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0)
宋羽河一遍看煙花一遍隨口回答:想先生。 57語氣不怎么好:想他什么? 他對我很好。宋羽河說,他還想救我。 57對所有無緣無故的善意都保持著警惕,更是厭惡每一個靠近宋羽河的人,聞言冷冷道:在莫芬芬,也有人開始對你很好,但最終目的卻只是想偷你的零件去賣廢鐵。 宋羽河看著煙花沉默好久,終于問出這句話:你對先生為什么這么排斥? 57坦白直言:我對任何可能傷害到你的人都排斥。 看到煙花終于徹底放完,天幕又恢復漆黑,宋羽河終于像是下定決心似的,聲音輕得很。 這里不是莫芬芬了,57。 57從沒想過宋羽河竟然會對他說這句話,當即愣住了,好半天才匪夷所思地說:你什么意思? 宋羽河垂著頭,呢喃地說:這里不會有人像莫芬芬的人那樣想要傷害我,你不用再費盡心思保護我了。 宋羽河說出這種話,57本該暴跳如雷的。 但這次不知道為什么,他沉默了好久,久到宋羽河以為他不會再開口了,57顫抖的聲音傳來。 你 你不需要我了嗎? 宋羽河感覺到心臟一陣陣劇痛傳來,他抖著手抓著心口的衣襟,說出那些話活像是將他的心活生生剜去一塊,血淋淋的。 他蒼白著臉搖頭:沒有。 57像是看穿了他,自嘲一笑:你就是不需要我了。 宋羽河回到了家,有了自己的生活,不再需要一個 連身體都沒有的報廢仿生人了。 宋羽河抱著膝蓋,將臉深深埋在膝蓋中,疼得他渾身都在發(fā)抖,他哽咽著說:我沒有,我沒有 但是他只是說出這一句我沒有,卻不能為此做出過多的解釋。 因為他這句話,本來就是在拋棄57。 57沒有再說話,他像是徹底沉寂了下去,不再給他任何回應。 宋羽河躺在柔軟的地毯上,外面的煙花再次在空中綻放。 他的瞳仁里倒映著燦爛的煙花,嗚咽著說:57,你抱抱我。 57生平第一次沒有理他。 已經好久沒做過噩夢的宋羽河在閉眼沉睡后,意識再一次墜入泥沼。 在夢中,他又回到了莫芬芬。 回到了57不能變成人形的那天。 那天的風很大,將沙子卷著刮得人臉上一陣生疼。 十二歲的宋羽河蜷縮在棲身的破舊小房間里,木著小臉在磨那顆灰撲撲的石頭。 57安安靜靜坐在他身邊,垂著無機質的眼睛看他。 學會了嗎?57突然輕輕開口問他。 宋羽河仰著頭朝他一笑,說:學會啦,用小刀刻一下更好磨。 57笑了:我是說,學會怎么修仿生人和組裝信號發(fā)射器了嗎? 宋羽河茫然看著他:???學會了,但零件好難找啊,怎么了嗎? 57抬起被流銀腐蝕成骨架的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頭,淡淡道:沒什么,要好好長大啊。 宋羽河不明所以。 那是人形的57對他說過的最后一句話。 要好好長大啊。 宋羽河心臟一抖,像是呼吸困難似的猛地從噩夢中清醒,那句機械的要好好長大依然回蕩在他耳畔,好半天才終于停止。 他的嗅覺聽覺恢復,這才意識到周圍淡淡的薄荷香,以及薄嶠著急的聲音。 宋羽河迷茫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薄嶠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他房里,正焦急地看著他。 見到他醒來,薄嶠終于松了一口氣。 宋羽河還傻乎乎地問他:先生,你怎么在這里? 