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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謝窈主仆二人自離開齊營后,先赴汝水,一路沿著汝水旁的官道踏著月色迎著啟明星朝東而走。 春蕪的父親原是謝府里趕車的車夫,耳濡目染,她亦是駕車的好手,將車駕得平平穩(wěn)穩(wěn)的,連夜駛出汝南境內(nèi)。 道路兩旁皆是及人高的灌木,荊棘成林,狐鳴鷹唳連綿不息,又記掛著齊軍尋來,二人提心吊膽地趕了一夜路,直至天明才在將抵平輿的地方找到了一處廢棄的驛站歇腳,俱是又困又累,相互依靠著便睡死了過去。 等到晌午便再度啟程,二人未入平輿城,仍是沿著汝水借助兩份地圖直接往東南方向的原鹿縣趕。一連三日,才終于趕至汝水與支流澺水的交匯處。天上墨云重重,雷聲作響,一場暴雨轉(zhuǎn)瞬將至。二人不得已停下馬來,找了處山廟躲雨。 這一帶與南朝交界,久經(jīng)戰(zhàn)亂,一路行來荒蕪滿目尸骸遍野,除非是挨著城池的地方,否則是連人影也難瞧見的。因而二人入廟時并未在意,在院子里拴好馬后,直接便推開了破敗的廟門。 廟中供奉著一尊已坍塌過半的老君像,廢棄已久的香案上爬滿了灰塵,鼠糞遍案。破舊的香幡自頂上垂下,結(jié)著厚厚的蛛網(wǎng)。 案前卻有一青年郎君盤腿跌坐,衣袍垂地,面容清雋,氣度高華,唯獨眼前覆了根半尺寬的白綾,遮住了眼睛。 竟是有人捷足先登。 “季良?是你回來了么?” 男子嗓音溫醇,似乎并瞧不見她們。 廟外豆大的雨點已砸了下來,謝窈囁嚅著唇方欲開口,另有一人自老君像后打水歸來,見得兩個突然闖進的弱女子,歘地拔出劍來:“什么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1-31 00:35:31~2021-02-01 00:26: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瞎幾把嗨、反正不是妖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謊言 30瓶;未可期 10瓶;四海潮生 2瓶;大頭小西瓜、瞎幾把嗨、yoyo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15.第 15 章 不同于白衣男子的風清朗月,橫刀之人生得高大健碩、虎背熊腰,兼之滿臉的煞氣。春蕪雙臂一攬,忙攔在謝窈身前:“我們是過往的行人,往原鹿縣去探親的,壯士見諒!” 她雙目漉漉,肩背顫個不停。男子的刀尖卻未退卻半分,橫在她頸前半寸,又懷疑地掃過她身后抱著箱子的謝窈:“她懷里抱的又是什么?” “只是一些換洗的衣物和食物罷了。”怕他傷著春蕪,謝窈忙將箱子與他打開,“煩請壯士明鑒,妾等只是過往的行人,入寺避雨。” 連日無休止地趕路,她云鬢亂堆,塵淄未洗,巴掌大的一張小臉上愁蛾黛蹙清波刀翦,風鬟霧鬢中猶可見天姿國色,柔弱堪憐。男子眼中的戒備褪去稍許,卻仍是一片幽幽不定的懷疑。 如今這世道,饒是男子出行也難言絕對的安全,何況是兩個女子。 “出去!”他歘地收劍,以劍柄嫌棄地指了指門,語氣不耐煩極了。 主仆二人無法,只得默默抱著行李退出門。坐于老君像前的青年男子卻又發(fā)了話:“季良,可是有女郎來訪?” 名喚季良的男子霎時換了副臉面,恭敬應他:“少郎主,是有兩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屬下這就趕她們出去?!?/br> “罷,既是躲雨,我們又有何理由趕人出去。”男子辭氣溫和,若三月春敷和氣陌上草薰,“二位娘子,某代季良給你們賠個不是了?!?/br> “多謝郎君!” 廟外狂風呼嘯,猛砸廟門,轟隆雷聲如滾在頂上,駭人得緊。春蕪如蒙大赦,忙折了把稻草充作拂塵將老君像左側(cè)幾個布滿塵灰的蒲團掃得干干凈凈,扶女郎坐下。又取出張胡餅,遞給她果腹。 謝窈卻是捧著那張胡餅若有所思地看了那人一眼,對上季良審視的目光,垂了眸小口小口地吃起餅來。 這人儀容清華,舉止從容弘雅,顯是出自世家大族。而他的屬下如此擔憂他的安危,視她們也為洪水猛獸,又似乎另有隱情。 至于他的眼盲——他的聽力并不似尋常盲人那般靈敏,似乎是新盲。 門外風雨如晦,千點萬點如愁絲。雷車轟轟,閃電灼灼,檐上疾雨若河流淙淙,涓涓不斷地自茅草檐上奔涌而下。 彼此無話,二人連日趕路,累餓交困,就著水囊里一點僅剩的水用了兩張胡餅果腹。季良亦給蒲團上的男子遞了水和食物。男子用過一點水后,開口問道:“二位娘子是什么人?如今這兵荒馬亂的歲月,如何會只身前往探親?!?/br> 他形容清雅,語氣溫和,同持刀男子的態(tài)度可謂天差地別。謝窈遲疑地瞥了季良一眼,極小聲地應:“……家中人都死完了,只剩我主仆兩個,前往原鹿投親去。公子可知這里離原鹿縣還有多遠么?” 男子輕點頭:“我們恰從原鹿方向來。距離此,大約還有二三日路程?!?/br> 只有兩三日路程了…… 謝窈鼻翼微酸。無它,過了原鹿,往南是淮水,便是南北交界之地了。若是阿兄知曉她在這里派人來接她,她就能回到親人身邊了…… “聽你們口音,不是北人吧?” 季良的目光愈發(fā)凌厲,謝窈只好道:“……真是什么也瞞不過郎君,我等本是南人,去歲被擄到北方,賣與人為妾,亂世之中,得一居所本足矣,奈何魏王南征,家夫被征召入伍,戰(zhàn)死淮南,只留下我一個苦命婦人和這婢子,不得已想經(jīng)原鹿回到家鄉(xiāng)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