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來你說的朋友，是他？”

    徐懷柏捏著喬煙的手腕，不冷不熱地說，說像質(zhì)問，又少了幾分刻薄。

    她下意識道，“不是?！?/br>
    反應片刻，她又說，“還有一個女孩子，周遙，是我朋友，我們?nèi)€一起的?！?/br>
    徐懷柏垂眸不語。

    倒是溫如許接了話，聽起來沒什么波動，“是，你還有什么想問的？還想問我跟她是不是要把房開上了？”

    他在暗諷上回畫展，徐懷柏的失言。

    “姓溫的，”徐懷柏終于抬起頭來正眼直視他，長眉微皺，眼皮褶出一道鋒利的視線，“我答應過她，所以不跟你計較?！?/br>
    “況且，”他嘴角微微上揚，輕快地眨了眨眼，姿態(tài)舒展，“我為什么要問你這些問題？我女朋友什么樣，我還不清楚？”

    溫如許愣了瞬間，臉色rou眼可見地冷下去，溫柔的臉皮褪走，溢出心底的陰郁。

    “你說什么？”

    “哦，忘了?！?/br>
    徐懷柏大大方方地把手覆上喬煙的后腰，輕輕把人往后一帶，摟在懷里。

    他甚至還頗為熟稔地將下巴擱在她瘦削的肩上，歪了歪頭，“不好意思啊，忘記給你介紹了，諾，我女朋友。”

    說完，還極其委屈地睨著喬煙，說，“我還以為你跟他說過了呢。這么，我這個男朋友就那么見不得人？”

    “沒，”喬煙側(cè)頭，躲避他帶著酒氣的灼熱呼吸，酥酥麻麻的，“沒找到機會?！?/br>
    “那真是巧了。”

    徐懷柏抬眸，再次對上溫如許的視線，不同的是，這次是坦坦蕩蕩地宣誓主權，凌厲之余，還漾著勝者的得意。

    “這個機會送得好啊，溫同學，果然是高中一年半相處的默契?！?/br>
    “嗤?！?/br>
    溫如許半響沒吭聲，詭異地笑了笑，再抬頭時眼神里的陰霾已經(jīng)消失。

    他表情變得嘲諷，嘴里溢出一聲嗤笑，慢條斯理地開口，“嗯，我現(xiàn)在知道了，不過有什么影響嗎？我跟喬煙正正當當?shù)呐笥?，我很欣賞她，你做男朋友的不會這么小氣吧？”

    “不過我也理解，男女朋友之間吃醋計較什么的很正常，但是徐懷柏，如你所說，我們一年半的默契。”

    “在一起了又不是不能分手，結婚了也不是不能離，這世界總是遺憾，但有的是人在等這個遺憾。”

    “我祝福你們——”溫如許笑笑，神情泰然自若，“長長久久?！?/br>
    徐懷柏少見地沉默了片刻，眼神閃爍，笑意淡下來，唇線抿直，答道。

    “當然，”他睨著他，暖黃燈光打在漆黑眸中，卻沒來由地映出寒色，“謝你吉言。”

    喬煙不是很理解溫如許的意思。

    她對他有所虧欠，又受了他的恩，加上多日相處下來，她也的確把他當作了朋友。

    她能理解他們之間緊張的氣氛，卻猜不透溫如許對她的態(tài)度。

    當年她把他甩了，他當真就一點埋怨都沒有嗎？還是掩飾得太好。

    其實每一次維護完徐懷柏，她在看向溫如許時，都有淺淡而出她意料的心虛。

    因為她覺得他的眼神很奇怪，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泉，看似不起一絲波瀾，但一腳踏空，就會被吞吃下去，萬劫不復。

    然最頂上平靜的表象，既像克制，又像危險。

    “溫……喬煙？你怎么也在這？”

    周遙從里走出來，她臉頰微紅，一只手扶著腰，脊背有些彎，一臉幽怨地看著喬煙，“我都等好久了！剛剛發(fā)現(xiàn)茄子里居然有花生碎！你看看，我過敏了?！?/br>
    說到一半，她又猛地停住，視線落在喬煙身后的摟著她的男人身上，表情驚恐。

