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乘電梯一路上來， 什么人也沒遇見，只聽見宿管阿姨在洗衣房里小聲地哼歌。

    進了門，按亮燈，周六和桔子顛顛地小跑過來，繞前繞后地跟著。

    徐薇挨個摸摸頭， 然后進衛(wèi)生間卸妝。

    裝有西瓜的袋子被放到桌子上， 微微敞開著， 散發(fā)出誘人的清香甜美，周六和桔子免不了要湊上去抽動小鼻子聞聞嗅嗅， 被鄧川一手一個地抱了下來。

    她點著這兩個在她身上亂拱的小腦門教育：不可以碰，jiejie會生氣。

    桔子不聽，心急地在她手底下掙扎。

    鄧川拽著它要往前探的爪子好說歹說， 還是敗下陣來：就吃一點， 好吧？小貓咪不能太貪心。

    徐薇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鄧川盤腿坐在地上掰著西瓜喂貓的樣子。暗紅的汁液淌了她一手，可能要沾上衣服， 又被桔子急哄哄地舔掉?？赡苁情L著倒刺的舌頭撓得手心很癢， 鄧川一直在笑。

    西瓜沒吃掉多少，貓跟人看上去倒是都挺高興。

    算了。

    徐薇瞥一眼，眼不見心不煩地轉(zhuǎn)過身去，在衣柜里幫鄧川拿換洗的睡衣。

    周六不是很饞， 看見徐薇出來就對西瓜沒了興趣，小跑過去蹭著徐薇的小腿肚來來回回地走，像是在撒嬌。

    鄧川順著周六的動靜，就發(fā)現(xiàn)徐薇已經(jīng)出來，她對上徐薇波瀾不驚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好啦？那輪到我了。

    小朋友的笑容里帶著些小心翼翼的柔軟，像是小動物一樣的目光，看得徐薇心軟下去，沒再跟她糾結(jié)拿著西瓜喂貓喂得臟了一手還滴了一地的事情，只問：西瓜甜不甜？

    很甜。鄧川聽出她沒生氣，放下心，一塊西瓜被吃得稀爛，桔子覺得沒意思，一溜煙跑掉了，她也就把掌心里的汁液和碎瓜rou拿紙包著丟進垃圾桶，輕快地站起身，湊到徐薇面前去：你嘗嘗？

    在徐薇反應(yīng)過來之前，她已經(jīng)用干凈的手背撐住徐薇的肩頭，稍稍彎腰，輕輕地貼住徐薇的嘴唇。

    不同于西瓜的清香，徐薇的嘴唇上干干凈凈，什么滋味也沒有，只有一些浮在表面的，蒸騰的水汽。

    像是吻進一片霧里。

    鄧川于是無意識地要吻得更深入一些。

    眼前突然地就是小朋友放大到有些失真的臉，徐薇心漏跳了一拍，她垂著眼睛，沒往后退，只略微仰了仰頭，手搭上鄧川的腰，任憑鄧川耐心地描摹她的唇形，再探進彼此溫?zé)岬目谇?，將一切都變得濕潤而柔軟?/br>
    鄧川沒有騙她，她們這天晚上買的西瓜的確很甜。

    徐薇像是迎面吃了一大口西瓜味的棉花糖。小朋友吻得沒完沒了，她的手也漸漸用力，攬住了鄧川的腰。然后上移，安靜地貼住鄧川的背脊。

    手底下的皮膚挺拔而緊實，年輕的軀體經(jīng)不起撩撥，已經(jīng)有些微微的顫栗。徐薇想象著鄧川的血液在她的血管中奔流，匯聚向她跳動著的心臟，再重新奔流向她的四肢百骸。就是如此這般地周而復(fù)始，充盈的生命力充裕著鄧川的整幅身軀，然后她俯下身來，安靜而又激烈地親吻她。

    順著深入的吻，鄧川熾熱的呼吸打在她的臉上，仿佛她血管中奔流的是巖漿。巖漿般的青春。徐薇想到這一點，忍不住地悸動起來。她再一次清晰而又深刻地認(rèn)識到，她就是被這樣的一個人愛著，也這樣地愛著一個人。

    這樣想著，徐薇的手掌忍不住輕輕滑動，鄧川背脊的線條極其流暢，徐薇觸摸著這些線條，像是觸摸到這些線條成長的那些歲月。鄧川的確已經(jīng)擁有了一副成人的軀體。徐薇想到今天晚上的飯局，對面的男人在說開之后用一種震驚而又不能理解的眼神看著她們，而鄧川立刻稍稍往前坐了一點，撐住了大部分不算好看的視線，像是要張開羽翼保護她。

    想到那時候鄧川的眼神，徐薇罕見地有些失神。

    這樣的鄧川在回來的路上非常沉默，徐薇知道她一定又在心里暗暗地下些什么決心。盡管鄧川已經(jīng)長大了，所面對的世界千百倍的擴大，但面對一些她所不能及的局面，她所應(yīng)對的方法還是一如既往地倔強而直接。

