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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帝師死后第三年(穿越)在線閱讀 - 分卷(23)

分卷(23)

    他垂下眼眸,所有的笑意都收斂起來了,沒有再看向?qū)Ψ剑何覜]有愛過你,也不恨你,我只想忘掉你。蕭九,籠中鳥都短命,換了人也是一樣的

    他話語未盡,已經(jīng)被對方猛地抱在懷中,小皇帝的氣息沉重而混亂,他像是被戳到了最令人難以忍受的一點(diǎn),情緒被死死地捆綁在了一起,馬上就要到崩潰的極點(diǎn),語無倫次地道:對不起不要這么說,你長命百歲,陪我一輩子,不要這么說

    陪不了一輩子。謝玟像是要把這一世的狠心話都說盡,在他耳畔輕輕地道,那是騙你的。

    什么永恒,什么長久。

    無稽之談。

    蕭玄謙徹底怔住,他抬起眼,跟對方清澈如水、又寒冷似冰的目光相對,他腦海中忽然又涌起沒有謝玟在身邊的一千個日夜,他在夢中永遠(yuǎn)追逐不上那片蘆葦叢中的身影,他不停地追逐,筋疲力盡、聲嘶力竭,可老師沒有回頭。那時他是怎么熬過來的呢對,他一直想,懷玉會原諒我的,懷玉什么都會原諒我的。

    只要他努力,老師會原諒他的所有錯。他就是這么想的,所以才能在每個午夜夢回驚醒的時刻,拼命地告訴自己,以后還會再相見,他只是讓老師消消氣,等時間到了,他們就會和好如初。

    和好如初。多么不切實(shí)際的四個字。

    不會的,蕭玄謙望著他,遲遲地道,只要只要我不放手,你會在我身邊留一輩子,留很多年

    謝玟耐心地聽他講完,很溫柔地笑了一下,不疾不徐地道:我在你身邊,沒有那么多年。

    蕭玄謙像是沒有消化這句話,他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敏感脆弱到快要崩斷,來不及思考,只是下意識地把人環(huán)緊,企圖在懷抱中得到一點(diǎn)慰藉、一點(diǎn)踏實(shí)感而謝玟一動不動地任他抱著,直到覺得痛時才緩緩地道:蕭玄謙,放開。

    對方根本聽不進(jìn)去這句話,他沒辦法在這時候放開謝玟,反而越來越需要、越來越渴求這一份氣息,聲音嘶啞地道:你怨我才這么說的對不對?我沒想把您當(dāng)什么金絲雀籠中鳥,我一生守著你、侍奉你,不會有任何其他的人來插足我們之間的事我是這世上最愛慕你的人

    放開我!

    不老師,你會拋棄我的,你會走的

    他喃喃自語似的反復(fù)確認(rèn),隨后忽然感覺到懷中人氣息一滯,原本欲掙脫的舉動也跟著驀地一停,身軀頗為無力地靠過來,蕭玄謙心臟跳空了半拍,來不及松手,就嗅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兒。

    燭光冷透,單薄的衣衫和被褥上沾上猩紅的血跡,謝玟渾身顫抖地單手支撐著床,額角上布滿冷汗,被抱緊到無法忍受時吐了一口血,殷紅的血液染紅唇瓣,血跡濺落在帝服上,洇透成暗紅。

    如果說方才是拿刀割rou,那么這才是誅心。蕭玄謙在這一瞬間都沒能反應(yīng)過來,好似靈魂都被攥緊抽干,心口空曠,只剩下呼嘯的風(fēng)聲。

    太醫(yī)院燈火通明。

    不僅是張則,幾乎所有御醫(yī)都在紫微宮中輪番診治,但每一個都面色異常,露出惶恐而不敢明言的神情,其中一個太醫(yī)候在門外,傳看了前幾日的補(bǔ)藥藥方時,還忍不住道:這方子用得不錯,很是溫和,可見謝大人雖病,不至于此?。?/br>
    就是說這事另一個捋著胡子,焦頭爛額地道,這才幾日,怎么就到了心疾難醫(yī)的地步,雖說急火攻心,一時大喜大悲、厥過去的也有,可這、這怎么會輪到謝大人身上?

