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顧凝露大功告成地深吸一口氣，把相機(jī)往旁邊一放，說：錢我待會轉(zhuǎn)給你。照片出來之后我發(fā)你郵箱一份，你把你郵箱和銀行卡號發(fā)給我。

    謝謝師姐。

    是我要謝你才對。顧凝露撩了一下頭發(fā)，手腕上的鉆石手鏈閃著光，快去換衣服吧。我請你吃飯。

    鄧川不太想再跟她吃一頓飯，又想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拒絕，只能說：謝謝師姐，不過我一般不吃晚飯。

    顧凝露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你在節(jié)食？

    不是，是習(xí)慣。鄧川面不改色看著她，說。

    好吧。顧凝露倒也不勉強她，點點頭：那我送你回學(xué)校。

    窄小的樓梯間里依舊安靜，只是外頭熱鬧起來了，樂聲和人聲一下一下地震著她們的鼓膜，顧凝露覺得吵，皺了下眉，看眼鄧川，直覺她跟這個地方完全不合拍。

    她倆上了車，顧凝露一邊往學(xué)校的方向轉(zhuǎn)，一邊問鄧川：師妹會去酒吧嗎？

    鄧川說：偶爾。

    以前高中的時候，裴青玉畫室有個老師晚上兼職在清吧，她們偶爾會去坐坐。

    顧凝露不說話了。鄧川沒在意，話題正好沒了下文。她樂得清凈，努力忽略掉顧凝露有意無意一直飄過來的目光，轉(zhuǎn)頭盯著車窗外流動的車水馬龍看。

    流光溢彩的建筑物，一個又一個的樹梢下人影綽綽，寫字樓都亮著燈，一扇又一扇窗扉都闔著。鄧川想，燃燒著的究竟是燈火，還是人呢？

    手機(jī)震了一下，她回過神，低頭看看，是徐薇終于得空回復(fù)她的消息，讓她注意安全。

    鄧川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回復(fù)她：我拍完了，現(xiàn)在在回學(xué)校的路上，你聚餐少喝點酒，到家跟我說一聲。

