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6)
當(dāng)一個人開啟隱私話題,眾人都來了興致,催促著鄧川快轉(zhuǎn)瓶子,想聽下一個人的話。 瓶口好巧不巧,正轉(zhuǎn)到顧凝露面前。 顧凝露跟著鄧川一樣沉默半晌,她那群朋友都很緊張,生怕這位大小姐發(fā)瘋說出什么話來,顧凝露垂著眼想了一會,才慢慢地說: 我有很多、很多錢。 場子有些冷,眾人面面相覷,顧凝露綻放出笑來,像是開玩笑一樣活躍氣氛地又大聲重復(fù)了一遍:我有很多、很多錢! 眾人這才哄地一聲笑了,還有人吹口哨,大聲說:征服世界的資本! 老林杵了一把鄧川,低聲問:你這個師姐還挺厲害?他本科也是p大的,按理說,也跟顧凝露有關(guān)系,但顧凝露不僅不理他,也沒理他這邊的一些朋友,獨獨只看著鄧川,瞎子都能看出來她對她的在意。 鄧川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這話,只舉了舉酒瓶,笑著碰他的瓶口。 老林還在八卦:你跟她怎么認(rèn)識的??? 鄧川拍他一下:到你了。 他抬頭一看,可不,瓶口又一次沖著他。 鬧了半個晚上,這邊的酒吧不會營業(yè)到很晚,一群人扶著醉醺醺的朋友走到門口,夜風(fēng)拂過空蕩蕩的街道,耳邊驟然而來的安靜,跟剛才所有的笑語樂聲都相反,老林跟鄧川回到車上,各自都套上預(yù)先備好的連帽衫。 怎么辦?老林指指非要跟著鄧川走的顧凝露,小聲問:這兒也沒地兒把她放下去。 鄧川扯回被顧凝露抱著的一支胳膊,讓她靠著座椅,被老林半生不熟的京腔逗得有些想笑??纯创巴獾囊股?,想想回去之后就過了凌晨,國內(nèi)又是早上,睡前還能跟徐薇說說晚安,她心情忽然間特別好,于是說:算了,就讓她在我們客廳睡一晚上吧。 老林發(fā)動車子,聳聳肩:你們之前認(rèn)識,你決定就行。 顧凝露閉著眼睛,聽見鄧川哼笑了一聲。 三個人一路無話,顧凝露靠著座椅,偷偷睜開眼睛看,鄧川坐在她旁邊,正低著頭玩手機,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勾勒出她流暢的側(cè)臉線條。 自己以前是不是也這樣看過她?顧凝露迷迷糊糊地想,她是真的有些醉,醉意蔓延上來,燒得她心口guntang。 路程不遠(yuǎn),很快就到了公寓,老林下車,準(zhǔn)備幫著鄧川扶過站不穩(wěn)的顧凝露,可人家壓根不理他,一門心思地賴在鄧川身上。 這位的心思如此昭然若揭,老林再次對著苦笑的鄧川聳聳肩,加快腳步去按電梯。 一路還算相安無事地回到租房。鄧川把顧凝露扶到沙發(fā)上,又扯了自己的一床被子給她蓋上。 老林給她遞了瓶冰好的礦泉水,鄧川搖搖頭,她不想再喝任何東西了。 老林笑笑,道聲晚安,就把房門關(guān)上了。 鄧川站起身,聽見一句極細(xì)微的話。 我有話想跟你說。 鄧川低下頭看,只看見顧凝露埋頭在被子里,看不清神色。 身上都是酒味,還有亂七八糟的香水味,鄧川急著洗漱過后跟徐薇道晚安,沒心思跟她多說話,作勢要走,只丟下一句:我困了,明天再說。 她緊接著聽見顧凝露吐出格外清晰的三個字: 膽小鬼。 鄧川回過身來,顧凝露已經(jīng)從被子里抬起頭,正搖搖晃晃地坐起身,直勾勾地盯著她。 鄧川說:師姐,你喝醉了。 我不信你一點都沒看出來。鄧川風(fēng)輕云淡的表現(xiàn)再一次激怒了顧凝露,她的聲音漸漸大起來:你不是說你有女朋友嗎?那你聽見我說的了嗎?我有很多、很多錢。她加重了咬字,夠買你的真心嗎? 這話說得太冒犯了。