    一直以來，徐薇都相信她的決心和意志，所以她沒有出言寬慰鄧川的那些沉默。

    她一直相信著的。

    當(dāng)初的徐薇遇見鄧川，她注視著她，像注視一朵花的開放。她想控制，卻又控制不住地去關(guān)注她，就像是人類無法免俗地對即將開啟的寶藏投以目光。

    而這時寶藏已經(jīng)啟封了，里頭是一片像是盛放著一整個春天的花園。

    唇齒交纏，鄧川還顧及著別把黏糊糊的西瓜汁液沾上徐薇的睡裙，沒再做些什么深入的舉動。她喘了一口氣，有些滿足又有些遺憾地退開一些，小聲說：我先去洗澡。

    徐薇也在調(diào)整呼吸，她的臉連帶著脖子都紅了，眼里也泛起動人的水光，聽見鄧川的話，沒做什么過多的表示，只輕輕嗯了一聲，把手里的衣服塞到鄧川懷里：去吧。

    浴室水霧升騰，空氣中還殘留著徐薇剛剛洗澡時留下的香味和水汽，這一發(fā)現(xiàn)讓鄧川更加心急，她赤著腳，像踏進一片燒紅的烙鐵，把水溫調(diào)低也于事無補，火焰不僅沒有被撲滅，反倒被越澆越旺。

    不知道過了多久。鄧川穿好衣服，按捺著，仔細(xì)洗了手，推開門出去。

    空調(diào)的涼風(fēng)撲面而來。窗簾已經(jīng)被拉上了。小小的房間一眼就能望盡，徐薇坐在桌子邊，看上去非常閑情逸致地在吃西瓜，順帶著逗貓。

    明明是非常輕松和煦的場景，鄧川卻感到一種被催促著的急迫，她對上徐薇明亮的眼睛，仿佛被牢牢地攥住韁繩，徑直沖著她走過去。

    她握住徐薇的肩膀，再一次俯下身子，溫香軟玉即刻入懷，徐薇懷里的桔子跳到地上，不滿地叫了一聲。

    這一次鄧川嘗到了香甜的西瓜汁液。比她剛才吃到的還要甜。

    她們重新落進那張小小的單人床，床鋪的狹隘使得她們要貼得更近，徐薇這幾天很忙，她們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有挨得這么近過了，她們都忍不住要愜意地輕聲嘆息。這是比擁抱還要貼近的距離。

    短暫的冷卻換來的是更熱烈的燃燒。結(jié)束之后鄧川終于想起來去把燈關(guān)掉。徐薇看著她的動作，重新調(diào)整姿勢，枕著她的手臂。小朋友關(guān)完燈之后也躺回來，在黑暗中側(cè)著身子有一下沒一下地親她的睫毛，徐薇皺著鼻子擋了一下，卻被抓住手心，輕輕揉搓了幾下。

    那袋子沒吃完的西瓜始終被放在桌子上，西瓜香甜的清香味從沒有系緊的袋子口飄出來，在空調(diào)的助力下飄滿了整間屋子。

    這是夏天的氣味。

    徐薇動了動嘴唇。鄧川察覺到她想說話的意圖，親熱地吻吻她的唇角，緊了緊懷抱。她仍然抓著徐薇的手不放，著迷般地在她手心輕輕摩挲，摩挲那些不甚明顯卻又不容忽視的紋路。

    徐薇察覺到她的觸摸，輕輕縮了縮手。

    鄧川握住了，沒放，小聲說：我?guī)湍憧词窒唷?/br>
    徐薇小聲笑了，她笑起來的氣流輕輕地拂過鄧川的耳畔，兩個人靠得太近，讓呼吸和震顫仿佛也能傳遞。

    鄧川也悄悄地勾起唇角，她煞有其事地把徐薇的手里里外外地摸了好幾遍，滑過那些掌紋和指縫，又觸過指節(jié)與指節(jié)之間滑膩的紋路，最后握在手里不放，說：你這一輩子會過得很幸福。

    她的語氣那么篤定，讓徐薇又笑了一聲。抬起另一只手，慢慢地在自己被鄧川握住的手心里寫字。

    鄧川觸摸到她指尖的滑動。

    她在徐薇的掌心里讀出了自己的名字。

    徐薇的中指指尖側(cè)面有淺淺的繭。這是長期書寫留下來的痕跡。鄧川在相同的位置也有著同樣的痕跡，這是她們的手上唯一的相同點。

    鄧川松開徐薇的手掌，把自己的手貼上去，將脈搏與脈搏相抵，掌心挨著掌心，她的手掌要比徐薇略微大些，在黑暗中只能看見她比她長出一小節(jié)的指尖。徐薇慢慢地握住她的手，那一側(cè)淺淺的繭輕而慢地蹭過鄧川相同的指節(jié)和部位，最后堅定地扣住。

    她們誰都沒有說話。

    維持著十指相扣的姿勢，鄧川翻了個身，凝視著徐薇在黑暗中依舊明亮的眼睛，徐薇的瞳孔里盛滿了水一樣的溫柔，像一泓黑色的水潭，能夠盛下所有如夢似幻的夜晚。

    鄧川忍耐著，忍耐著那些在自己心里涌動著的快要溢出的快樂和柔軟。頓了好一會，才慢慢地說：我愛你

    電光火石間，徐薇的腦海里閃過過往無數(shù)個鄧川跟自己言愛的時刻。那些眼神，姿態(tài)同過往的鄧川和此刻的鄧川即刻重合。

    徐薇慢慢地吐出一口氣。她的手仍舊牢牢地牽著鄧川的手。兩個人在此刻都同樣地感受到如水一般像是要把她們滅頂淹沒的愛意。

    盛放著美和好的地方那樣多。鄧川想。

    而她眼前恰恰就是這樣的風(fēng)景。

    這樣的風(fēng)景落到生活里，延續(xù)在她們往后的無數(shù)個歲月。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結(jié)。謝謝大家。

    沒有番外了。就讓美好留在生活里。

    新文需要半個月準(zhǔn)備時間。期待跟大家的下一段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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