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人很多嗎？

    嗯。鄧川把手機收起來，也一同看著前面的路：小心路口有個人。

    我看到了。徐薇踩了下剎車，打方向盤拐彎。

    我們家親戚多。我奶奶有四個孩子，我媽也有個哥哥。他們的孩子都比我大，有的都結(jié)婚生孩子了，所以逢年過節(jié)的，人就更多了。

    嗯。徐薇嘴里輕輕應了一聲。

    到地方停了車，寵物店像是剛剛開門。鄧川推門進去，前臺的jiejie正在吃早飯。

    店里還沒什么人。她領著鄧川去把周六接出來，周六原本正在睡覺，看見鄧川，一個勁地刨籠子的門，心急地一直叫。

    籠子被打開，周六一股腦沖進了鄧川的懷里。爪子緊緊地勾著她的衣服，說什么都不肯下來了。

    鄧川的心被它叫得很軟，周六一副被拋棄的小可憐模樣，讓她也有些不忍：對不起把你丟在這這么久，我們回家啦

    徐薇走在外頭，料到現(xiàn)在的情況，沒把航空箱帶上。她呼嚕一把周六的貓頭，走到前臺去結(jié)賬。

    回程的路上，周六始終保持著那副可憐兮兮的叫聲，拖長音，叫得兩個人都沒辦法聊天，鄧川只能安靜下來，安撫地摸它的頭。

    鄧川過年的事情徐薇也沒有再提。兩個人心知肚明，權(quán)當默認，鄧川給家里發(fā)信息，說要跟朋友在外頭過年，她爸也沒多問，只問了地點和航班。鄧川把之前去的航班截圖和在潮汕拍的照片發(fā)過去，一切就都順理成章。

    晚上兩個人本來打算在家里吃烤rou。但周六黏人得很，硬要賴在徐薇懷里，說什么都不肯走。徐薇只能抱著它，看鄧川用平底鍋給自己煎五花rou和蘑菇片，小朋友在家里換上了休閑寬松的衣服，頭發(fā)在腦后扎起來，襯得她盯著鍋的神情更加認真。

    兩個人在家里待了幾天。鄧川的廚藝都有長進了。她人聰明，沒做過的菜跟著教程一步步落實，倒也能做個七七八八。徐薇養(yǎng)成了每天晚上睡前瀏覽生鮮外賣平臺的習慣，睡前下單，第二天早上，菜就送到了家門口。

    除夕夜的飯菜也是鄧川做的。兩個人還買了點酒喝，甚至挑了應景的百威。午睡過后，鄧川在廚房開小火炸花生米，香味飄了滿屋子。徐薇醒了迷迷糊糊走出來，在背后抱住她。

    鄧川盯著鍋里瞧，捏捏她的手，確認過不冷，才放心地松開，把火關(guān)掉，盛到旁邊的小盤子里：交給徐老師一個任務，給它們?nèi)錾消}。

    徐老師難得有些緊張：要撒多少？

    看你口味吧，隨便撒撒。別有負擔。皺著眉頭盯著花生米瞧的徐老師很可愛。鄧川大著膽子摸了一下她的頭，笑瞇瞇地說。

    沉浸在撒鹽問題里的徐老師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行為，鄧川轉(zhuǎn)過身，去冰箱里拿出昨天晚上提前腌好，等會要下鍋的炸雞翅，回到廚房里的時候，花生米仍舊擺在原處，徐老師動也沒動。

    太難了嗎？那你去切菜好不好？鄧川把那一盤子花生米拿過來，倒了點鹽攪了攪。

    我們吃紅燒茄子，你把茄子切成條就行。

    這個任務徐老師完成得很好，雖然效率不高，但是成品相當可觀，她切出來的茄子每一段都差不多長，展現(xiàn)了主刀人嚴謹?shù)乃伎肌?/br>
    總的來說，她們的年夜飯進展得還是相當順利。除夕夜開著的外賣不多，鄧川在廚房里炒最后一道菜的功夫，徐薇抱著周六坐在客廳，又點了兩人份的烤串。

    電視里播著央視晚會。鄧川給周六開了個罐頭，坐到徐薇旁邊：好啦，吃飯吧。

    她擰開紅色百威的瓶蓋，碰一下徐薇的瓶身：除夕快樂，寶貝。

    徐薇就只暈乎乎地記得她這一句寶貝了，都沒去阻止她一口氣下肚的半瓶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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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年夜飯總是做得多， 吃得少。徐薇放下筷子的時候，桌上的菜看著也沒動多少。

    年夜飯要的是熱鬧，雖然她們只有兩個人， 但徐薇也喝了一點酒， 當然是陪著喝的，喝得不多。玻璃瓶口碰著瓶口，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鄧川還很有禮貌地記得把自己的放低一些，擺出一副謙從的小輩姿態(tài)來。

