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不是洗過了么？”

    他不置可否，眼角余光掃到被她系得亂七八糟的玉制蹀躞帶，嫌棄輕笑了聲，撥開她手自己穿戴起來：“回去等著。”

    “晚上再過來。”

    他抽過那封書信，取下榻前紅木架上搭著的月白披風(fēng)便轉(zhuǎn)出了屏風(fēng)外，尾音似檐下鐵馬清吟不休。謝窈低著頭，酸澀一絲一絲攀上眼眶，漸凝為晶淚。

    沒什么可委屈的。

    她忍著鼻間的酸，在心底告訴自己。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為了大梁，縱使是死，也值得。

    *

    斛律驍離開后，等候在外的春蕪便火急火燎地捧著干凈的衣物進(jìn)來了，見她套著男人的外衫呆愣著立著眼淚欲落不落的樣子，自己的眼淚倒先落了下來。

    “女郎……”

    她玲瓏有致的身子套在白色的絹衫里，未及掩住的玉頸、纖腿俱是紅痕斑斑，一瞧便知受了不少的苦，看得春蕪心疼不已。

    又深恨那蠻子，要了她們女郎身子也便罷了，卻一點(diǎn)兒也不知憐香惜玉，她家女郎自幼嬌生慣養(yǎng)，成婚后新婿也是百般體貼，何曾受過這樣的苦！

    “有什么好哭的?！?/br>
    謝窈雪顏淡然，接過衣物一件件穿了起來，“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我沒什么可后悔的?！?/br>
    春蕪哭聲一噎，憶起自己和斛律驍?shù)哪菢督灰?，不敢再言語，噙淚服侍著女郎穿戴整齊，離開中軍帳，回去昨夜前安置她們的那處羽帳。

    沿路不斷有執(zhí)戈的兵卒投來不懷好意的目光，竊竊私議。春蕪不禁有些露怯，抬眼再覷自家女郎，她面上雪凈無瀾，早已不是昨夜的忐忑了。

    二人回到羽帳里，帳中已置了一尊巨大的浴桶，幾名營(yíng)妓正往桶中加注著熱水。見她回來，一人含笑道：“大王命我等備好了熱水，請(qǐng)夫人沐浴?！?/br>
    謝窈語聲淡漠：“你們都出去吧?！?/br>
    這些苦命的女子最會(huì)察言觀色的，知曉她心情不是很好，尷尬地笑了笑行禮退下。厚重的氈幕將帳外天光圍住，春蕪會(huì)意地搬來屏風(fēng)擋住浴桶，任她沉默著、褪下衣物進(jìn)到浴桶中。

    熱氣蒸騰，若湯泉氤氳。她將自己深深地、深深地埋進(jìn)熱水里，只露了一方小巧玲瓏的肩頭在外，熱氣兜頭兜腦地上來，若母親輕柔的手揉弄著她緊繃的太陽xue，總算令她舒緩了些。

    霧氣在帳中盤旋升繞，帳中又陷入死一樣的寂靜。她不言不語地靠著浴桶閉目養(yǎng)神，任熱水一寸一寸蕩過細(xì)膩白皙的肌理。

    春蕪不知要說些什么，只好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講話：“……奴打探過了，這幾日齊營(yíng)中都風(fēng)平浪靜，雖不知是否會(huì)退兵，但眼下看起來是暫時(shí)不會(huì)再打了……”

    不打了么？

    謝窈心頭略有安慰之意。雖不知那人是否會(huì)遵守諾言退出梁朝境內(nèi)，但停戰(zhàn)總是比打仗要好的。

    即便他違諾，不肯退兵，若那個(gè)人能撐至援軍趕來，淮南困局也可解了。

    春蕪一直暗覷著她神色，見她臉色和緩了些，便斟酌著言：“……女郎，奴聽說，那胡人還沒有成親，身邊也從無半個(gè)女人……想必……”

    “你到底想說什么?！?/br>
    謝窈蛾眉蹙起，耐著性子聽她說完，艷麗唇角忍不住逸出一絲冷笑：“兩朝血海深仇，難不成，連你也想我自甘下賤地委身胡虜么？這絕不可能！”

    她的歸宿，只該是行刺之后的三尺白綾，以期將來汗青史冊(cè)上能夠留下一句“貞婦”的贊語。

    她已經(jīng)不干凈了，唯有死，才能保住謝氏的名聲。

    至于他是否有過別的女人，又與她何干，況且，他分明不是……思及此，謝窈雪腮染赤，噤口不言。

    “奴不敢！”

    見她動(dòng)了怒，春蕪趕緊跪下來，焦急地辯解：“奴是，奴是瞧著，他對(duì)您很是上心的樣子……難道女郎，和他從前見過么？”

    這也是春蕪最為困惑之處了，分明她們荏弱得如同草芽一般，落在他手上自然是他想怎么都可以。卻要大費(fèi)周章地讓她勸說女郎跟著他，好似是要女郎心甘情愿一般，實(shí)在是……不符合常理。

    見過？

    謝窈微微愣住，旋即憶起昨夜他在耳邊說的那句話，心下一時(shí)惘然，難道他們真的見過么？

    可她十分確認(rèn)，從小到大她都未見過他，更別說引得他南下了。

    不過是這胡人的蠱惑人心之語罷了。

    至于是否上心，他只拿她當(dāng)個(gè)暖床的玩物，臨去時(shí)的那句“晚上再來”便是最好的證明。兩朝血海深仇，她和他更不會(huì)有什么結(jié)果。

    謝窈心中漸冷，漠然出神地望著蒸騰的白霧，在心中暗下決定。

    她一定……會(huì)為了大梁殺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斛律大佬：分明不是什么？孤很守男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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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突然有些忐忑，會(huì)覺得虐嗎？（輕輕）

    女主這一世不愛前夫了。但她是很傳統(tǒng)的大家閨秀，和男主的事心理轉(zhuǎn)變需要一個(gè)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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