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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閣老 并六部尚書、大理寺卿、督察御史等一齊起身,面朝天寶帝跪下。 他們皆是垂眸靜默,沒有一人敢直視天顏。 天寶帝也不言語,只淡淡看了一眼蕭博遠。 首輔蕭博遠彎腰行禮,給天寶帝磕了個頭,才道:“臣謹遵圣諭?!?/br> 他很干脆,態(tài)度也很明朗,唯天寶帝馬首是瞻,皇上說什么便是什么。 天寶帝面目緩和了一些。 便在此刻,姜琦又掙扎著開口:“圣上,臣自也知大齊自古便以立嫡為先,但是……” 他話還沒說出口,蕭博遠便冷冷開口:“姜尚書,但是什么?嫡子尚在,萬沒有繞過嫡子立長子之宗法?!?/br> “姜尚書,你是想讓圣上違背祖制?” 蕭博遠在年少有為,一路伴隨天寶帝在天寶帝身邊,是天寶帝的心腹忠臣。 有他在內(nèi)閣,天寶帝很是放心,但其他閣臣到底如何想,就另說了。 到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一向平和的天寶朝朝堂一下子就亂了。 蕭博遠開口之后,另外一個年輕些的閣臣也跟著開口:“姜尚書,話可不能亂說,巫咒皇親國戚可是大罪?!?/br> 姜琦被他們二人懟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之前不過是借著酒勁,現(xiàn)在酒醒了一半,又被天寶帝直白地打了臉,更是不知要如何收場。 姜琦下意識看向了坐在一邊,但笑不語的李燦。 太極殿大殿里亂成這樣,這位身處暴風(fēng)中心的大殿下卻依舊淡然無畏,似乎他們在說的事跟他沒有任何干系。 姜琦不過是悄悄看了李燦一眼,就被那年輕閣臣抓住把柄,立即抨擊:“姜尚書,首輔大人問你話,你看大殿下作甚,難道大殿下還能替你回答不成?” 這話就很犀利了。 姜琦平日里自恃是老臣,面對年輕閣臣也從不諂媚,這個年輕閣臣平日里不聲不響,卻不想居然是個硬茬。 他張了張嘴,怒吼一聲:“你!” 年輕閣臣卻道:“我怎么我?” 好好一個中秋宮宴,弄得如同菜市場,就看大殿中眾人你來我往,吵得天翻地覆。 不過站在大皇子這一邊的,目前只有一個姜琦,不過錯眼工夫,他就要敗下陣來。 他站在大殿中,眼睛通紅,粗喘著氣:“你們!” 就在這時,李燦輕聲開了口:“姜尚書,倒也不必如此激動,如今二皇弟行蹤不明,大家自是心急如焚,說話難免就有些沖。” 他倒是直接,把二皇子李希失蹤的消息直接捅了出來。 他這邊一開口,就如同給狗丟了rou骨頭,緊接著,次輔張承澤便拱手道:“圣上萬安,若儲君一直不立,國祚不穩(wěn),有礙于國體,圣上當(dāng)?shù)盟紤]再三,切莫感情用事?!?/br> 張承澤是兩朝老臣,年輕時輔佐過先帝,又是天寶一朝的重臣,他站出來說話,旁的朝臣,甚至就連首輔蕭博遠都沒有開口。 張承澤態(tài)度非常誠懇,他跪拜在地上,比任何人的姿態(tài)都要低。 “圣上,二殿下失蹤,老臣也很心痛,但也不能一直就茫然無依地等下去,”張承澤很誠懇,“國祚總要有人繼承。” 天寶帝垂著眼眸,沒有多言,他似乎在考慮張承澤的話。 緊接著,另外一名閣臣,以及幾位尚書、侍郎等重臣,也開口懇請?zhí)鞂毜鄹牧㈤L。 一時間,陳請立大皇子李燦為太子的聲音,在大殿之上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待他們都說完了,天寶帝也一一聽完,才對李燦道:“燦兒,你比你父親厲害?!?/br> 時隔多年,他突然提及早年就被廢為庶人的忠王,令大家一時之間回不過神來。 天寶帝直直看著李燦的面容,見他漸漸冷了臉,又笑了。 “你比他聰明,也比他能忍,這二十個寒暑你都忍了過來,朕倒是有些佩服你?!?/br> 這話看似在夸他,但內(nèi)里的深意令人毛骨悚然。 李燦坐直身體,也定定回望天寶帝。 “多謝父皇夸贊,”李燦道,“只是兒子不懂,兒子到底有哪里不好?” 他并非天寶帝親生,這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他畢竟也是天家血脈,曾經(jīng)距離帝位僅僅一步之遙。 他自覺比二皇子勤勉,也比他更用功,當(dāng)年在上書房時,他的課業(yè)總是最好的,從太傅到博士人人夸贊。 但他終究差在身份上,成親之后出宮開府,只能賦閑在家,做個閑云野鶴的閑散皇子。 這二十年的困境人生,他熬得太痛苦了。 天寶帝倒是不意外他會如此問。 他想了想,最終嘆了口氣: “天寶三年,你二十弱冠,出宮開府?!?/br> 李燦沒有說話,安靜聽他說。 剛剛激烈爭吵的朝臣們也都安靜下來,聽著天寶帝略顯氣若的聲音響起。 “當(dāng)時你已經(jīng)二十歲,而希兒才剛剛出生,還是襁褓中的娃娃,雖然經(jīng)過忠王謀逆,但你不過只是個少年人,朕其實想要歷練歷練你。” “只是……”天寶帝聲音漸漸冷淡下來,“只是你剛剛完婚,便指使屬下坑害了一戶人家,把人家好好的兒子搶進府中,又把其母親meimei送去窯樓?!?/br> 李燦狠狠愣住了。 當(dāng)年他會如此,是因為…… 天寶帝沒有給他反駁的機會,直接道:“當(dāng)年這件事,你拐彎抹角透露給了朕,讓朕以為你喜好男色紈绔不羈,但你有沒有想過,僅憑一己之私欲,就害得百姓家破人亡,一家妻離子散,對還是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