    徐薇看在眼里，想到這一層， 忽然輕輕笑了：除夕快樂。她頓了一下，又說：新的一年， 你就又長大一歲啦。

    她們把客廳的茶幾當做餐桌， 桌上的一角便放著前幾天她們一起從超市挑回來的水果， 石榴和橘子看著特別新鮮。徐薇放下了筷子， 在一邊給鄧川剝蝦吃， 蝦只簡單地在放了姜片和料酒的水里頭白灼過，剝好的蝦rou蘸了一點芥末醬油，被遞到鄧川嘴邊：辛苦了。

    鄧川隔著手套親了一下她的手指，笑瞇瞇地欣賞徐老師的臉紅：不辛苦。

    徐薇收回指尖，低著頭把蝦剝完， 一只只丟進鄧川碗里， 轉(zhuǎn)過頭去看電視，掩飾性地喝一口酒， 她想自己喝酒可能有些上臉，不然僅僅一個隔著手套的吻怎么就會把她弄到耳朵guntang。

    電視里的晚會播到第二個小品的時候，鄧川終于把飯吃完了， 徐老師已經(jīng)徹底洗了手，低著頭在看手機。她別在耳后的頭發(fā)垂下來，遮住一只通紅的耳朵。

    鄧川拿手背貼了一下這只耳朵，湊過去看她。

    周六正窩在她的腿上睡覺，鄧川一動，它就要滑落下來，徐薇攬了它一把，收獲一聲很嗲的叫。

    你臉好紅。鄧川湊近了徐薇的臉，忽然說道。

    擱在地上的酒瓶已經(jīng)空了兩個。

    徐薇像是反應了好一會，才學著她的樣子，湊近了說，語速慢吞吞的：你吃完飯啦。

    鄧川的嘴角翹了一下，笑得很好看：寶貝，你喝醉了嗎？

    徐薇看著她，慢慢地搖了一下頭，她覺得自己其實很清醒，頭腦還能夠正常運轉(zhuǎn)，眼前的場景也很清晰：沒有。說完這句話，她覺得有些累了，往后一靠，語速更慢了：我休息一下，還能繼續(xù)喝。

    她能感覺到鄧川摩挲了一下她的臉，小朋友的手指涼涼的，聲音卻很溫柔：別喝了。我相信你沒醉。

    說完這句話，她似乎是轉(zhuǎn)過了頭，去把在她邊上的周六抱到沙發(fā)的另一邊去。

    徐薇睜著眼睛，眼前卻沒有人，她等了好一會，鄧川都沒有再轉(zhuǎn)過頭來，徐薇有些不滿意地喊她一聲，聲音出了口，方向卻是軟的：鄧川。

    怎么了？

    小朋友終于轉(zhuǎn)過身來，她專注的目光，終于也又落回到她身上。

    徐薇伸出一只手，鄧川握住了，湊得更近：口渴嗎？要不要喝水？她沒有什么照顧喝醉的人的經(jīng)驗，家里人聚餐喝醉了，也只躺在沙發(fā)上睡死，醒過來喝杯水就又生龍活虎。

    電視里的晚會還在繼續(xù)，是色彩明亮的歌舞，桌子上杯盤狼藉，徐薇碗里還有一小顆沒吃完的白灼西蘭花，這小小的亮色，把一系列殘羹冷肴都襯托得格外鮮活。

    徐薇仍然睜著眼睛，她的眼神不受控制地有些迷離，越過鄧川的肩頭，看向她身后的電視和桌面，又一點一點地收回來，重新落回到鄧川臉上，聲音輕下去，輕得像暗夜的曇花合攏了花瓣：親我一下。

    鄧川湊近了，輕柔地碰一下她的嘴唇：這樣嗎？

    不是徐薇抓住她的領口，把她拽得更近，仰起臉，咬住了鄧川的下唇。

    鄧川沒防備，被她扯得晃了一下，下一秒，徐薇聽見了她的膝蓋落到地上的聲音。

    鄧川沒想到一個喝醉的人力氣會這么大，她嘶了一聲，強忍著痛沒往后站起來，徐薇像是被她膝蓋磕到地上的聲音嚇著了，松開她的嘴唇往地上看：沒事吧？

    沒事。剛才鄧川沒反應過來，整個人直直落地，這一下其實磕得不輕，鄧川痛得動都動不了，卻還有心思跟徐薇說笑：我的吻這么好使啊，親一下你就酒醒了，還口渴嗎？要不要喝水？