鄧川咬著嘴唇,瞪著她,像只小獅子一樣兇巴巴的,她終于向她露出了好脾氣之外的一面,哪怕不是為了她,也是跟對其他人不一樣的。顧凝露這樣想著,心里竟有些開心。 她仿佛從那個酒醉的軀殼中獨立出來,一邊任由那個喝醉的自己說著激怒鄧川的話,一邊聽見自己涼薄的聲線:她能給你什么? 你現(xiàn)在多大?十九?二十?我之前怎么跟你說的,只要你一句話,我立刻就能給你找到一個好實習(xí),國內(nèi)國外,只要你想、顧凝露咬著牙,她既喜歡鄧川的出色,又恨透了鄧川的出色:你現(xiàn)在的確是出類拔萃,可出了社會還會這樣嗎?如果有我在,你畢業(yè)出來,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超過你這個專業(yè)大部分的畢業(yè)生。 這個世界的大部分人都在努力奮斗他們?yōu)榈氖鞘裁??你為的是什么?相信我我就是你命運中的一份大禮,你有那個籌碼,我也出得起價 顧凝露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去摸鄧川的臉,被一把攥住了手,可她還是笑得相當(dāng)明媚:在現(xiàn)在這個社會工作不易,創(chuàng)業(yè)艱難,你真正想要的東西你那個女朋友告訴過你嗎? 鄧川盯著她,把話說得很慢很慢:你想包養(yǎng)我? 顧凝露帶著醉意搖頭:不是不是她仰著頭對著鄧川笑:真的看不出來嗎?我喜歡你不要把話說得這么難聽,也不要這么看著我,我只是想把最好的給你。 鄧川說:那我真是榮幸之至。 她搖搖頭,像是失去了再說下去的所有興趣,把顧凝露的手松開,就頭也不回地關(guān)上了房門。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910 21:14:51~20210911 21:01: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也許是郭小五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也許是郭小五、34916612、陸冽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陸冽 21瓶;三七、也許是郭小五、kh 10瓶;至清、禽獸之變詐幾何哉 5瓶;煲仔飯啊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22章 鄧川回到房間, 先把在酒吧里浸染了一整個晚上的襯衫和身上的連帽衫扔進臟衣簍里,再跟徐薇說了聲回來了,進浴室沖了個熱水澡。 水霧蒸騰, 酒氣上頭, 洗完澡出來,鄧川覺得喉嚨渴得厲害,但想想顧凝露還在外頭, 她還是把要開門拿水的手收回來了。 幸好桌上還放著杯早上喝到一半的水。 夜深了,周圍很安靜??赡芤驗榫苿派蟻碛窒催^澡的緣故,鄧川卻感覺腦子特別清醒。反正沒有睡意, 她在書桌前坐下,把教授布置的幾頁問題又看了一遍, 她已經(jīng)做出解答, 但總覺得還不夠透徹。 在她把上課錄音聽到一半的時候, 徐薇給她打電話了。 徐薇的聲音帶著些倦意, 像是剛剛睡醒:嗯?不是喝酒了嗎怎么還沒睡? 鄧川的語言系統(tǒng)還沒切換過來, 她把徐薇的這句話在腦海中翻譯成英文,又反應(yīng)過來,把自己想說的話翻譯成中文,折騰了好幾秒,才吐出一句:睡著了不就接不到你電話了。 