    “這這這……”

    溫如許的笑早已收起，沉默如一旁的雕塑。

    徐懷柏靠著木欄，扣著喬煙的那只手沒動，垂眸數(shù)著地板上的木紋。

    喬煙輕咳一聲，暫時將他們?nèi)€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拋到一邊，維持表面的和平。

    “我男朋友?！?/br>
    她朝周遙扯出一個笑，眨眨眼，有些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哈，沒來得及告訴你們，我有男朋友了?！?/br>
    “你好?！?/br>
    徐懷柏聞言抬頭，抬頭朝周遙禮貌性地笑笑，便再次斂眸，開始數(shù)喬煙襯衫蝴蝶結上的褶子。

    他長身玉立于她身后，脊背彎成一道慵懶地弧度，空著的一只手不動聲色地扣回了領口敞開的兩個扣子，遮住不該露的地方。

    “你好你好?！?/br>
    周遙眼睛都看直了，一時也沒反應過來他們?nèi)€剛剛在這里的對峙。

    但喬煙顯然不放心，狀似無異地轉(zhuǎn)移話題，“周遙，你不是過敏了嗎？我們先去醫(yī)院吧?！?/br>
    “我送她去?！?/br>
    一直沒吭聲的溫如許接過這茬，轉(zhuǎn)身走近周遙，皺眉打量她身上的紅疹子，  “起了挺多的，再不去怕嚴重了?！?/br>
    “啊……對對對?！?/br>
    周遙連忙附和，又轉(zhuǎn)頭去問喬煙，“那你留在這跟你男朋友一起？我們先去一趟醫(yī)院?！?/br>
    完了還沖她擠眉弄眼，笑得意味深長，全然沒注意到悶頭先下樓的溫如許，揮手道，“好好玩，今晚不用跟我打電話了嗷。”

    喬煙扶額，“好，你快去?！?/br>
    露臺很快就只剩下他們二人。

    徐懷柏原本得勝的神情在聽完溫如許的話后就消失了，整個人有些云淡風輕的樣子，看著喬煙出神。

    長發(fā)忽的隨動作飄忽，似有似無的香氣飄過來，映入眼簾的是她清魅的眼。

    “怎么一直看我？”

    她笑，回身握住他的手腕，男人骨架大，摸起來偏硬，且有力，體溫也高。

    “嗯？”

    “沒什么?！?/br>
    徐懷柏摸了摸她的頭，唇邊漾起一抹笑，牽著她往另一邊包廂走，“走吧，我出來得夠久了。等我應酬，嗯？”

    “好啊?！?/br>
    背過身，喬煙跟在他后面，看不清他斂下去的神色。

    ——“有男朋友了又不是不能分，人結婚都能離婚呢，他倆再好，我都一樣的能撬?！?/br>
    十七歲的徐懷柏，端著酒杯，跟一群新認識的惡劣少年坐在犬馬聲色的場所，囂張而肆意地，訂下了一個賭約。

    “兩個月，我把她追到手?！?/br>
    *

    “各位久等了，家父突然來電，不敢不接。”

    徐懷柏推開包間門，內(nèi)里的裝修其實跟喬煙那兒差不多，只是明顯大了很多，有一扇巨大的窗戶，窗前端放一個雕花架子，上面的陶瓷花瓶里插著漂亮的山茶花。

    “徐董之命，不得不從嘛?？熳?。”

    這場做東的是徐懷柏跟謝醒，還有當?shù)毓镜睦峡?，但鄭秀寧顯然是座上賓，身邊兩位東家環(huán)著。

    他率先打了招呼，視線從徐懷柏身上掃到他身后的纖細身影，挑眉道，“這位是……”