    徐薇瞪了她一眼，把她扶到沙發(fā)上：醒了，怕你瘸了沒人照顧你。

    她撩起鄧川的一只褲管，小心碰了碰她的膝蓋：痛不痛？

    剛才的疼痛緩過勁來，便沒有那么痛。疼痛像潮水一樣退卻，只是退得很慢，鄧川緩過來一些，輪到她跟徐薇撒嬌：還有點疼

    徐薇看見她額頭上出的冷汗，心像是被擰了一下：很痛嗎？要不要去醫(yī)院？

    鄧川看見她臉上有自責的情緒，怕她多想，湊近了抱著她，把語氣放得輕松：你抱我一下，就不痛了。

    徐薇看她的臉色正常，心放下來一點，聽見她的話不禁啞然失笑：骨頭都要磕碎了，還抱呢？

    她拍了鄧川一下，站起身：我看看家里有沒有紅花油。

    周六剛才被抱到一邊，這下子好奇地又湊過來，在她們旁邊拱來拱去。

    徐薇站起身去找紅花油，它也樂顛顛地跟在她后頭。

    鄧川覺得好笑，她索性把兩條褲腿都挽起來，伸直了腿等著徐薇過來。她玩了會手機，膝蓋的痛漸漸消下去，鄧川自己按了按，應該沒啥事，就是要淤青。

    徐薇翻箱倒柜一陣子，總算找到家里的藥箱，當初搬家的時候不知道怎么把它放在了這個地方，她翻出紅花油，重新坐回到鄧川身邊。

    有沒有好點？

    徐薇的力度很輕，鄧川還是嘶了一聲，嘴里說道：嗯，沒有剛才那么痛了。應該就是淤青，沒事的。

    徐薇又問了一次：要不要去醫(yī)院看看？

    大過年的，去什么醫(yī)院啊鄧川痛得額頭滲出汗來，強忍著收回腿的沖動，還在跟她開玩笑：不是說了嗎，你抱我一下，我就不痛了。

    她腿抖一下，徐薇的手就跟著一抖。不得已，徐薇抬起頭，瞪了她一眼：你別說話了。

    鄧川總算安靜下來，她小心翼翼地看徐薇垂著頭的側(cè)臉，揉上一層藥油，徐薇低著頭吹了吹，氣息涼涼的：明天要是還痛，我們就去醫(yī)院看看。

    徐薇不讓鄧川動，她自己收拾了桌上的盤子和碗筷，把剩菜封裝好放進冰箱，又把碗洗了。出來的時候鄧川吃了只橘子，給她留下一半：喏，張嘴。

    她們都喝了酒，徐薇怕鄧川口渴，把檸檬水端到她面前：剛吃水果，待會再喝。

    小朋友乖乖點頭，沖著她張開手，示意抱一下。

    徐薇看一眼她的膝蓋，坐到她旁邊。

    鄧川無意識鼓了下臉。

    她膝蓋上涂著藥油，洗澡的時候也是個難題。好不容易洗完澡出來，徐老師在衛(wèi)生間門口攔截住她，又要再上一次藥。

    忙忙亂亂，總算到了睡前時間。

    外邊隱隱約約地有些響聲，鄧川放下手邊的平板，抬起頭仔細聽了聽，似乎是煙花聲，她有些恍惚，又是一年過去了。

    徐薇從衛(wèi)生間洗完澡出來，一邊擦頭發(fā)一邊去拿振動的手機，鄧川幫著遞過去，提醒一聲：是楊靜jiejie。

    徐薇點點頭：知道了。

    果然，電話一接通，另一頭就傳來熟悉的輕快聲調(diào)：徐老師，過年好呀。

    新年好。徐薇看眼床頭看著平板若有所思的鄧川，原來已經(jīng)過了零點，新的一年到了。

    楊靜跟她說了幾句話，忽然像意識到什么，用一種假得能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語氣說：哎呀，鄧川是不是在你那呢，這么晚了，我不會打擾到你們吧。真是不好意思，你讓小朋友別生氣，我這就滾

    別提了。徐薇把房門拉上，走到外邊去，周六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腳邊晃，看她皺著眉頭說話：總之就是這樣。她好像痛得不輕，我在想明天要不要帶她去醫(yī)院拍個片子。

    楊靜笑了好一陣，直笑得徐薇要掛電話：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她說沒事，應該就沒事的，這么大個人了，不至于磕一下膝蓋骨頭就碎吧。

    你說什么呢？徐薇是真要掛電話了，她沒管楊靜還在說些什么：好了，就這樣吧，有事再說，你別打擾我們了。

    哈哈哈哈哈好吧好吧，那我掛了啊。

    掛了。

    兩個人掛了電話，徐薇站在客廳的黑暗里，這才察覺出周圍靜得可怕。她走到房間門口，門縫里滲出一絲光芒，明黃色的暖光，正像是一個家的模樣。

    她推開門，鄧川正站在窗邊，朝外頭看著些什么。她聽見她推門的動靜，回頭笑著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徐薇問，她一邊說，一邊也朝著她走過去。

    鄧川卻不答，她一直等著她走到她身邊，才伸手攬住她的肩，兩個人并肩而立，一起看著窗外。

    徐薇這才看見，掩映在城市的高樓處，比燈火霓虹更奪目，遠方的天際線竄出幾點的火焰，是煙花的碎片。

    它持續(xù)了很久，似乎在另一端的城市，有一場盛大的新年煙火。

    她們靜靜看著，都沒有說話，她們都感覺到了倏忽而過的時間，言語在時間面前太薄、太輕。煙火結(jié)束了，她們再也看不見那一點點末梢的火焰?？尚燹迸踔嚧ǖ哪槪块g里的暖光打在她的眼睛里，又是一場盛大的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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