    就是說這事,連張?zhí)t(yī)都束手無策,可怎么跟陛下交代

    沒法交代,這怎么治?情緒上來一時氣死的也有。當(dāng)年的周老將軍不就是被陛下

    噓。年輕太醫(yī)扯了他一下,不要命了?

    兩人間歸于一片寂靜,紛紛望向?qū)m殿之內(nèi)。所有的內(nèi)官太監(jiān)盡皆肅立,崔盛郭謹(jǐn)兩位大太監(jiān)都在一旁,而門內(nèi)的燭光之下,是方才商議了半晌才進(jìn)入其中的、張則的背影。

    張?zhí)t(yī)再度摸了摸脈,抬眼望去,年輕的天子將他的老師抱在懷中,但似乎無論如何,謝玟都在他身邊不斷地?cái)嚾腼L(fēng)波、受傷、不斷地走向死別那條無法挽回的道路。

    張則想起馮齊鈞對他說的話,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他知道這脈象的確很差,謝大人恐怕沒有喝那些補(bǔ)藥、或是吃了什么犯沖的東西,再加上對方氣色確實(shí)不好他穩(wěn)了穩(wěn)心神,俯首磕頭,道:陛下,這恐怕不大好。

    蕭玄謙貼了一下對方的額頭眉心,聲音低微地喃喃著什么,在聽到張則欲言又止的聲音時,口中的話語突然頓止,他轉(zhuǎn)過頭,眸光陰翳地看著太醫(yī)的頭顱:如果他有什么事

    張則渾身冒冷汗,連忙道:陛下!帝師這是心癥,他、他的心氣不順,只能慢慢調(diào)養(yǎng),實(shí)在不是藥石能救的??!

    藥石不能救,那什么能?蕭玄謙盯著他道,你不是說他并無大礙嗎?你不是說過,他很快就能好嗎!

    嘩啦一聲,床榻邊的茶盞杯皿盡數(shù)被摔落,噼里啪啦的碎片落在地上,其中的一片飛濺中割破了張則的臉頰,而他撲通一聲跪伏下,緊張地?fù)Q了口氣,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恕微臣直言,帝師大人實(shí)在不能跟別人起了爭執(zhí),更不能生氣,微臣已說過他這病絕不可動氣

    蕭玄謙的手指攥緊衣料,隨后又緩慢地松開,他的眉宇沉淪在一片濃郁昏暗的燭光陰影里,他覺得自己跟老師得了同樣的病,自己的心口也涌上一股無法忍受的熾痛。

    他閉上了眼,過了片刻,低低地問道:那要怎么辦呢。

    這是張則這么久以來,第一次見到這位將皇權(quán)集中做到極致的年輕帝王、尊貴的天子,露出這種茫然無措的神情,擺在他眼前的道路,居然沒有一條好走,沒有一條能夠通行。

    向來明哲保身的張?zhí)t(yī),明明可以用更含蓄的話語來暗示,但到了此刻,他卻涌起一股莫名的沖動,跟這位手握生殺大權(quán)的君主道:謝大人是人中龍鳳,他想看的應(yīng)該不是這死寂的宮殿樓宇、冰冷的紅磚綠瓦,而是您治下的山河萬里、天下太平。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箱:不出意外的話最近都是我來陪伴你們了,如果影響閱讀的錯字等作者回來統(tǒng)一修。OvO

    第29章 天明

    紫微宮一直忙碌到夜盡天明之時。

    這樣不同尋常的氣氛很快讓整個京都為之凝重,特別是罷朝一日的消息傳出,幾乎所有的中樞重臣都頻頻派人探問,怕出了什么大事。而太醫(yī)院此刻也只剩下一具空殼,只剩下藥童仆役們紛紛來回送藥。

    到晨光朦朧時,殿外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

    我哥都沒說攔我,你們誰敢不讓我進(jìn)!先生不來,他也不來,整個太醫(yī)院抽空了調(diào)到這里,究竟出什么大事?是蕭天湄的聲音。

    解憂公主是本朝最為受寵的公主,如果有其他的宗室女像上次那樣不顧一切地闖宮,非要見謝大人,恐怕受得就不是抄書禁足之類的懲罰了。就在郭謹(jǐn)攔住她時,紅衣少女解下腰間的鞭子,啪地一聲甩在地上,橫眉冷對:三年前我尚年幼,連一眼都沒能看到,如今我一定要