    徐薇回得很快：好。

    又說：沒喝酒，不過我等會得送同事回家，到家可能會晚。

    鄧川答了一聲好，又發(fā)了一張小貓打滾的表情包。

    還沒等徐薇回復(fù)，鄧川忽然想起顧凝露問她的那句話，好奇地問她：你去過公共澡堂嗎？

    徐薇回得很快：我不是很能接受。

    又補充：你最好也別去。

    鄧川賣乖地回復(fù)：我不去，我當(dāng)然不去。

    徐薇緊接著解釋：我覺得那種地方不是很衛(wèi)生。有獨立衛(wèi)浴還是選擇獨立衛(wèi)浴吧。

    鄧川發(fā)一個小貓連連點頭的表情包，煞有其事地配合：你說得對，我也不能接受。

    徐薇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說：好了，同事喝多了，我去看看，你自己注意安全。

    鄧川一直低著頭看手機(jī)聊天，顧凝露也注意到了，正巧一個紅綠燈，她一拉手剎，看著前方的數(shù)字閃動，沒說話。

    余光中終于看見鄧川收起手機(jī)。顧凝露好整以暇地開了口，問她：你平時就住宿舍嗎？

    鄧川不明白顧凝露這句話的意思，她剛開學(xué)沒多久，不住宿舍能住哪里，只能答：嗯。

    顧凝露笑了笑：我手里有挺多空著的住所，都是家里的投資。北京的民宿和酒店良莠不齊，以后你們要出來玩找住的地方，可以找我。

    鄧川挑了一下眉，明面上沒拒絕，只說：謝謝師姐。

    不一會就到了學(xué)校，鄧川下了車，跟顧凝露道別，轉(zhuǎn)身往學(xué)校里走。

    校園里來來往往的學(xué)生不少，鄧川從中午折騰到現(xiàn)在，現(xiàn)在安靜下來才發(fā)覺餓得發(fā)慌。半路拐到超市，想著買點什么吃的。

    沒想到，一進(jìn)超市的門，梁雪和陳銘章就迎面而來。正面撞上，避也避不開，梁雪出聲喊她：鄧川！她不喊師妹了，有意拉進(jìn)距離，喊的名字。

    陳銘章也笑著沖她點點頭。

    鄧川也笑著打了聲招呼：梁師姐，陳師兄。

    梁雪問她：你和我朋友見過面了吧，聊得怎么樣？

    鄧川說：照片已經(jīng)拍完了。

    梁雪聞言，看起來挺開心，還想拉著她問點什么，鄧川意識到自己拒絕顧凝露的那個不吃晚飯的謊言，說多錯多，索性主動說：師姐，那我先走了，我們宿友還等著我?guī)|西回去。

    梁雪沒多想，理解地點點頭：好吧，那你去吧。想想，又意猶未盡地補充：改天我請你吃個飯，算是謝謝你的幫忙。

    鄧川只能客氣地再次拒絕：謝謝師姐，有機(jī)會一定一起吃飯。

    好不容易同他倆道過別。鄧川邁步往超市里走，沒成想，她順著面包和零食的貨架沒走幾排，就看見了結(jié)伴而行正在挑東西的三個宿友。

    同時，她的手機(jī)也震了一下，宿舍群里，李明棠問她：我們在超市，你要帶點什么嗎？

    作者有話要說：　　看風(fēng)聲看得忘記時間

    寫的時候我真實替川崽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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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鄧川盯著手機(jī)里新冒出來的這條信息， 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十八年來都沒這么尷尬過。

    可逃避總歸是沒有用的。深呼吸幾次后，鄧川還是在宿舍群里回了一句：不用， 我看見你們了。便抬腳往她們?nèi)齻€人的方向走。

    周知回了一下頭， 看見她了，沖著她招招手。

    李明棠拉了一下鄧川的手腕，驚喜地說：你回來了呀。她指指周知懷里抱著的一堆零食如數(shù)家珍：我們買了奶酪威化， 薯片，蝦條，海苔， 還有果凍！你看看你還想吃什么？話音剛落，謝遙就關(guān)心地問她：鄧川， 你吃晚飯了沒有？

    是哦。李明棠很自然地接上她的話， 那買袋小面包吧， 吃不完我們還可以明天當(dāng)早餐。鄧川， 宿舍我還有麥片， 你要吃嗎？

    來自同齡人的熱情和笑語，幾乎教鄧川一下子就忘了剛才的那些推諛和尷尬，她抱著李明棠遞過來的小面包，有些好奇地問：怎么忽然買這么多東西？

    周知說：她們晚上要看電影。

    嗯嗯。要一起嗎？李明棠轉(zhuǎn)頭看著鄧川，目光殷切， 宿舍生活怎么能沒有一起看電影熬夜這種活動呢？

    鄧川抱歉地說：可能不能和你們一起， 我晚點還有項目書要寫。

    李明棠遺憾地啊了一聲：好吧。那我們可能會有點影響你。不過我們會很輕很輕的，你覺得吵就提醒我們一聲。

    嗯。鄧川點點頭， 溫和地說：沒關(guān)系，我可以帶耳機(jī)。

    李明棠嫣然一笑，拉著她往前走：走走走， 我們看看還有什么要買的。

    一行人又在超市轉(zhuǎn)悠了一圈，結(jié)過帳，往宿舍樓走。鄧川有些擔(dān)心去照顧醉酒同事的徐薇，看了好幾次手機(jī)。

    置頂?shù)南诶锊]有動靜。群聊消息倒是很多，大創(chuàng)項目群里還在就項目素材和可行性步驟進(jìn)行討論，項目書的初稿要求周一在組內(nèi)進(jìn)行整合，而裴青玉是明天早上的飛機(jī)到北京，她生了病，比之前到北京的時間延緩了半個月。如果鄧川要把明天一天的時間都留給她，今晚就得把下午開會要求的項目書初稿寫完。

