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夜夢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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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乘輿返宮,路上積雪甚多,輿夫不得不慢行。 是夜星明,他仰頭望天,不禁憶起多年前的一夜。 彼時他春秋十四,宿一倡家,夜半,其所與私者來叩房門。 年少的李瑈驚起,為避妒忌男子的暴怒,便踢倒了后壁逃出。他騰身躍過數(shù)仞墻,誰知那人也跳出墻窮追不舍。最后,還是自己隱在道傍古柳樹腹才躲過的。 有頃,有長者啟門而出,溲溺小橋側(cè),仰見星文,自語曰:“紫薇經(jīng)柳宿,必人君依柳樹象也,甚可怪也!” 翌日他物色老者,發(fā)現(xiàn)對方乃是觀象監(jiān)善推步者。 可見,自己成為人君根本就是天命! 而那些阻礙他順天應(yīng)人的逆黨,完全是逆天而行、其罪當(dāng)誅! 就算是他的兄弟子侄輩也不行,也該殺。。。 “兄,女人到底是什么滋味???”年少的錦城大君好奇地問道。 “銷魂蝕骨這個詞聽過嗎?女人嘛,自然是能令男人心神俱醉的存在~”長他九歲的李瑈一邊賣弄,一邊享受弟弟的羨慕崇拜。 兩位王子一起學(xué)習(xí)《周易》,有時先生在上面講課,學(xué)生就在下面竊竊私語,甚至偷偷傳看買來的春畫,好幾次都差一點(diǎn)就被抓到。 時間回到更早,父王命他與安平大君李瑢、臨瀛大君李璆一同學(xué)樂。 瑢性好華麗,璆素曉音律,顧皆樂學(xué)。 唯有自己志在弓馬,無甚興趣,直到聽到父王彈琴,才覺得琴聲如此高妙,確實(shí)值得一學(xué)。后來有天,父王命他們?nèi)斯泥l(xiāng)琴,自己不肯學(xué),而瑢不能及,又逗得父王與兄長大笑。 某次宴會,首陽大君吹笛,在座宗親莫不感焉。 有鶴來舞庭中,錦城方年幼,見之忽起對舞。 “瑜啊,跳得好,你真是鶴一般的姿容??!”父王笑道。 “清之(李瑜之字)啊,以后我吹笛,你就和這只鶴來伴舞好了!”一曲吹罷,自己才抽空笑言。 諸人言笑晏晏間,一種黑色的氣突然布滿天地—— “兄,我好苦痛,救我??!”錦城突然轉(zhuǎn)向他,眼中淌出鮮血來。 “清之,你怎么啦?來人,御醫(yī)呢!”李瑈驚慌失措,不曉得前一刻還好好的弟弟怎么突然這樣。 稚童又變回成人后的模樣,只是沒了清雋脫俗的氣質(zhì),而呈現(xiàn)冤死之軀的駭心動目。血從雙眼、鼻孔和嘴角滲出,堂堂王子的頭不自然地歪著,脖子上掛的粗繩一直拖到地。 “兄,你我兄弟一場,何故殺我?你送來的毒藥不管用,我最后只有被縊才得了斷?!崩铊どn白的臉上血淚縱橫。 “兄,你我兄弟一場,何故殺我?”口中溢出黑血的李瑢重復(fù)。 “叔父,我至今仍在江邊飄蕩,無法安眠于九泉之下啊?!笔呃劾鄣闹蹲雍鲋粒谘矍坝袣鉄o力地抱怨。 “我。。。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哎,瑈啊,你最終,還是走上了你祖父的路啊。。。”父王嘆息。 “哎,粹之啊,兄可有一點(diǎn)對不起你,為何要?dú)⑺牢椅ㄒ坏膬鹤影。俊崩瞰撗谔椤?/br> “我。。。父王,父王!我——” “逆刃加于君親,鋒鏑肆于卿宰?!辈恢獜暮翁巶鱽磉@一句話,且不斷重復(fù),愈來愈響。 李瑈堵上耳朵不欲聽,但那聲音卻漸漸大如洪鐘,擾得他心血沸騰、頭震欲碎。 “不要!不要?。 彼蠛?,雙手揮舞著似在與什么搏斗。 “走開!”今上猛然坐起,早已淚痕闌干。 紅著眼望了望四周,這的確是他的寢宮沒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