    她話語未完,殿內(nèi)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讓她進(jìn)來。

    是蕭玄謙。

    郭謹(jǐn)聞言,當(dāng)即便向一側(cè)讓開,為公主掀開門簾。在厚重的、收攏熱氣的簾子內(nèi),彌散著濃郁的苦藥味道。蕭天湄抬起眼,見到她的皇兄坐在榻邊,吹涼了手中的那碗藥。

    蕭天湄的目光立刻轉(zhuǎn)移到床榻上,厚重的被子近乎將對方全然包裹住,只有一片烏發(fā)流瀉在枕側(cè),謝先生似乎還沒醒,即便只露出了一半面頰,還能看出對方血色全無。

    解憂公主心口當(dāng)即涌上一股惱火,但當(dāng)著謝先生面,她只得將沸騰的怒先壓下來,走到床邊問道:是怎么回事?

    蕭玄謙沒有看她。

    我問你是怎么回事!湄兒加重了語氣,她聲雖不高,但每個字都咬得極重,幾乎發(fā)抖,你就這么照顧他的嗎?九哥,我以為你起碼是順著他的

    蕭玄謙胸前的帝服被她的手指抓起來,金線縫制的龍鳳圖樣被揉出一團(tuán)褶皺,他不得不跟少女對視,聽到她咄咄逼人地問:你是不是又強(qiáng)迫他了?你又做哪些混賬事了是嗎?皇兄,都已經(jīng)這么久了,你為什么還是學(xué)不會

    我要學(xué)會什么?蕭玄謙冷不丁地開口,閉嘴,不許吵。

    蕭天湄的千般怒火都被這命令的語句堵住了,她想起謝玟還在一旁,便努力地順了順氣,松開手背過身去,悄悄地抹了一把淚,勉強(qiáng)道:要是先生出什么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蕭玄謙抬眸望了她一眼,寂然無聲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看著湄兒擦干眼淚,伏在床頭查看謝玟的狀況,這小丫頭明明已經(jīng)跟老師三年沒見了,可還是更親近他,就像玉獅子一樣他們都親近那個最初對自己好的人。

    連他也不例外。

    蕭天湄握著謝玟的手指摩挲兩下,低低地道:先生還說要給我過生辰,說會送我禮物,您身體素來康健我竟不明白這一次是為了什么?如若此世無所眷戀,您要回您的來處,不如也帶上我吧。

    后一句說得有些意氣用事了,但這話讓蕭玄謙極度地?zé)o法忍受,他抬起手按住自己的額頭,閉上眼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道:他沒事我會讓他沒事的,你回去吧。

    湄兒卻并不相信,她站起身看向自己的皇兄,冷冷地笑了一聲,手指不斷攪動著那截鞭子,道:你只會害死他。

    蕭玄謙抬起眼,跟她對視了片刻。

    九哥,你把他留在這里,只會害死他。先生所向往之處,從不在深宮之中,他或許會為了別人停留,但不會為了別人折斷手腳,就算是你,也不可以。

    她冒著極大的風(fēng)險(xiǎn)這么說皇兄雖然寵溺她,但涉及到謝先生的事,就算他們是親兄妹也時常翻臉吵架、關(guān)系破裂,到眼下這個情況,誰也說不準(zhǔn)九哥到底怎么想。

    但蕭玄謙并未發(fā)怒,而是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呢?蕭天湄還欲再問時,那位郭謹(jǐn)郭大監(jiān)卻已悄然無聲地摸了進(jìn)來,立在她身后,分明是請她離開的意思。她望向床榻,知道自己在這里只是妨礙對方休息,便將一口氣咽下去,道:真希望我們不會有徹底決裂的那天,九哥。

