始生紅,紅得讓人鼻生酸意。

    如今太子在主子的協(xié)助下,已然握上了滔天的權勢,主子在京都,那也是說一不二的人,朝中的那些臣子,哪個不要奉承著主子,看主子的臉色行事。

    可而今,究竟是怎么了,主子為了區(qū)區(qū)一個女子,偏要把自己弄成這幅鬼樣子,身子敗下了陣,還不忘去找那女子。

    那女子究竟哪里好,值得主子念念不忘,三年不見,主子知道了瑜姑娘是死遁離開的他,也沒有絲毫怒氣,反而什么都順著瑜姑娘。見著主子被客棧里頭的莽人欺辱后,慶期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怨氣,心中不由得暗念道。

    成言從地上撐起身來,慢慢地站起來,推開慶期,顧不上還在與他們針鋒相對的那堆大漢,一心只想往對側(cè)的客棧去。

    他是不可能會放手的,世上沒有人比他,更在乎她。

    成言一步一步往前走著,還沒走上幾步,胸腔間的一口氣,就堵得難受,他踏進對側(cè)的客棧,腳下不穩(wěn),稍稍扶著門喘了喘氣,而后控制不住地咳了咳。

    客棧中的掌柜瞥目,瞧見他這幅模樣,還在猶豫著要不要把他趕出去,這人病成這樣,來客棧做什么,他會不會死在客棧里頭,到時候一個不及,死在了客棧中,那他找誰說理去,客棧掌柜如是想到。

    正在這時,阿瑜帶著舟舟從樓梯上下來,自從舟舟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以后,他就總鬧著要出去透透氣,再也不肯待在房內(nèi)好好躺著,阿瑜也制不住他撒嬌,見他也沒什么大礙了,也就依了他。

    舟舟牽著娘親的手,小臉蛋上滿是笑意,試探著想要自己下樓梯,這客棧的樓梯高且窄,他的小腿,還沒有那么長,一躍便能下去。

    第122章 幽幽而對

    成言抬頭的那一瞬間,看見了已有多年,消失在他生命中笑容,那抹久違的笑意,如今就在他眼前,佳人的唇角邊隱隱的弧度,是真的存在的,可惜的是,這抹笑意,并不屬于他。

    身子骨的衰敗,遠比不上內(nèi)心的傷痛,由身內(nèi)向外,重病難愈的無力感,他早已嘗遍了。

    如今眼前的一切,對他而言,仿佛是一場夢。前世她不肯入他夢來,這一世,他以為再一次失去了她,痛徹心扉,夢中的殘魂,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讓他想起了前世的所有。

    三年來,沒有阿瑜的日子里,他活得渾渾噩噩,殘魂撕扯著他,那屬于又不屬于他的記憶,在他腦海中翻涌,有時候,甚至讓他覺得那些都是他的臆想,他不愿,不想,也不敢相信前世那個弄丟阿瑜的人,是另一個他。

    如若不然,這一世,為何阿瑜總會無故走神,那雙動人的眼眸中,瞧著他的時候,就好似滲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原來,阿瑜從始至終,一直想從他身邊離去,是因前世的他,傷她甚重,就連她的性命也被他母親一并奪去了,這怎么能讓她不恨,她是該恨他的。

    成言躺在床榻上的這五日,想了許多,也念了許多,他往前不愿意自主接受夢中殘魂的記憶,放任讓那抹悔意無盡地折磨自己。他以為自己不去想,便能夠欺騙自己,可就算騙過了自己,也騙不了旁人。

    這一世,只要緣繩不斷,不論在哪里,只要他能再一次見到她,他們二人之間的牽絆也就不會斷。命里的虛無,是他的強求,也是他的強求,如今的種種,就此重來的機會,無緣且無解。

    他種下的悔恨,該是由他結束。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他命里曾有過她,那她就該是他的,想要讓他莫強求,除非天地交合,無人之蹤跡。

    “為而所求,為其必有果,若無果顧其求,不必強求?!背裳砸娭矍暗墓饬?,呢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