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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駙馬黑化前 第73節(jié)

    做女兒和做meimei始終是不一樣的,父皇在世時(shí),外面的人可不敢這么欺負(fù)她??v使父女斗法,好像也并未傷筋動(dòng)骨。無論當(dāng)年如何痛徹心扉,如何倔強(qiáng)狠厲,如今想來都覺得如同一場兒戲。

    如今當(dāng)權(quán)的是皇兄,一旦她觸到了逆鱗,他就可以毫不費(fèi)力地去翦除她的羽翼。雖然他尚且動(dòng)不了她,卻可以將她珍視的人和物毫不費(fèi)力地毀掉。

    她緊裹著一襲鶴氅,行走在曲折悠長的甬道中。

    兩側(cè)每隔幾丈邊有一處凹槽,其中設(shè)有燈盞,以至于到處都彌漫著嗆人的燈油味。

    趙霜松陪侍在側(cè),身后還跟著兩名婢女,前面打頭陣的是兩名提燈護(hù)衛(wèi)。

    呂朝隱走在最前邊,如同在自家穿堂過室,一路上侃侃而談,說的盡是曾在北軍獄中呆過的風(fēng)云人物。

    行了一刻鐘后,眼前終于豁然開朗。

    幸好沒有想過去劫獄,懷真有些慶幸的想,否則這種地方真不一定能走出去,還會落下罪名自掘墳?zāi)埂?/br>
    那是一間開闊的過廳,其中條案桌椅俱全,像是會客的地方。

    “原本是該將人領(lǐng)出來的,但目前……”呂朝隱做了個(gè)無奈的表情,道:“只能委屈殿下移駕。”

    囚室就在對面,是單獨(dú)的一間,隔壁便是守衛(wèi)休息的地方,呂朝隱探頭進(jìn)去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人遞上了鑰匙,“大人有何事?需要小的們?nèi)フ埐提t(yī)官嗎?”

    “不用不用,你們自便。”呂朝隱擺手道。

    沉重的鐵鏈落在石板地上,發(fā)出一連串脆響。

    囚室比想象中的大,和外面過廳差不多,也有簡單的家具,室內(nèi)光源除了一盞油燈,還有氣窗外透入的天光。

    雖與外面只有一墻之隔,但當(dāng)她踏入時(shí),卻感到有種刺骨冰寒從腳底爬了上來。

    呂朝隱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令她毛骨悚然,不敢想象她所掛念的人如今是什么模樣。

    宋友安醒來后的第一句話便是三郎有難,請她赴京援救。那時(shí)候她就做了最壞的打算,哪怕他缺胳膊少腿也無所謂,只要命還在她就知足了,不敢再有別的奢望。

    她的心跳如悶雷一般,震得耳膜嗡嗡作響,越往前走越覺得心頭發(fā)虛,連帶著四肢也開始打顫。

    她想跟他說,她如今又長進(jìn)了,上回去河內(nèi)日行兩驛3差點(diǎn)要了命,如今一日可換三驛,并無多少不適。

    她也想跟他說她在南陽的經(jīng)歷,以及對他時(shí)時(shí)刻刻的思念。

    她還想跟他說,看到他活著回來她就很開心了,別的什么都不重要。

    但她站在榻前時(shí),鼻尖上卻滲出了細(xì)密的冷汗。

    模糊的光影中,那張臉容熟悉到令人心驚,但卻毫無生機(jī)。

    眼前驟然一亮,呂朝隱舉著燭火走了過來,“殿下您瞧,真的不中用了。”

    燭光照亮了榻上昏睡之人,他的發(fā)鬢間還有凝結(jié)的血跡,左眼上敷著草藥和棉紗,簡單的包扎著。

    她心頭的恐懼猶如腳底的寒意般陡然漫了上來,總算明白先前呂朝隱反復(fù)提到的話,果然是缺了點(diǎn)東西。

    呂朝隱的眼睛比燭火還要燦亮,正死死盯著她,就像獵手盯著箭下的獵物一般,滿是嘲弄和自得。

    若是在平時(shí),她有的是手段還擊,有的是時(shí)間報(bào)復(fù),可現(xiàn)在不行。

    現(xiàn)在她有求于他,只能暫時(shí)忍耐。

    呂朝隱,她惡狠狠地記下了這三個(gè)字,她看得出來,他絕不只是北軍校尉那么簡單,他應(yīng)該是皇兄的走狗,才會有恃無恐,囂張到令人發(fā)指。

    她望著榻上毫無意識的謝珺,覺得其實(shí)這樣相見也不錯(cuò),至少他不會看到她受制于人的無奈樣子。

    她傷心到了極點(diǎn),卻不敢表現(xiàn)出來。

    從七夕至今,闊別一百三十多天,如今她終于看到了他,就躺在自己眼前,可身邊卻有一雙陰魂不散的眼睛。

    她俯身隔著單薄的被子觸摸他的身軀,還好還好,手腳健全,倒也沒什么要緊,不過就是少了一只眼睛罷了,相對于腦袋搬家來說還算可喜可賀。

    “殿下?”呂朝隱見她低頭摸索著,一言不發(fā),便好奇地追問道:“您怎么看,這樣子還能要嗎?”