    那勢必只能熬夜。

    熬夜對鄧川來說并不尋常。從小到大，家里人一直教育她，健康的生活狀態(tài)大于一切。作為醫(yī)生，唐麗鵑認(rèn)為，健康的狀態(tài)是守恒的，身體和精神狀態(tài)上的平衡，則是維持健康的必要條件。

    也正是因為這樣，長大離家住宿之后，鄧川也很少熬夜看書，因為她明白，熬夜消耗掉的精神影響第二天的學(xué)習(xí)情況。兩相權(quán)衡之下，最終還是得不償失。

    但生活凌駕于一切個人意志之上。上大學(xué)之后，成長教給鄧川的第一課，便是與過去的生活態(tài)度背離，明知不可為，卻仍然無可奈何。做出熬夜決定的那一瞬間，鄧川正走在宿友們的笑鬧聲里，她尚且對一切即將要到來的改變毫無所覺，更不能聽到夜色中，在她靈魂深處的最初，所發(fā)出的一聲小小的嘆息。

    這天晚上，p大銘德樓412宿舍的燈徹夜亮著。

    李明棠，周知和謝遙三個人坐在謝遙的桌前，看一部名為《釜山行》的韓國電影，咔擦咔擦地吃薯片，蝦條和威化餅干。

    鄧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筆記本屏幕的微光映在她的眼睛里。咔噠咔噠的鍵盤聲也十分流暢，她偶爾停下來，擰眉思考片刻，或是看眼手機(jī)上的信息。

    夜色如水，屏幕上文檔里的方塊字沿著進(jìn)度條向下流動，徐薇在遠(yuǎn)方的那座城市里沉睡著，鄧川在得知她平安到家之后終于終于放下心。兩人互相道了晚安，鄧川的心也隨之寧靜下來。

    她全神貫注地投入到了手頭的工作中。大創(chuàng)比賽的群組里，大家都在熬夜。幾個小時之前，鄧川還坐在顧凝露的副駕駛座上思考，在北京，燃燒的究竟是燈火，還是人。如果說，在那時，她尚且只是擁有了提出問題和思考問題的敏銳直覺的話。那現(xiàn)在的她大概擁有解題的資格了。

    412的燈一直亮到天光熹微。

    裴青玉的飛機(jī)十點落地。鄧川短短地睡了兩三個小時之后便被塞在耳朵里的鬧鐘吵醒了她怕鬧鐘影響同樣晚睡的宿友，連睡覺都帶著耳機(jī)。

    輕手輕腳地洗漱過后，鄧川收拾了一個簡單的挎包，里頭裝著紙巾，防曬，學(xué)生卡，身份證等一切出門必備的零碎物品，悄悄地溜出了門。

    外頭天氣很好。鄧川出門的時間是九點多鐘，正是早晨積極的時候，校園里隨處可見背著包拿著書的學(xué)生們。鄧川不太清楚他們分別都要去做什么，但他們身上那股子嚴(yán)謹(jǐn)自持，篤行從容的氣質(zhì)，在她十八年來的人生中格外熟悉。

    校園里風(fēng)光明媚，鄧川的精神也隨之一振。熬夜所帶來的疲憊和困頓早就消散掉了，她還年輕，身體的機(jī)能相當(dāng)完備，恢復(fù)能力也強。

    鄧川出了校門，在不遠(yuǎn)處的地鐵站口坐上通往機(jī)場的地鐵，周末出游的人潮比平常多，像她這樣的學(xué)生模樣也不少。車廂里人挺多，她找了個位置站著。

    地鐵里挺安靜，大家都帶著耳機(jī)，站點與站點之間的路途上，只有掛在車廂前方的顯示屏在響。鄧川在無意之間抬頭看了幾眼，像是在播放一支球隊的紀(jì)錄片。

    鄧川沒有在意，到機(jī)場的時間還很久，又是一站過后，她終于得空坐下來，開始查看大創(chuàng)比賽相關(guān)的信息和郵件。徐薇昨晚上睡得早，現(xiàn)在已經(jīng)醒了，跟她說早安。

