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殷攤開來，借著桐油火把的光亮去看，是道指婚圣旨，上頭她的身份是張氏女，與甄太師府并無半分干系。

    她鼻尖酸得厲害，身子微微戰(zhàn)栗起來，耳墜也跟著晃蕩起來。

    她將那無上尊貴的絹帛往旁一扔，差點(diǎn)落進(jìn)火堆，好在火焰已盡，沈還眉心都跳了一下，無奈地看著她耍性子。

    “既有這東西，來的時候?yàn)槭裁床荒贸鰜?？何必和我周旋這么久？”

    “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心意。若你當(dāng)真不愿意，我總不會再逼你一回了。”

    “殷殷，”他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嫁給我，好不好？”

    殷殷沒有作答。

    沈還心下微緊，繼續(xù)道：“沒有公婆需要你孝敬，也沒有偌大家產(chǎn)需要你來辛苦打理，京中各家往來，你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也沒人敢說你不是，想發(fā)脾氣便發(fā)脾氣……””

    她忽然湊上來，極輕地在他唇畔吻了一下，阻斷了他的話。

    沈還怔愣片刻，冰涼的手扣上她的雙肩。

    殷殷一哆嗦：“您真沒事嗎？”

    “沒事兒，好些年了，就是難熬些，捱一捱也就過去了。往年在邊疆，有時候在行軍路上，連藥也沒有，不也得挺過來？”

    他本意是想讓她安心，殷殷卻心疼得厲害，把他的手捂在掌心暖著，后來又覺得不夠，小心地把他的手貼在腰間。

    他湊上來吻她，連唇也是冰涼的。

    但珍之重之的碾磨下，溫?zé)釓乃彳浀拇桨晟蟼鬟^來，生了幾分燥熱。

    殷殷仰頭回應(yīng)著他，在呼吸的間隙里，用眼神描摹著他的眉眼。

    從前，只將心底隱秘事，說與風(fēng)霜雪雨聽。

    而今，貪嗔癡恨怨，竟也可以與他一一說明，不再是妄念。

    第51章 “沈還，往后多……

    在殷殷的堅(jiān)持下,沈還第二日陪她上山采了那所謂的雪果。

    兩人下山時，雪勢仍舊不小，沈還先行探路,每踩實(shí)一步，才牽著她往下走一步。

    下山路本就比上山之路難行，兩人沿著昭闕河往回走到宅院門口時,時已近黃昏,天色昏暗，殷殷去叩門,丁層云迎上來開門,沖她擠眉弄眼道：“你死定了。”

    張?zhí)N和站在檐下,看見二人十指相扣的手，神色平靜地沖殷殷說：“先去把濕衣服換了。”

    殷殷面色擔(dān)憂，沈還沖她笑笑：“你去吧?！?/br>
    張?zhí)N和先一步進(jìn)了客廳,沈還等殷殷進(jìn)了后院，才跟了進(jìn)去。

    張?zhí)N和先在主位落座,正要請他入座,沈還卻在她跟前跪拜下來,恭敬地行了大禮。

    “張夫人,先前是我對不住殷殷,也著實(shí)無法彌補(bǔ)，惹您憂心，實(shí)當(dāng)大罪，不敢求您原諒,只望您往后不要再為此事難過?！?/br>
    張?zhí)N和緊扣在桌角上的手指發(fā)白，好半晌才平復(fù)下心緒，尚算和氣地道：“說起來,妾身一家皆受過沈大人天大的恩惠，否則恐怕全家都已性命難保，本來不敢擔(dān)您這么大禮……”

    “舉手之勞，還請夫人勿要掛懷。若當(dāng)初知您是甄先生的夫人，不必其他，我也自會出手相助，往后還請夫人勿要再提此事了。”

    張?zhí)N和頷首，轉(zhuǎn)而道：“我也不同你繞彎子了，我這做母親的，自認(rèn)算不得迂腐，先前執(zhí)意阻止，無非是因?yàn)樯虼笕诵牟徽\，如今奚兒既然屬意于你，還望沈大人往后，務(wù)必善待她?！?/br>
    沈還怔住。

    “你來曲慶那日，我其實(shí)看見了。沈大人馬術(shù)高超，讓人難以忽視?！?/br>
    張?zhí)N和笑了一下：“你肯放下身段，孤身一人來此，陪她這些時日。她也肯為你去做這些事，我也沒理由攔她，去做那棒打鴛鴦拆散姻緣的惡人。先前那些事……她不曾怨過你，我這做母親的，自然也沒什么資格說你的不是?！?/br>
    “只有一條，因?yàn)槲业木壒?，我這女兒沒學(xué)過什么執(zhí)掌中饋的本事，這點(diǎn)可能配不上沈大人的門楣，但她自來在大事上明事理，便在京中，和命婦們在一塊兒閑話敘事，也不會丟了你的面子，不用你cao心。但她從小被我和她父親寵壞了，后來雖被我強(qiáng)行養(yǎng)回深閨，表面上收斂了不少，實(shí)際上仍是個實(shí)打?qū)嵉木笮宰?，脾氣不小，也不算乖順，不知大小的毛病自來有之，往后，還請沈大人多多擔(dān)待。”

    沈還恭謹(jǐn)應(yīng)下：“掌家之事，殷殷若愿意學(xué)，我名下的所有家產(chǎn)自然悉數(shù)交給她打理，若不愿也無妨，請人打理也是一樣，我們也就兩人，被人吃些回扣也無甚要緊?！?/br>
    “至于性子，我自來清楚的，還請夫人放心?！?/br>
    “奚兒素來在京中長大，也沒什么不習(xí)慣的，多的我就不交代了?！睆?zhí)N和請他出去，“既如此，上元過后，六禮便議起來吧?！?/br>
    “是?！鄙蜻€再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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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期議定得快，定在三月二十五。

    不是千挑萬選的黃道吉日，而是沈還親自定的日子，是去歲殷殷離開之日。

    當(dāng)日殷殷從京郊悄無聲息地消失，今日，他親至京郊迎她入京。

    喜轎之上，殷殷視線下垂，從喜帕的縫隙中，去看自己親手縫制的嫁衣。

    她自小女紅不好，這嫁衣卻是在母親和姨母的指導(dǎo)下，夜夜挑燈，一針一線為自己縫制的。

    沈還行在轎攆之外，同她細(xì)細(xì)說來：“府里為你新辟了一處園子，引活水進(jìn)來，造成一方水上之園。你既喜歡水，我便擇了此處做新房，一會兒你先看看，若不喜歡，我再讓工匠照你的心意改?！?/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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