    “還算湊合,又不缺胳膊少腿?!睉颜嬲{(diào)侃道,她以為可以輕松敷衍過去,但是甫一開口,苦苦壓抑的情緒突然就崩潰了,淚水決堤似的往外奔涌。

    呂朝隱聽出她聲音不對勁,竟毫無眼色地低下身去查看,見她淚流滿面,不由咂舌道:“天下男人多得是,您何必為了這種事傷心?哭壞了身子多不值當(dāng)?!?/br>
    懷真再也忍不住,伏在榻上失聲慟哭。

    她通身的白羽,跪倒在昏暗的囚室中時(shí),便如同一只折翼的鶴,令人心頭涌起莫名的悲愴和哀憐。

    可呂朝隱并無半分惻隱之心,反倒饒有興趣地瞧著,只覺得失態(tài)的美人也分外動(dòng)人,心中對謝珺的嫉恨又多了幾分。

    “殿下為何打扮成這樣?”他突然開口問道:“莫非謝三若死了,您還要給他披麻戴孝?你們?nèi)缃癫⑽闯苫檠?!?/br>
    這是程循的主意,說是穿縞素可以激起百姓的同情,因她如今也算是個(gè)孤女,未婚夫又身陷囹圄,在民眾面前要顯露柔弱無依的一面。

    這一招對普通人挺湊效的,奈何旁邊之人是異類。

    懷真聽出了他話里的惡意,忙止住抽泣,胡亂抹了把淚,本來想要起身,但跪地久了,石板地上的寒意直透骨髓,膝蓋已經(jīng)變得冷硬僵麻。

    她低頭搓了搓膝蓋,緩緩站起身望著他。

    那張欺霜賽雪的臉容在燈下顯得尤為動(dòng)人,含淚的眼眸更是柔波瀲滟撩人心弦。

    “呂校尉,你究竟想要什么?”她微微瞇了瞇眼,聲音冷的像冬日河面的浮冰。

    呂朝隱定了定神,望了眼榻上依舊昏迷著的謝珺,眼中閃過陰狠和貪婪,“末將想取代謝三,成為殿下的新駙馬。”

    他望向懷真,大言不慚道:“無論家世地位還是軍階,我們都不相上下。如今他淪為階下囚,又身受重傷,面門上中的那一箭扎地太深,恐怕不止眼睛沒了,連顱腦都受損了,日后就算能脫罪,八成也是個(gè)廢人,不癡呆就不錯(cuò)了?!?/br>
    他說著要去扯開謝珺左眼上敷的棉紗給她看,懷真痛心疾首,狠狠拍開了他的手腕,厲聲道:“呂朝隱,你敢碰他一下,我定叫你悔恨終生?!?/br>
    突如其來的氣勢倒是讓呂朝隱怵了怵,但也只是瞬間罷了,他另一只端著燭火的手甚至晃都沒晃一下,“殿下竟如此生猛,末將真是小瞧了?!?/br>
    他抬起發(fā)麻的手腕,湊到唇邊吹了吹,語氣輕佻道:“咱們當(dāng)著三郎的面,這般打情罵俏不太好吧?萬一給他氣出個(gè)好歹,那可就造孽了?!?/br>
    懷真感到兩臂上汗毛林立,既恐懼又無助,想要拂袖而去,卻又舍不得剛見面便分開,頓時(shí)左右為難。

    她想開口讓他回避,但理智告訴她這是徒勞。

    最終她只得狠了狠心,吐出一口濁氣道:“告辭!”

    呂朝隱見她轉(zhuǎn)身就走,竟有些意外,忙追了上去。

    夜幕降臨后,醫(yī)官如期而至。

    一番換藥施針后,謝珺總算自幽沉的夢鄉(xiāng)中掙脫出來。

    和以往每次一樣,伴隨著意識清醒,全身的傷痛便也被喚醒。

    短短數(shù)月,卻仿佛已經(jīng)歷經(jīng)滄海桑田。

    懷真說的沒錯(cuò),此番去江南,的確艱險(xiǎn)重重,是他半生以來最大的劫難和夢魘。

    他昏迷時(shí),曾無數(shù)次想起當(dāng)日她得知他要奔赴江南時(shí)的反應(yīng),那時(shí)候他不明白,為何她會那樣激烈的反對,更不明白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叮囑,