    她說完這句話便轉(zhuǎn)過身,在她身后,蕭玄謙的聲音緩慢地響起:我也是這么希望的,他的話頓了頓,生日快樂。

    蕭天湄的心中忽然極度地復(fù)雜起來,她的腳步停了一瞬,隨即步出這個令人壓抑的宮殿,但沒有離開,而是背對著門坐在了殿外的石階上,黎明的光線一縷一縷地映在她發(fā)間,照亮那些耀目的釵環(huán)。

    室內(nèi)的爐火永續(xù)不斷,張則與其他太醫(yī)仍在討論,每個一個時辰便過來切一次脈,已開出來的方子熬好了藥,藥盅guntang。

    蕭玄謙衣不解帶地守在床邊。等到晨光熹微地映入窗紗時,謝玟的體溫被催熱到正常的溫度,他才重新醒過來。

    小皇帝就在他的面前。

    兩人視線交匯之間,居然只剩下一片無言。蕭玄謙的喉結(jié)滑動了一下,他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只記得熬好的藥溫度正好,便親手喂他喝藥。

    但玉質(zhì)的藥碗和湯匙被蒼白指尖推了回來。

    老師

    謝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疲倦地縮回到被子里,仿佛這是一個狹小而溫暖的巢xue,能夠帶給他一點(diǎn)不被傷害的安全感。

    是不是你嫌它太苦了?蕭玄謙低聲道,我讓人準(zhǔn)備了冰糖和蜜餞,你喝一口,我嘗過了,不苦的。

    謝玟仍埋在被子里,他像是一只垂死的鹿,看上去仍舊溫柔寬容、一片靜默,可卻已經(jīng)走到窮途末路,從五臟六腑里發(fā)出沒有聲音的絕望哀鳴。

    懷玉

    我不想喝。謝玟道。

    蕭玄謙怔了一下,他定了定神,勉強(qiáng)勸道:就喝一點(diǎn),好不好?你想去哪里都行,我再也不發(fā)瘋了,真的

    我想回洛都。謝玟閉著眼,輕聲喃喃,我不想待在你身邊。

    蕭玄謙的聲音當(dāng)即停住,他的幻嗅再次發(fā)作,從濃郁苦澀的藥味里聞到鮮血的氣息,他想起當(dāng)年撬開那口空棺之前難以忍受的煎熬和冷意。

    他為什么要撬開那口棺材呢?或許是因?yàn)槎仗洌е蠋煹氖遣拍芏蛇^那場幾乎凍結(jié)人靈魂的嚴(yán)冬如今,他有了一次挽回了機(jī)會,對方還是活生生的,還會說話喘氣,這已經(jīng)是命運(yùn)對他格外的恩賜和赦免。

    蕭玄謙的腦子里亂到極致,他茫然地停頓了一會兒,只找到一句話翻來覆去地說:可是,你要好起來才行。

    小皇帝俯身過來撥了一下謝玟鬢邊的發(fā)絲,低聲道:不要鬧脾氣了,你乖乖喝藥

    他話音未落,那碗溫度正好的藥碗?yún)s被對方打翻,碎片紛落在殿內(nèi)的地面上。謝玟沉默而封閉地拒絕了他,他從來沒有過這么冷硬、這么不顧分寸的一面。

    破碎的藥碗之間,烏黑的汁液在碗壁上流淌。夜色褪盡,殿內(nèi)的燭火已經(jīng)燒完,燭淚冷透。

    周遭靜寂了好一陣,謝玟閉著眼沒有看他,過了一會兒,他的手才被對方握起來,同時,一把熟悉的匕首被塞進(jìn)他的手里,謝玟晃了一下神,抬眼看著手中的金錯刀。

    開了刃的匕首,刀鋒閃閃發(fā)光。

    您如果不要我。蕭玄謙道,就殺了我吧。

    謝玟心弦一顫,他難以想象這種話從他的嘴里說出來蕭九千辛萬苦不擇手段才到了這個位置,這樣一個站在天下權(quán)力之巔的人,居然會說這種近似放棄一切的話。

    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比你的天下還重要嗎?謝玟對他的不信任哪怕已經(jīng)達(dá)到極致,但這一瞬間還是忽地愣了一下,他想,你是確定我不會殺你,還是真的不,這怎么能相信,太荒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