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薇果然用行動表明了鄧川的不開心完全是杞人憂天。鄧川從她的話里聽出她從始至終沒有變過的包容和珍重。仿佛自己的成長對徐薇來說是一件早有準備的事。徐薇就這樣坦然地和她聊起曾經(jīng)，坦然地把她當做小朋友看，也坦然地欣賞和敦促著她的成長。

    由于徐薇的坦然，徐薇的溫柔和包容。成長在往后對鄧川來說變成了一種格外柔軟的東西，就像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

    她再次在她的話里愜意地瞇起眼睛。

    老林滿臉疲憊地推門出來，他的襯衣皺巴巴的，看上去比鄧川這個堪堪睡了兩個小時的人都還要滄桑，胡茬沒刮，亂糟糟地堆在下巴，應當是周末兩天份的。他看見鄧川正坐餐桌邊打電話，唇邊彎著昭然若揭的笑，翻了個白眼，從她身邊走過去，開冰箱拿礦泉水喝。

    他就聽見鄧川說：我知道的，不過徐老師也不用擔心，現(xiàn)在有現(xiàn)在的好，往后也有往后的好，現(xiàn)在只有我一個，以后我們出去玩就都是一塊去了。

    語氣里有一種讓人心折的溫柔。

    老林捏了捏手里的礦泉水瓶，只覺得酸得掉牙了，又聽見她說：這樣想想，又是怎么樣都不會虧，果然是好運連連。

    小朋友在那邊端著水杯，對著空氣耍寶：我敬你一杯。

    什么亂七八糟的徐薇不免也莞爾，她把桌上那個抹茶慕斯吃了二分之一，剩下的封裝起來放到冰箱里，又說：好了，你昨天晚上不是沒睡好嗎，吃完飯休息一會就去補覺。

    嗯嗯。鄧川收拾了桌上的盤子和刀叉，到廚房沖洗干凈，越過煮面的老林，從冰箱里取了瓶礦泉水。

    你也早點睡。她強調(diào)，記得明天我的禮物。

    知道啦。徐薇含著笑，我早上睡了那么久，現(xiàn)在又睡不著，沒辦法一覺睡醒就到明天，去看你的禮物了。這一切都是怪誰？

    嗯小朋友猶猶豫豫，可是你說的，你也很快樂啊說著說著，她又帶了點笑：累嗎？

    不累。徐老師很快否認。

    小朋友的聲音透著一點壞：那再來一次？

    徐薇想也不想：你快去睡覺，你說話都不清醒了。

    好啦。鄧川說，她把窗簾拉上，在床上躺下來，扯過被子裹著自己，對著手機耳語，我要睡覺啦

    隨著電話結(jié)束，她仿佛又一次落入徐薇溫熱的懷抱：午安小笨蛋。

    鄧川這一覺直睡到黃昏初上，她在暗沉沉的房間里睜開眼睛，睜眼就看見凌亂的飄窗，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已經(jīng)黑了，旁邊是亂七八糟的書和紙質(zhì)資料，鄧川迷迷糊糊地想，如果徐薇看見又要說她不分類了。

    外邊的路燈已經(jīng)亮起來了，鄧川看見倒映在窗簾上的橙黃色的光團，她抹了一把臉，去摸枕頭邊的手機，看見徐薇兩個小時之前跟她說了晚安。

    晚安。她在底下回復。

    顯而易見，徐薇要明天才能回復她的這條消息了。鄧川不知不覺嘆了口氣，隔著七個小時時差，她們的消息常常是隔著發(fā)的，就好比等會她晚上睡覺，徐薇已經(jīng)早上起床，回復她的晚安，然后等待的人就變成了徐薇，她開始工作，并等待鄧川再一次的回復。

    她們之間的等待是共同分擔著的，比尋常的守望要容易捱過去，這也是她們的幸運之處。

    鄧川想到這點，有些滿足又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借著吐出這口氣的喘息時間，她掀開被子站起身，清清爽爽地沖了個澡，然后從冰箱里翻出一個昨天吃剩的飯團，在書桌前坐了下來。

