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多義確實是沖著云朝朝來的。

    云朝朝跟著潮長長進門的那一刻，林多義的兩眼都放著從夢想深處照射出來的摯愛光芒。

    最是明顯不過。

    任誰都不會看錯。

    贏曼而的第一眼沒有任何問題。

    第二眼，腦補出來的情節(jié)，就和事實有些相左。

    摯愛分很多種，能讓人兩眼放光的事情，也因人而異。

    至少，林多義的摯愛之光，是獻給他自己的創(chuàng)業(yè)夢想的。

    在懷揣創(chuàng)業(yè)夢想的林多義的眼睛里面，人類是不分性別的。

    唯一可以用來區(qū)分人類的，只有天使投資人和非天使投資人。

    如果再認真區(qū)分一下，可能還有做大生意的人和做不了大生意的人。

    不知道能不能算分類的分類。

    阿華大排檔做的全都是街坊鄰里的生意，沒有連鎖、沒有宣傳，甚至沒有上大眾點評。

    街坊們?nèi)疾疬w走了，生意也就跟著街坊們走了。

    開了一輩子的大排檔，阿華兩夫妻起早摸黑，從來都沒有過休息。

    最開始是擔心買不起帶電梯的商品房，后來是擔心兒子長大結(jié)婚沒有房。

    等到買了兩套房，又開始擔心沒有足夠的錢養(yǎng)老。

    拆遷造富運動一結(jié)束，夫妻倆就生起了可以安安心心退休的打算。

    最開始買的那套房足夠一家人居住。

    給兒子準備的婚房，也是很不錯的樓盤。

    現(xiàn)在又有了拆遷分來的六套房和一個小店面。

    只要兒子不敗家，出租也好，做培訓(xùn)也好，一輩子的安安穩(wěn)穩(wěn)就是一眼到底，直接能夠看得見的事情。

    林多義之前提過不下四十個創(chuàng)業(yè)計劃，包括把阿華大排檔做成連鎖在內(nèi)，幾乎都是要把拆遷分到的房子，賣得一間都不剩的。

    唯一聽起來靠譜的民宿，還一開口就是三百萬裝修費用。

    那就不只是要把拆遷分到的房子搭上，還得把已經(jīng)買的兩套商品房至少賣掉一套。

    林多義說自己沒個十年二十年的，根本就不會想結(jié)婚，婚房留著就是占用資金和浪費機會。

    要賣房子創(chuàng)業(yè)，要花幾百萬裝修民宿，這樣的事情，阿華兩夫妻肯定是不可能同意的。

    夫妻倆就只開過大排檔，也沒什么太大的理想。

    林多義一天到晚地瞎捉摸，弄得阿華兩夫妻，都不敢關(guān)了大排檔開始去旅行。

    深怕一離開，兒子就出幺蛾子。

    和拆遷指揮部說，他們家不要分房子只要現(xiàn)金這樣的事情，林多義做過。

    去銀行問，拆遷分到的安置房什么時候能夠貸款這樣的事情，林多義也做過。

    要不是多方打聽，知道家里分到的這六套拆遷安置房，產(chǎn)權(quán)雖然歸屬個人，但在取得所有權(quán)的五年之內(nèi)不能上市交易，林多義根本就不會退而求其次地想到要裝修民宿做【酒店業(yè)大亨】。

    林多義究竟有多能折騰，身為父母的阿華大排檔老板和他的老婆，最是清楚不過。

    林爸林媽一直都為此感到苦惱，直到林多義做出了【教育業(yè)大亨】的初始策劃。

    夫妻倆盡管還是不懂，卻不約而同地有了靠譜的認同。

    這一次林多義沒有策劃賣房子，也沒有一開口就是三百萬。

    只要了五萬塊做啟動資金，末了還備注（實在不行，三萬也行）。

    錢的去處也寫的明明白白的，就是最最簡單的裝修和買些簡單的桌椅。

    阿華和他的老婆看到這份策劃，簡直有種喜極而泣的感覺。

    皇天不負苦心人，他們的兒子不著邊際了快25年，終于有了長大成人的跡象。

    阿華熱情地端了一盤炒海瓜子出來。

    看了看一桌子的人，首先感興趣的也是云朝朝：“你就是多義剛剛一直在說的今年全國狀元吧？”

    在去小危樓找潮長長之前，林多義就把各種新鮮資訊，都和阿華分享了。

    爸爸難得支持了一下他的創(chuàng)業(yè)計劃，林多義正是最興奮的時候。

    光在潮長長這兒，發(fā)現(xiàn)有人排著隊等他輔導(dǎo)的新大陸，就夠讓林多義興奮了。

    林多義的【創(chuàng)業(yè)伙伴】只有潮長長的時候，阿華就已經(jīng)覺得靠譜了，現(xiàn)在又加碼了一個全國狀元，就比一般的靠譜還要更加靠譜一些。

