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魂 第12節(jié)
這種香會對寧時亭來說一般都沒什么意義。 他自己也不是個勝負(fù)欲強的人,顧斐音不愿意他拋頭露面,他也就懶得去了。 這邊話正在說著,身后卻傳來一聲意味不明的低笑:“喲,這不是晴王府的寧公子么,寧公子愛香么?” 轉(zhuǎn)頭一看,正是昨天請他們喝了兩個時辰茶的蘇家管事。 另一邊穿著大氅,品貌不凡的年輕人,顯然就是蘇越。 蘇越袖手站在一邊,淡漠地掃了他一眼:“是他么?” 蘇家管事說:“是的,少爺?!?/br> 兩邊視線對上,蘇越輕蔑地笑了一聲,轉(zhuǎn)過身去。 “他一個人來的,怕他做什么?我們買我們的東西,他買他的東西。我走我的陽關(guān)道,他走他的獨木橋。” 寧時亭聲音里帶著溫軟的笑意:“蘇仙長看見的是一個人,來的可未必是一個人?!?/br> 蘇越和管事臉色同時一僵。 兩個人顯然都想起了昨天在府上的sao亂,寧時亭身邊那個名為聽書的孩童,居然是個冰蜉蝣精化身,能殺人于無形之中。 寧時亭身邊沒人,卻也有可能,那魔鬼一樣的冰蜉蝣正蟄伏在他們極近的地方,隨時可以取走他們的性命! 蘇越喉頭一哽,臉色不怎么好地對掌柜說:“麻煩您快些?!?/br> 老掌柜樂呵呵地應(yīng)好:“仙長只要這些,還要別的么?” 小二這時候也騰出空來,過來招待寧時亭:“公子想買些什么?” “麒麟藤。” 寧時亭說。 “哦,麒麟藤啊,還有,還有,您要多少?” 小二有點高興。麒麟藤有價無市,因為太珍貴,而仙洲人一般也不太用這東西。這味藥材,俏的時候特別俏,滯銷的時候也非常滯銷,早出手早好。 “我要……” 寧時亭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身邊人打斷了。 蘇府管家不看他,面朝老板,故意放大了聲音:“忘了,還有麒麟藤,我們公子全要,一會兒都送去府里……寧公子,你是晴王府的人,不會這點規(guī)矩都不講吧?” 蘇越沉默無言,矜持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袖。 眾人都聽出了,這是在嗆聲剛進(jìn)門的這個年輕人呢。 小二尷尬地愣在原地,正想著如何打圓場時,寧時亭就出聲了:“那便給仙長府吧,先來后到,規(guī)矩是要守的?!?/br> “是啊,先來后到……”蘇越眼睛一瞇,“希望公子明白。” 這話中似乎還有另外的意思。 這四年間,是他蘇家人先來的,輪不到晴王府的人時隔這么久了再來插手。 小二趕緊賠不是:“公子,是真的不好意思,沒想到會這樣……幾日后我們進(jìn)新貨,到時候麒麟藤為您留著,您看這樣可好?” 寧時亭說:“倒也不必,今日起了心思想找?guī)孜恩梓胩?,也不指望能立刻尋到。沒有麒麟藤,買點其他的也是一樣的?!?/br> 他報了幾味藥材和香料的名目,小二恭恭敬敬地去為他找齊了,裝好了送過來。 拿了東西,寧時亭對店家微微頷首,而后走到門邊。 蘇越和管家亦走出了門,金翅鳥鑾駕翩然而至,坐上去也是儀態(tài)萬方。 “人人都說,晴王的人好欺負(fù),是個軟腳蝦,離了身邊的侍衛(wèi)什么都不是。如果有能力者來找我討要位置,我自然不敢忝居此位,但如果要接手西洲的是您這樣的人……恕我不能放任了,寧公子?!?/br> 蘇越終于開了口,說出第一句話。 他自袖間掏出一枚金紅色的紙書,離手后漂浮在半空,懸在寧時亭眼前。 “想拿走我的位置,至少晴王府得亮出點人才,讓大家看一看。既然公子愛香,七日后的調(diào)香大會,恭候大駕。” * 短短半天之內(nèi),寧時亭還沒來得及回府上,這個消息就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西州。 晴王府接了仙長府的式香帖,七日之后,會派人在調(diào)香大會上比試猜香! 仙民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明里都知道,這是兩邊人在較勁了,還有人開設(shè)賭局下注。大部分人都押仙長府。 連晴王府自己的人,都押仙長府。 “天啊,公子還沒回來,我們還不知道是不是他接的帖子,但估計八九不離十了。公子怎么這么莽撞呢?人家是當(dāng)今仙后的侄子,別說抓幾個一等一的調(diào)香師,那從小,什么珍奇材料都是抓著在玩兒的呀!這也太莽撞了,如果輸了,豈不是丟咱們晴王府的人?” “噓……這話你也敢說?” “別說了,到底押不押?