    熬夜的負(fù)面影響總歸是在的，鄧川的心防變得有些脆弱，徐薇的消息讓她的心很軟。鄧川無意識鼓了鼓嘴巴，不跟她說早安，跟她要親親。

    徐薇看著鄧川回復(fù)的消息，只覺得她當(dāng)初看走眼了，鄧川實在是一個很喜歡撒嬌的小朋友。

    當(dāng)然，她也捱不過小朋友的撒嬌。好脾氣地回：好，親親。

    愛撒嬌的小朋友回了一長串親親的表情。

    緊接著又開始報告今天的行程，要去機(jī)場接裴青玉，然后帶她去學(xué)校附近的烤rou店吃午飯。那家烤rou店之前她和同學(xué)去吃過一回，覺得很好吃，以后徐薇來北京，她也要帶她去吃。

    徐薇對小朋友的安排沒有異議，她很高興鄧川頻繁地把她放置在她想象中的未來計劃里，這讓她感覺到鄧川并沒有離她很遠(yuǎn)，于是她溫柔地回：好，我有空就去看你。

    兩人聊了一會天，時間過得出乎意料的快。鄧川身邊的人流換了又換，地鐵也終于到了最后一站，首都機(jī)場站。

    廣播里響起到達(dá)提醒，鄧川站起身，整理下衣服，準(zhǔn)備下車。

    因為是終點站，大家都在做下車的準(zhǔn)備。拉鏈聲和背包的摩擦聲不時響起，鄧川挎著包，打發(fā)時間地看眼車廂盡頭一直在播著記錄片的顯示屏。

    上面似乎是一個球隊的故事。鄧川看不太明白，不一會，地鐵到站，廣播聲和人聲嘈雜，蓋過顯示屏里播著的視頻的旁白聲：

    時間無法阻止他們老去的匆匆，因為總有人正年輕；他們也不會懼怕匆匆的老去，因為他們也曾認(rèn)真年輕過

    這樣的臺詞湮沒在下車和上車的人潮中。

    鄧川出了地鐵站，往機(jī)場接人的站臺走，距離裴青玉到達(dá)的時間還有十幾分鐘，飛機(jī)還尚未落地，出站口已經(jīng)站滿了人。

    鄧川給裴青玉發(fā)了消息，裴青玉在幾分鐘之后回復(fù)，她說飛機(jī)還在滑行，她很快就到。

    十五分鐘后，拎著大包小包行李的裴青玉出現(xiàn)在鄧川的視線里，裴青玉也看見她了，拖著看上去份量不輕的行李箱沖著她飛奔而來。

    鄧川接住了她這個重重的沖刺，笑著說：小心點。

    又很自然地接過她手里的包幫忙拎著，問她：累不累，早上幾點起的？

    北京好熱啊。一下飛機(jī)我汗都下來了。裴青玉說，又答她的話，我六點半就被叫醒了。太夸張了。我昨天收拾行李收拾到兩點多。

    鄧川輕巧地哈哈了一聲，領(lǐng)著她去坐地鐵。

    大半個月不見，裴青玉的話也變得多起來，一路上都在叨叨，無厘頭地對著地鐵站里的設(shè)施大驚小怪個沒完：這就是首都嗎？我大為震撼。

    她說的是地鐵站里的引導(dǎo)機(jī)器人。鄧川配合地附和她：見識到了吧，是不是好高級。

    兩人上了地鐵，只有一個位置，鄧川讓裴青玉坐下，又幫著她把行李箱在旁邊放好，站在她面前幫她擋著身后挨挨擠擠的人。

    裴青玉鬼鬼祟祟地發(fā)微信給她：鄧川。我忽然有點羨慕徐老師了。

    鄧川回了個充滿疑惑的問號。

    裴青玉繼續(xù)補充：你好貼心，跟你談戀愛一定很幸福吧。

    鄧川：？

    裴青玉：jiejie看看我。

    鄧川看了她一眼，裴青玉仰著頭看她，嘴角憋著笑。

    下一秒，鄧川居高臨下地踢了下她的小腿：起來。我站累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時間無法阻止他們老去的匆匆，因為總有人正年輕；他們也不會懼怕匆匆的老去，因為他們也曾認(rèn)真年輕過。

    《天下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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