    伸長手取過飄窗上黑了屏的電腦，繼續(xù)開始寫那個寫到一半的論文作業(yè)。然后接著她每天給自己列的list，按著書單做閱讀，聽錄音，看案例，看分析，直到深夜。

    鄧川再次看到徐薇消息的時候果然是明天早上了。徐老師在幾個小時之前回復她，禮物收到了，但下次不許再送那么貴的了。

    幾千塊的項鏈和包，說貴其實也不是很貴，但按照鄧川還是學生的消費水平來看，也不算便宜。

    禮物是鄧川找代購寄到國內(nèi)的，她又從貼吧里摸到高中的徐薇這一屆的學生大群，按照熱心師妹的牽線搭橋，聯(lián)系到了徐薇現(xiàn)在所教的其中一個班的班長。

    說來也巧，這個班長就是鄧川回學校去做學習經(jīng)驗分享的時候，從窗邊路過看見的那個女生。

    借著鄧川的學姐光環(huán)和班長的古道熱腸，徐老師的生日禮物順利地被送到了她的辦公桌上。

    鄧川其實是預料到了徐薇的這個反應的。她明白所有道理，但還是想把她力所能及內(nèi)適合徐薇的禮物送給她。所以面對徐薇所說的話，鄧川只回復她：生日快樂。

    兩個人各自工作和上課，直到徐薇下班，趕上鄧川課與課的間隙，才說上話。

    徐薇回復她：我知道你心意珍貴但你現(xiàn)在還是學生，送我一句話我都很開心。當然，我不是在硬性地要求著我們兩個人的分工。你和我其實在這段關系里沒有什么不同。我們的關系應該就像一直以來我們所做的，彼此付出，共同努力。我不委屈，你也不要過于苛刻地要求自己。

    鄧川還在仔仔細細地看著這段話，徐薇又緊接著發(fā)了一句：當然，收到禮物是很快樂的，收到你的禮物，是最快樂的。我很喜歡，我的小朋友辛苦啦。

    徐薇的話一定有什么魔力，不然鄧川怎么會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局促和慚愧，只覺得滿心滿眼的暖熱撲面而來呢。

    她認認真真地回復：好的。

    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也不急，我會好好長大，不讓你失望。

    徐薇回了一個摸頭的貓貓表情包。

    教授已經(jīng)從門口走進來，教室里安靜得落針可聞，鄧川對著屏幕托著下巴，偷偷地笑得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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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章

    就像徐薇所說的， 她的生日月過去之后，鄧川的生日就近了。天氣一天一天地漸漸冷下來，屬于秋天的溫和暖熱逐漸遠去， 在溫度的襯托下， 連黃昏都顯得格外蕭瑟。

    鄧川在英國倒是對溫度的變化沒什么大的體會。季節(jié)的更迭在溫和的氣候里顯得不明顯， 她照常是每天套上外套就去上課， 冷了熱了都適用。最緊要的是隨身要帶一把傘。

    學院里的植被在秋季里仍然神奇地維持著一些綠意，鄧川最喜歡的是從圖書館的窗口望出去就能看見的綠草地。絨絨的一大片， 青草順著秋風飄過來的味道開闊又清新，是讓鄧川感到放松的氣息。

    進入十一月后，因為圣誕假將至的緣故， 鄧川的學習變得更加緊張， 原定和教授一周一次的meeting也增加為三天一次，隨之增加的就是對學習效率和準備工作的要求。鄧川熬的夜越來越多， 甚至超過了她剛到英國的那段時間，鄧川在堪稱繁重的學習生活里偶爾探出頭喘口氣，有些凝重地想，原來學習對她來說也并不是輕松和順利的。