    當著潮一流和贏曼而的面，云朝朝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只好在心里給林多義，多打了好幾個叉叉。

    她要回答說是吧，就顯得有些炫耀。

    她要和之前那樣解釋一遍，說高考并不存在真真的全國狀元，又看著是像以退為進，披著謙虛的外殼驕傲。

    最重要的還不是驕不驕傲，炫不炫耀。

    yc國際的人都知道，學(xué)生會主席的爸爸，曾經(jīng)的首富潮一流，只在意兒子學(xué)習(xí)成績。

    放出過只要兒子學(xué)習(xí)好，其他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讓兒子自己做主這樣的豪言壯語。

    潮一流很為潮長長的學(xué)習(xí)自豪。

    現(xiàn)在好了，成績那么好的潮長長，既沒辦法出國念書，也沒有參加今年的高考。

    在這樣的場合，說什么高考狀元，無疑是在潮爸爸的傷口上撒鹽。

    “我不是。”云朝朝指了指潮長長：“你可以采訪采訪明年的高考狀元。”

    云朝朝的情商一向都很高，括弧，在討厭了十幾年的潮長長面前是個例外。

    但就算是故意拿話刺激潮長長，其實也屬于云朝朝情商的一部分。

    她不僅把潮長長從山村刺激到了倉庫，還把潮庫管直接刺激到和自己表白。

    奇跡寶寶從小和爸爸相依為命，有些人情世故她不懂，有些軟話她不會說。

    云朝朝的風(fēng)格自成一派，不是一般人想要模仿就能模仿得來。

    潮長長接過了云朝朝拋來的話題：“我一個藝考生，覬覦什么狀元？”

    阿華沒有再多說什么又回去后廚做菜，省得給兒子難得一次的靠譜添亂。

    再怎么說也是開了這么多年的大排檔的人，知道別人什么反應(yīng)是不想和他細聊。

    “培訓(xùn)班你還沒有找好對吧？”朝朝姑娘在報到之前特地過來一次，也是有很多事情想要交代長長同學(xué)。

    “葛媽給我找了一個美術(shù)高考培訓(xùn)畫室，說是之前連續(xù)四年，省美術(shù)高考的第一名，都是那個畫室的老師帶出來的，我明天就去看一看?！背遍L長一直都有把答應(yīng)過的事情放在心上。

    “你早怎么沒有去？”云朝朝覺得潮長長對考清華美院這件事情還不夠上心。

    “前一段剛從倉庫回來，收拾東西什么的，做了幾天調(diào)整?！遍L長同學(xué)給出了解釋：“然后葛媽說畫室的老師想要看看我以前的素描，我大多都沒帶，就想著自己先練一練找找手感再過去找老師?！?/br>
    “怪不得這兩天都在拿我和你媽練手。”潮一流也是第一次聽潮長長說起自己的安排。

    云朝朝本來想說讓潮長長也那她練練手的，礙于現(xiàn)在人有點多，就直接拋出了自己最關(guān)心的另外一個問題：“藝考的程序你知道了吧？”

    “嗯，葛媽有和我說?！?/br>
    “你光聽葛主任說可不行，今年都不記得給你報名。”

    云朝朝對潮長長沒能一起參加高考這件事情，耿耿于懷。

    朝朝姑娘給長長同學(xué)想好了最佳解決方案。

    不能一起入學(xué)，那就一起畢業(yè)。

    十幾年那么長的時間，都討厭過來了，一眨眼就到了現(xiàn)在，根本沒有覺得漫長。

    接下來，只有一年的時間，肯定連眼睛都不用眨就過去了。

    不過，這是牽過手之前的云朝朝的想法。

    也不過是牽了一個手，心里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別說是一年，就連不能獨處的這一頓飯的時間，都讓云朝朝覺得漫長。

    “我之前也沒想過要參加高考啊。葛媽要是能未卜先知到給我報名高考。那我肯定不去聯(lián)合國演講，不接連上熱搜。”