    直到后來面臨九死一生的境地時(shí),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從未說過一句廢話。

    只是即便她能未卜先知,恐怕也無法料到其中的危機(jī)和兇險(xiǎn)。

    他隱約發(fā)現(xiàn),懷真比他還要在乎他的安全,珍視他的生命。

    他為此大受感動(dòng),極為歡喜,內(nèi)心也充滿了溫柔和愛意,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她。

    他太急功近利,所以當(dāng)皇帝問他,是否愿意下江南擒獲燕王時(shí),他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

    他知道如若事成便是奇功一件,他太需要機(jī)會來證明自己,也想能早日昂首挺胸地站在她旁邊。

    他從未想過他所所效忠的君王竟想殺他,他所以為的知遇之恩從來都是一場笑話。

    他又想起了懷真嘲笑他的話:就算你想做忠臣孝子,也得分清是非黑白吧?

    若她看到他現(xiàn)在的模樣,肯定要狠狠敲他的頭,罵他是榆木疙瘩。但她也會心疼他的,肯定會難過地掉淚。

    于是他便突然嗅到了眼淚的味道,就像幻覺一般。

    他握了握拳,突然發(fā)覺靠外的左手食指上套著什么東西,他用指尖細(xì)細(xì)的描摹著,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枚約指。他陡然清醒,知道她來過了。

    第74章 .佳期(上)“還是三郎了解我?!薄?/br>
    懷真仰頭望著長信宮巍峨雄偉的正殿,周圍細(xì)雪紛飛。

    初冬的霜色雪意縈繞在雕梁畫棟之間,整個(gè)天地似乎都彌漫著一股凄冷清寒。

    一只玉白修長的手覆在她肩上,輕輕拍了拍,“懷真,別猶豫了,你要知道,此刻無數(shù)雙眼睛正在暗中窺伺。你停下來,她們只會笑?!崩顣s的語氣中帶著素日里少見的溫和體貼。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舉步往前走去,身后兩列隨從也都跟著一起步上了殿前高階。

    她心里掙扎地厲害,走到一半時(shí),忍不住頓下了腳步,回頭看著凝然不動(dòng)的李晄,可憐兮兮地癟了癟嘴,眉眼間滿是茫然凄惶。

    李晄望著她伶仃的身形和背后黑洞洞的巨大殿門,仿佛看到了幼年時(shí)步履蹣跚的懷真。

    他記得很久很久以前,他曾在迷宮般的排排巨柱之間撿到過一個(gè)奶聲奶氣的小娃娃,他牽著她不知走了多久。

    他們很小,周圍皆是龐然大物。

    殿中枝燈如林巍然聳立,珠簾金鉤間寶光流轉(zhuǎn),鮫綃紗幔輕軟如云。

    長廊幽深昏暗,兩邊的雕花巨柱似乎延伸到了天盡頭。朱色門扉又高又沉,就連門檻也時(shí)不時(shí)將他們絆倒,好在地毯又厚又軟,摔倒時(shí)并不會疼。

    后來當(dāng)宮人終于找過來時(shí),他們正坐在地上滾著玉瓶玩。

    也許那并非記憶,而是由于宮人的轉(zhuǎn)述所想象出來的畫面。他后來曾問過懷真,她懵懂地瞪大了眼睛,完全不記得有那么回事……

    **

    “好了,我陪你去?!崩顣s胸肺間吸了一口冷氣,將腦海中凌亂的思緒逼退,邁開長腿拾級而上,頃刻間便到了她身側(cè),握住她冰冷發(fā)顫的手道。

    懷真心下一暖,抽了抽鼻子,回握住他的手小聲道:“謝謝哥哥?!?/br>
    殿門大開,兩人站在月臺上等候傳召,片刻后小黃門過來回話,“太皇太后在溫華閣,兩位殿下這邊請吧!”說罷便去前邊引路。

    溫華閣是設(shè)于偏殿的暖閣,要穿過曲折廊廡。

    冷風(fēng)在檐下回旋,鎏金青銅驚鳥鈴發(fā)出叮咚脆響,一路將他們送到了偏殿門口。

    穿過重重珠簾繡幔,總算到了溫華閣外。

    圓月般的門洞兩邊擺著五彩斑斕的雀羽屏,玉樹般的枝燈前各跪著一名垂髫宮女。

    他們剛進(jìn)來,便有宮女迎上來侍候,寬衣凈手除去鞋履后,才被領(lǐng)進(jìn)了溫暖如春的內(nèi)閣。

    中間有座巨大的青銅蟠龍熏爐,周圍輕煙縈繞,暖香撲鼻。

    太皇太后正坐在窗下亮堂處,面前跪著一名宮女手捧書卷,其余人靜悄悄地跪侍在榻前簾后和柱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