    這個事實會不會對鄧川的自信有所影響，鄧川自己暫時還沒感受到，她在教授布置下來的問題和厚厚的專業(yè)書里掙扎，分不出心力去糾結(jié)更多的問題了。

    在艱難緊張的學習里，鄧川的頭發(fā)也長長了很多。她偶爾會扎起高馬尾，露出整張光潔的臉。被同學夸了好幾次好看，她自己對這個打扮倒是沒什么感覺，但是徐薇很喜歡。

    滿臉的膠原蛋白，老林有一次盯著她看了一會這么說。

    鄧川面上不顯，還在攪和給老林和自己煮的方便面， 鍋開了，再打進去一個雞蛋。心里卻偷偷地想，真好，自己還很年輕。

    是啊，她還年輕，什么難關都能去面對。

    跟往年相反，鄧川生日的這天英國沒有下雪，國內(nèi)也沒有下雪，隔著七個小時時差，鄧川傍晚盤腿坐在飄窗上翻書，聽見手機響了一聲。

    生日快樂。徐薇掐著點發(fā)。

    在她的消息來到之后，鄧川才陸陸續(xù)續(xù)地又收到了好多人給她發(fā)的生日祝福。

    窗外是濃艷的晚霞，云層在天空潑灑出大片色塊，公寓樓下有幾個站著拍照的人，他們的背影在晚霞里顯得格外安靜。鄧川的心也靜靜的，她充實而又妥貼地感受到她被愛著和被記掛著。更幸運的是，沿著過去的時光追溯，她的感受從未變過。

    還有半年。在那條生日祝福后頭，徐薇這樣發(fā)。

    隨之而來的視頻通話，在祝福后頭，徐薇很快展示了她給鄧川準備的生日禮物。是鄧川一直很想買的一個長焦鏡頭。由于性價比不高，但又很想要，一直躺在她的購物車里。

    還有一張徐薇手寫的賀卡，半合攏著，鄧川只看見了上面寫著滿滿的字。

    這張合攏著的賀卡和鏡頭一起裝在一個禮物盒里，禮物盒放在徐薇的枕頭邊。

    臺燈昏黃，映著徐薇白凈的側(cè)臉。她把盒子蓋上，認真地打了一個很好看的結(jié)。然后說，等你回來再親手拆。

    還有半年。鄧川重復道。

    徐薇就再發(fā)一張摸頭的貓貓表情包。動圖里是她好看的手，把桔子的腦袋掌在手心里溫柔地揉揉捏捏。

    在緊張到幾乎能把人淹沒的學習過后，圣誕假終于到來了。進入十二月后英國也開始下雪。鄧川在老林的車前蓋上堆了一個很小很小的雪人。又從被白雪覆蓋著的地上翻翻找找，撿了根小樹枝當雪人的手臂。

    雖然被老林和一眾朋友點評這個小雪人長得很像中國特色動物招財貓。鄧川還是滿意地拍了照，發(fā)給徐薇看。

    外頭太冷，她拉開副駕駛上了車，在暖氣里瞇著眼睛等著徐薇夸她。

    老林看她這副樣子就知道她在和誰聊天，翻了個白眼問她：這雪人我掃走了啊，她們出門了。

    鄧川如愿以償?shù)氐玫叫燹钡目洫?，得意地揮揮手，手勢正像她堆的那個雪人：好！

    他們一行人要開車去倫敦玩，鄧川搭他們的順風車去找蘇眠。

    蘇眠租在她大學附近，鄧川下了車，按著她給自己的地址上了三樓，木制的樓梯單調(diào)地回響著她的腳步聲。這棟公寓隔音效果應該不太好。鄧川清楚地聽見了鄰居在開party的喧鬧聲。