    潮長長說的，都是心底的大實話。

    這一系列讓潮長長整個世界都崩塌的蝴蝶效應(yīng)里面，只要前面的任何事情發(fā)生了改變，后續(xù)的所有事情，都可能不會發(fā)生。

    他肯定不會在現(xiàn)在這樣時間，出現(xiàn)在這樣的地點。

    即便機緣巧合來到了阿華大排檔，也不會是和云朝朝一起。

    云朝朝的出現(xiàn)，是潮長長已然崩塌的世界里面，唯一嶄新的屹立。

    朝朝姑娘聽出了長長同學(xué)的話外之音。

    有些悲傷的話題，不宜說的太深。

    過去已經(jīng)是那個不可改變的樣子了，未來才是值得努力的方向。

    “省聯(lián)考，一般是十一月報名，十二月考試，二十個工作日會出成績?！?/br>
    “我會記得報名的?！?/br>
    “嗯，到時候我再提醒你?！痹瞥钆伦约赫f得不夠詳細：“你的目標不能只是省考的第一還是第幾，省考過后，還會有清華美院的?？?，?？疾攀菦Q定你能不能上清華的考試，?？家话闶窃谑】汲煽兂鰜硪粋€月之后?！?/br>
    斯念聽到這兒就樂了：“啊嘿！你怎么這么了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明年要參加高考呢?！?/br>
    “我去找考清華美院的同學(xué)打聽了一下啊?！痹瞥卮鸬美硭斎?，轉(zhuǎn)頭又接著和潮長長說：“省考、?？肌⑷缓蟾呖?，一個都不能錯過，還得要考個高分。”

    “好?！痹诔遍L長臉上掛著的，是他的標志性笑容。

    有那么一點壞壞的，淋漓盡致地凸顯了潮長長的氣質(zhì)。

    笑里藏壞，又壞得不是那么徹底。

    帶了點賤兮兮的俏皮，和不易察覺的孩子氣。

    從眼角蔓延到全身。

    這是云朝朝記憶中的笑容，散發(fā)著行走的荷爾蒙。

    現(xiàn)場的氣氛好得有些過分。

    任誰認真地看上一眼，就能發(fā)現(xiàn)有氤氳的粉紅色泡泡，把朝朝姑娘和長長同學(xué)包裹在了里面。

    斯念看在了眼里，在盡快結(jié)束飯局給兄弟更多的自由活動時間，和趁著潮一流和贏曼而都在直接起哄挑明，這兩個選項之間，天人交戰(zhàn)。

    斯念大哥還沒有和長長小弟聊過，不知道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也不知道會不會踩雷。

    最好是他什么都不用選，贏姐直接火眼金睛，他呢，就負責(zé)在旁邊添加點柴火。

    奈何潮一流和贏曼而的注意力，都在潮長長要參加藝考這件事情上，一時間也顧不得潮長長和云朝朝之間的太多微表情。

    潮一流和贏曼而有聽葛功明說過潮長長準備考清華美院。

    就算葛功明不說，潮長長每天拿著本復(fù)習(xí)資料翻看，小危樓小成這樣，潮一流也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更不要說，贏曼而還幫潮長長給十六本武功秘籍都包上了書皮。

    話又說回來，關(guān)于藝考這么細節(jié)的探討，潮爸潮媽還是第一次聽。

    贏曼而不由地想要了解更多：“藝考原來還分省考和?？?，我還以為一次考試就完了的?！?/br>
    “我也是這次問了才知道的?！痹瞥ⅠR給出了回應(yīng)。

    林多義終于找到了插話的機會：“不是所有的美術(shù)類院校，都要?？嫉?。也有直接省考加高考的成績就錄取的。像清美這種殿堂級的美術(shù)學(xué)院，報名的人那么多，錄取的人數(shù)又那么有限，肯定是要通過校考再篩選一輪的。”

    林多義在展露自己在培訓(xùn)機構(gòu)有過工作經(jīng)驗的同時，又小小地恭維了一下。

    他這會兒算是知道了。

    小危樓里住著的那個男孩，一找就是最好畫室里面最好的老師。

    他之前竟然還提議，隨便挖個老師過來給人做藝考集訓(xùn)，還說什么隨便裝修一套房子做畫室，根本就是……

    一聲嘆息回蕩在林多義的心里，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不過是想要好好創(chuàng)個業(yè)，怎么隨隨便便一句話，簡簡單單的【一群神經(jīng)】就能把自己給說坑里去了。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創(chuàng)業(yè)之多艱。

    “能考上嗎？”潮一流轉(zhuǎn)而詢問自己的兒子。

    潮一流的執(zhí)念并不多，兒子的成績，就是其中之一。

    “能?！背遍L長回答得毫不猶豫。

    自怨自艾沒有了，猶猶豫豫也沒有了。

    只剩下滿身的動力。

    表白之前，潮長長并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變化。

    最沒想到的，是朝朝姑娘會在去清華報到之前，特地過來一趟。

    突如其來，計劃之外。

    瞬間就打亂了長長同學(xué)關(guān)于表白的所有想象。

    原本的計劃，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