    喬煙的手腕還被徐懷柏牽著，聞言他輕輕把她往前拉了拉，讓她完全暴露在眾人眼前。

    削肩細腰，烏發(fā)映雪，眼形長而微耷，飽滿紅唇襯得眉目清冷，相貌精致又不失氣質(zhì)。

    鄭秀寧大大方方地打量著她。

    其實不止他，從她進來開始，所有人就都停下了筷子或酒杯，或詫異或好奇地的打量她。

    其實沒有多久，也只是徐懷柏把她帶上前的那一瞬間，或許一秒都不到，喬煙腦子里閃過很多想法。

    比如，她本想同樣坦蕩大方地回，是他的女朋友，可在開口的剎那又剎住了腳。

    這是他的圈子。

    從昨天他帶她去晚宴開始，她就已經(jīng)無聲息地踏入了他的圈子。

    權色交易，毫無真心，資本決定一切。

    許斌也特意強調(diào)過了，那種地方，不談錢才可笑。

    所以要是她這樣說出來，他們的神色一定會是鄙夷的，還要藏在心里，暗自嘲笑她的天真。

    而徐懷柏或許對此早已習慣，或許連在一起都是哄她的借口。

    他們眼里的女朋友，其實跟情人二奶之類的，沒什么區(qū)別。

    喬煙把要脫口而出的話又收回去，像沒有聽見一樣，置身事外地環(huán)視了一圈房間，斂眸未語。

    她想了太多，襯得一瞬間很長，其實只有兩秒鐘罷了。

    兩秒一過，肩上忽的覆上一只手，不動聲色地把她攬入懷里，肩膀跟溫熱胸膛碰上，耳邊響起的是熟悉帶笑的聲音。

    “介紹一下?！?/br>
    徐懷柏面對滿室酒氣，心思各異的一桌子人，舉止自然得體。

    他下巴朝喬煙點了點，說，“我女朋友，剛剛在外面碰上了，沒舍得放她走就帶來了。各位不介意吧？”

    “不不不，完全不??！”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徐總女朋友，真是郎才女貌?！?/br>
    “好了好了，”鄭秀寧含笑止住了眾人的話頭，“讓服務員添張椅子吧，一起來?！?/br>
    剛剛喬煙心里的驚濤駭浪就這樣被他的叁言兩語化解了，仿佛從來沒有過。

    她感覺連呼吸都輕快了很多。

    徐懷柏點點頭，轉(zhuǎn)而又湊過去跟喬煙咬耳朵，“那邊有沙發(fā)，想坐哪兒？”

    “我去那邊吧。”

    男人們的應酬，喬煙實在不想去當擺設，毫無疑問地去了窗邊的特質(zhì)麻布沙發(fā)上坐下。

    這一茬過去，飯桌上還在繼續(xù)。

    徐懷柏剛落腳，就隔著鄭秀寧感受到了一束灼熱的視線。

    謝醒堯有興趣地看著他，一臉意味深長，那眼神分明再說，“看吧，還說不是復合?！?/br>
    徐懷柏懶得搭理他，再者也的確理虧，索性抬手給他推了一杯酒過去，眼神示意。

    行，你贏了，大小姐真厲害。

    “怎么以前不知道徐總有個這么漂亮的女朋友？”

    鄭秀寧忽然問道，酒杯跟徐懷柏的碰撞出脆響，唇邊至始至終帶著一抹笑，眼神卻飄忽不定地往窗邊飄。

    喬煙坐在那低頭玩手機，長發(fā)垂落，時不時挽一下，露出一截優(yōu)雅的脖頸。

    “現(xiàn)在不就知道了？”

    徐懷柏淡淡道，順口開了個不痛不癢的玩笑，“況且我女朋友這么漂亮，經(jīng)常帶她出來，你們不就只記得她漂亮記不住是我的了？”

    “不至于不至于。”

    鄭秀寧哈哈一笑，“你們是美艷相當?！?/br>
    “就當你在夸我了？”

    “當然?！?/br>
    碰杯聲再次響起，話題又被帶回機場的項目，氣氛也變得正經(jīng)。

    不出意外的話，這場競標他已經(jīng)十拿九穩(wěn)。

    徐懷柏難得地在正經(jīng)的氣氛里出了會兒神。

    他余光落在窗邊的山茶花上，花瓣映著燈光，亮而艷麗，引人注目。

    跟某個不自知的人一樣。

    怎么以前就沒發(fā)現(xiàn)她這么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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