    鄧川找到對應的門牌號，按了門鈴，等著蘇眠開門。兩年不見，她竟有些緊張。

    門很快開了，蘇眠系著圍裙，手里端著一個平底鍋。

    蘇眠瘦了些，顯得五官的輪廓更分明。但頭發(fā)還是像以前一樣短，眼睛還是很漂亮，嘴角邊綻著笑，注視著鄧川。

    兩人一碰上面，熟悉感立刻化為一股暖流，把緊張或是忐忑之類的擔心全部消融。

    鄧川也情不自禁地笑起來。她一邊抬腳進門，一邊笑著調(diào)侃蘇眠此時此刻的造型：你舉著一口鍋是要干嘛？

    我準備給你煎牛排吃的。蘇眠說。鍋剛熱，你就按門鈴了。還好我沒把黃油丟進去。

    蘇眠舉著鍋開了鞋柜，給鄧川找出一雙拖鞋：為了你來特意去買的，怎么樣，感動嗎？

    你頭發(fā)怎么這么長了？鄧川放下手邊的東西，脫襪子換鞋，蘇眠就舉著鍋站在一邊看她，差點沒認出來。

    又去扒拉鄧川提過來的那個紙袋子：讓我康康，給我?guī)Я耸裁春脰|西？

    家里吃剩的菜。放冰箱里怕壞，就拿過來了。鄧川逗她。

    我不信！蘇眠氣死了，她很快扒拉出里頭是大包大包的零食，還有榨菜，方便面，甚至還有辣條。哇哦！謝謝老板的投喂。

    她噔噔噔跑到廚房放了鍋，幫著鄧川把她小小的行李箱推到房間里，一邊走一邊回頭說：我特意買了一堆雙人游戲，等著你來一起玩。

    鄧川換上拖鞋，走進蘇眠的租房。房間不大，四四方方，擺著床和一張書桌，地上鋪著柔軟的地毯，有一扇很大的窗戶，窗簾拉著，屋里開了燈。

    聽見蘇眠的話，鄧川故意說：是按著我列的清單買的嗎？不是不玩。

    是是是。蘇眠嘴里應著，又給她倒了杯水，你休息一下。我去煎牛排？

    房間雖然不大，但自帶一個小小的廚房，這點倒是還不錯。

    我不累。鄧川接過來，在唇邊略微沾了沾，沒喝，想了想，又問：你什么時候會做飯的？要不還是我來吧？

    她永遠記得以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蘇眠，把半鍋完整的玉米排骨湯倒進廁所里的壯舉。

    蘇眠說：來這邊之后就會了啊，這邊的中餐又貴又難吃，總吃日料也吃膩了。沒辦法，只能自己做飯吃。

    你長大了。鄧川不動聲色地說，我好欣慰啊。

    蘇眠揮了揮拳頭，作勢要揍她。兩個人插科打諢地斗著嘴走進廚房，開始料理蘇眠準備的牛排。

    果然，蘇眠起鍋的動作特別嫻熟，煎牛排的姿勢看上去也有模有樣，鄧川倚著灶臺側(cè)頭看著她專注的側(cè)臉，后知后覺地感到有些恍惚。

    蘇眠感受到鄧川的目光，轉(zhuǎn)頭沖她一笑：怎么？是不是看呆了？覺得我特別厲害？

    鄧川一愣，假裝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說得好！我覺得特別欣慰。

    蘇眠笑著咬牙切齒：去你的。

    煎牛排配上煎蘆筍和溏心蛋。兩個人在蘇眠床邊的地毯上坐下來，支起一張小小的桌子，揮動著刀叉開始吃午飯。

    午飯的中途，徐薇給鄧川來了電話，得知她已經(jīng)到了蘇眠家，徐老師很好脾氣地囑咐她們倆好好玩，就是別熬夜太晚，早上起來沒精神，出門的話要注意安全。

    鄧川和徐薇打電話的時候，蘇眠老在一邊搗亂。雖然鄧川跟徐薇談了這么久戀愛，她還是有點怕徐薇，不敢直接沖著電話嚷嚷，就沖著鄧川搗亂，伸手用叉子去戳她碗里的蘆筍，又跟鄧川做鬼臉。

    鄧川帶著笑瞪她，嘴里故意說：嗯嗯，好我知道的，哎呀老婆，蘇眠讓我別跟你打電話了她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