小朋友可能是剛從學(xué)習(xí)的狀態(tài)中脫離出來, 說話的語氣有點呆, 徐薇想到她半夜自己一個人坐在桌子前看書寫字的場景,心里產(chǎn)生了一種類似于貓爪在撥弄毛線球一樣的柔軟和捉摸不定, 毛線球咕嚕咕嚕滾出很遠(yuǎn),最終只留下一根線在扯動著她的心臟。 下意識的,像是要排解這情緒, 徐薇抱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拱過來的周六蹭了蹭,才輕聲說:以為你睡覺了才打的。 相隔七個小時的時差,她們倆也經(jīng)常有時間對不上號的時候,鄧川睡得沉,一般聽不見什么響動,對她們來說,這個大概率不會被接通的電話的意義已經(jīng)不在于接通,而是一種記錄。 徐薇很難給這個行為做下什么定義,她從很早之前就明白,站在感情出發(fā)點上的所作所為并不像數(shù)學(xué),可以被精準(zhǔn)刻度。 就像她聽著電話撥出去的響聲就已經(jīng)足夠滿足。 她說完這句像是要把毛線球滾向鄧川的話,就換了個話題:怎么這么晚還不睡覺? 小朋友唔了一聲,猶猶豫豫地說:睡不著 噢。徐薇聽出她話里熬夜的心虛,溫柔地應(yīng)了一聲,有沒有多喝水?頭疼不疼? 喝了。鄧川說,不疼,就是特別清醒。 她一邊說,一邊用一只手撐著頭,望著窗外皎潔的月光。 那你看書吧。徐薇說,今天是周一,學(xué)校要升旗,本來就起得晚,跟你說話都耽誤我這么長時間了。 緊接著,鄧川聽見徐薇那邊似乎是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分不清是周六還是桔子在小聲地叫,被徐薇說了一句什么。 好。她輕輕地笑起來,徐老師快去上班吧,別忘了吃早餐。 我知道的。徐薇的聲音低下去,你也是別太費神了,看得差不多就去休息吧,嗯好了,我掛了。 毛線球最終還是跨越歐亞滾到了鄧川手心里。鄧川緊緊地捏著手機,戀戀不舍地應(yīng)了好幾聲,才把電話掛斷。 她把剩下的課堂錄音聽完,又看了幾個財經(jīng)案例分析,不知不覺,遠(yuǎn)方的天色已經(jīng)漸漸透出白光,在天空中泛著些許青色,城郊的一片小山巒,隱在小鎮(zhèn)鱗次櫛比的房屋深處,繚繞著來自于清晨的霧氣。 鄧川揉了揉脖子,把杯子剩下的水喝干。刷牙照鏡子的時候,她看見自己的臉色已經(jīng)有些憔悴,灰青色的眼圈,蒼白的臉,熬夜真的會使人的精氣神變差,她從來沒有看上去這么頹喪過。 鄧川盯著自己看了好一會,才把嘴里的牙膏沫吐干凈。 周一的早上她還有課。鄧川本來就沒有打算再睡覺。時間還早,她認(rèn)真洗過臉,又仔細(xì)敷了個面膜,把頭發(fā)扎起來,套了件帽衫推開房門,準(zhǔn)備去廚房做個三明治吃,權(quán)做醒神。 客廳里空空蕩蕩,顧凝露已經(jīng)走了。 鄧川把被子收回房間,準(zhǔn)備重新洗一遍,被子上已經(jīng)沒有什么溫度,看來顧凝露走得相當(dāng)早。 大小姐看似憤怒離場的行為,在鄧川的心里倒是沒掀起什么波瀾。 鄧川一點都不意外顧凝露會選擇這樣的行動,想到她昨天晚上那些相當(dāng)自信的話,她也就不發(fā)微信給她問平安,免得又給大小姐一些什么誤會性的暗示。 鄧川一面這樣想,一面淡定地收走了沙發(fā)上的被褥,把客廳恢復(fù)原樣,又淡定地走進廚房,取出冷凍層里她提前分裝腌好的雞胸rou,給自己和老林做了簡單的蔬菜三明治,再往里夾一塊煎好的雞胸rou。 她做了三個,她吃兩個,老林吃一個。 鄧川坐在餐桌邊吃三明治,順手按開平板,開始查看郵箱里的未讀郵件。 大部分郵件都是學(xué)院里的,教授的,同學(xué)的,學(xué)院的,邀請她出席晚餐,參加聯(lián)誼,討論問題,教授發(fā)的書單,學(xué)院的相關(guān)課程通知。