你押哪邊?” “我押公子!” “那你鐵定輸?!?/br> “我不管,就押公子了,公子好看?!?/br> 幾個侍女侍衛(wèi)頭碰頭地在墻根邊劃籌碼,你出幾顆靈石,我押一塊玉佩。 正激動的時候,從天而降一大顆珍貴奇絕的烏金靈石,抬頭一看,是從一只銀色的狼崽子嘴里掉落的。 這狼崽子背后主人是誰,他們都清楚,一時間一起傻了。 顧聽霜的聲音從上邊窗戶傳出來,未見其人,但聞其聲:“我押他贏。” 有一個膽子大的侍衛(wèi)發(fā)問了:“世,世子說誰?”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 “寧時亭?!?/br> 窗下一片寂靜。 為什么呢? 小狼從窗戶跳回來,窗外風(fēng)起,隱隱有落雪之兆,也掩蓋不了窗外人竊竊私語的低聲:“世子這是……?”“為什么呢?” 剛剛聽見的少女聲音猶在耳邊:“我押公子!”聲音清脆,帶著一些不可言說的少女心思,又是這樣坦蕩通透。 因為他好看。 顧聽霜回想起昨日在陽光下看見的正臉,鮫人靠近的、烏黑發(fā)亮的眼睛,那薄薄的、泛紅帶著熱氣的唇。 覺得隔著手籠子扣過鮫人手指的那只手,隱隱發(fā)燙。 作者有話要說: 花絮1: 阿動:殿下,雖然你今天都沒有見到寧寧,可是寧寧在外面句臺詞耶,他在外面說不是晴王的人,是你的人。 柿子:滾。 五分鐘后。 柿子:在哪兒呢?劇本給我康康。 第11章 寧時亭很晚的時候才回來。 天已飄起大雪,初秋的天,卻天寒地凍的。 他出門時穿的少,回來的時候耳朵尖都凍紅了。 聽書早就提著燈籠去外邊找了他三回,但是怕走遠(yuǎn)了剛好跟他錯過,最后還是眼巴巴地回來了,守在門口。 好不容易看見寧時亭回來了,聽書趕緊踮腳給他披上大氅,把燙好的湯婆子送去他懷里:“公子怎么耽誤得這樣晚?以前您出門買香料,從來都是日落就回家了?!?/br> 寧時亭說:“我看外邊熱鬧好玩,許久沒見過了,就多逗留了一會兒。” 清雋的年輕人從袖子里掏出一包封好的點心包,墜著輕輕碰了碰小孩子的臉頰:“給你帶的仙蜜糕,熱的,我沒放進(jìn)儲物戒里,捂著帶回來的,快吃吧。就別來念叨我了,小小年紀(jì),比誰都要啰嗦。” 聽書一見到他手里的糕點,連眼神都亮了起來,當(dāng)即喜滋滋地收進(jìn)了懷里。 他很小心地折下一小片蜜糕,嘗了嘗,眼睛也彎了起來,然后又趕緊很寶貝地收進(jìn)了懷里。攙扶著寧時亭走進(jìn)屋內(nèi)。 “公子還是跟以前一樣,愛熱鬧,可是自己又不愛出門,出了門就不愿回來?!?/br> 聽書說,“可是西洲公子還不熟悉,沒來過,下回您就帶我一起去吧,我成日悶在王府里,給您理書冊,理完書冊整房間,我快悶得發(fā)霉了。” 寧時亭寵著他,說:“好?!?/br> 書房門打開,風(fēng)貫入窗欞,吹動桌上的書頁翻動起來。 寧時亭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書桌被人動過,頓了頓,問道:“誰來過這里了?” 聽書這才想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哎呀,世子來找過您!剛剛我回來幫您拿大氅時還在的,可是剛好您回來,他就不在了。我問了,可是世子也沒說,來找您干什么?!?/br> 寧時亭又回頭看向書桌。 他的東西被打亂了,都推到一邊去,剩下是翻了一半的雜集。 那本雜集是他從軍中帶過來的,陪伴他度過了大半冬洲邊關(guān)風(fēng)雪交纏的年月,有時候睡前接著擦洗的空檔看一看,能迷進(jìn)去忘記披衣服,就這樣凍病過好幾次。 “世子來找我,大約有事,過會兒我洗漱了過去一趟吧。聽書,把這本雜集裝上,和明天的藥材一起包好?!?/br> “這本書也要送給世子嗎?公子疼世子比疼我多?!甭爼粥止竟镜卣f。 寧時亭拿手里的書輕輕拍了一下聽書的頭。 聽書乖了,跑過去給他準(zhǔn)備。 寧時亭洗漱過后換了冬衣,拎著東西前往世子府。 他已經(jīng)聽說了,今天顧聽霜一反常態(tài)地出了門,還跟下人說了話。 這是個好現(xiàn)象。 那時?;龌脡艋氐剿X海中的、上輩子的記憶,仍然如同烙印一樣刻在他心上。十年歲月,他也不記得,上輩子的顧聽霜是什么時候走了出來。 只是突然有一天,他看見那孩子驅(qū)動輪椅,在門邊等他。少年人氣息沉默,肩頭墜了幾片雪白的梨花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