還有一些來自國內(nèi),居然還有一封來自蘇眠,以非常正式的措辭,邀請她去倫敦打電玩 鄧川忍不住笑了。 她的笑容在晨光中閑適明快,仿佛掙脫掉了所有通宵的疲憊。 老林邁著漂浮的步子走出來,抓起木質(zhì)托盤上的三明治咬了一口,瞟了一眼神采奕奕的鄧川:這么精神?你不會一晚上都沒睡吧? 是啊。鄧川說,睡不著,索性不睡了。 老林奇怪地看她一眼,像是想說些什么又不敢說,嚼著三明治欲言又止地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半晌,他小心翼翼地開了口:話說,你為啥睡不著啊,不會是因為昨天晚上你那個師姐說的話吧,誒誒,你別這么看著我,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啊她聲音太大了 在鄧川靜默無聲的注視下,他的聲音越來越?。何也恍⌒木吐牭搅?。 鄧川說:你聽到什么了? 老林撓了撓頭:七七八八吧。她說什么什么實習(xí),什么什么錢,什么什么的就都聽到了。 鄧川沉沉地嘆了口氣。 她不知道怎么訴說這種疲憊,就像是一道她看起來很簡單的判斷題,答案只有二分之一的記錄,打勾或是打叉,一槌定音,幾乎都沒有容你徘徊的任何空間,但卻不斷的有人來告訴她,你看錯了,這其實是道解答題,要繞過很多很多個變式去解的那種。 那么復(fù)雜,她目前只在徐薇一個人身上有過那么多解題的耐心。 老林把八卦說出來之后看她的臉色就不敢說話了。鄧川不做聲地吃早餐,直到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咽下去,摁熄平板,才整理好心情準(zhǔn)備解釋清楚。 對不起。她首先向老林道歉,可能我沒控制好,關(guān)門的聲音大了點。 老林連忙搖頭,又聽見她頓了頓,平靜道:我對她沒意思。 我有女朋友,我很愛她。 老林說:哦 鄧川站起身,像是怕老林聽不懂,在結(jié)束語上下了一劑猛藥:就是那天你看見的和我視頻的那個人。 說完,她拎起包轉(zhuǎn)身走了,留下老林一個人坐在原地消化這個令他心碎的事實。 鄧川徑直走到電梯里才吐出一口快意的氣來。 她絕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溫和無害,從昨天晚上撞進顧凝露那些小心思里,又聽了她那些肆無忌憚的瘋話,鄧川的心里就一直憋著一口氣。 顧凝露敢對她動那些小心思,開出那些條件,她的行為本身就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俯視。 鄧川討厭她看著自己的目光,討厭她說的那些話,也反感老林的試探。 愛意也好,占有欲也好。一旦變成把人往下拽的藤蔓,哪怕要墜進金山銀堆里鄧川都要奮力掙脫。 鄧川清楚地明白,顧凝露喜歡的可能是一個在她的條件前會動心的她,但那絕不是她。 她從小順風(fēng)順?biāo)?,沒有遇到過什么大的波折,想要的東西一步一步就能順利拿到。連青春期里那些小小的悸動都被徐薇小心翼翼地呵護起來。這樣春風(fēng)得意的鄧川卻比誰都要明白,什么才是她最珍貴的東西。 顧凝露開出的那些條件,是她從高考完就開始思考的問題。工作和理想,個人價值和溫飽,是遠(yuǎn)大前程還是瑣碎生活,是留在家鄉(xiāng)還是去大城市打拼,等過了正在經(jīng)歷的異地和異國,她該給徐薇交出什么樣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