你是傻小子嗎?薄嶠難得對他生了氣,好好的床不睡非得睡地上,就不怕生病嗎? 宋羽河被罵懵了,要是宋關行這么數(shù)落他,他早就反唇相譏懟回去了。 但見到難得生一回氣的薄嶠眉眼間都是怒氣,宋羽河微微一怔,好一會才試探著往上輕輕靠在薄嶠懷里,雙手還張開摟住薄嶠的腰身。 薄嶠一噎,當即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宋羽河聽著薄嶠陡然開始急促跳動的心跳,小聲說:我錯了,你別罵我。 薄嶠: 薄嶠不知道宋羽河什么時候突然進化成功,竟然還會撒嬌了。 他渾身緊繃,恨不得將人扔出去,好半天才干巴巴地說:我、我罵你了嗎?沒有吧,我就是讓你好好注意身體。 他說完后,又開始在心中唾棄自己:要命啊,明明我什么都沒做錯,為什么心虛成這樣? 宋羽河一下就把炸毛的薄嶠安撫好,這才問:先生大半夜找我什么事啊? 薄嶠又心虛了,他干咳一聲,道:就、就是想問問你,喜歡這里嗎? 宋羽河點點頭:喜歡。 薄嶠不著痕跡松了一口氣,故作鎮(zhèn)定道:那就好,睡覺吧,明天繼續(xù)玩。 宋羽河嗯了一聲,見薄嶠起身就要走,神使鬼差地一把抱住薄嶠的手臂,眼巴巴看著他。 薄嶠耐心得很,問:怎么了? 宋羽河欲言又止,好一會才說:我做噩夢了。 薄嶠又坐回去,見他滿額頭都是冷汗也猜出來了,聲音放輕了,問:做了什么噩夢? 夢到57不要我了。 薄嶠失笑:我聽宋關行說,你那個神經網(wǎng)絡修復已經逐漸步入正軌,都能修復好他了,他怎么會不要你? 宋羽河不說話,抱著薄嶠的手臂不愿意撒手。 薄嶠也不打算現(xiàn)在走,給他掖了掖被子,耐心地問:什么時候能修好他? 宋羽河點頭:下個月就要開始試驗了,但不一定能成功。 薄嶠訝然挑眉,沒想到宋羽河連神經網(wǎng)絡這種好幾千萬的程序線路都能有機會修好,他拿濕巾將宋羽河額角的冷汗擦掉:這是好事啊,怎么悶悶不樂的? 宋羽河說起能修好57時,并沒有像之前那樣歡喜得蹦起來,相對比之前拿到流銀穩(wěn)定器之前的亢奮,現(xiàn)在他的反應顯得過于冷淡鎮(zhèn)定了。 宋羽河也想問自己,為什么都能修好57了,越逼近那個時間,他卻越不安呢? 一定是哪里出錯了。 但他卻根本想不出來。 他如實說:我不知道。 那就不多想了。薄嶠說,閉眼,睡覺。 宋羽河聽話地閉上眼睛,很快又睜開:你不走吧? 薄嶠失笑:不走,等你睡了我再走。 宋羽河無法理解為什么薄嶠要這么麻煩,直接拍了拍床:干嘛要等我睡了再走,你直接在這里睡好了。 薄嶠: 在伏恩里的時候,薄嶠還能鎮(zhèn)定自若地和宋羽河睡在同一張床上;但現(xiàn)在宋羽河的邀請對薄嶠來說就宛如一道催命符,第一反應便是光速拒絕。 他尷尬地說:不用了,這不好。 宋羽河不知道哪里不好,但他不想勉強薄嶠,只好將被子掀到頭頂,悶悶的聲音從中傳來:那你現(xiàn)在就走吧,我自己睡。 薄嶠不像秦現(xiàn)那樣是個鋼鐵直男說走就走,他小心翼翼地問:你生氣了嗎? 宋羽河掀開一條縫隙,疑惑地說:我為什么要生氣? 薄嶠這才放下心來,哄了他幾句,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 宋羽河看了看時間,發(fā)現(xiàn)已經凌晨兩點了,他不想再做那種可怕的噩夢,只好拿著光腦,開始和宋關行聊天。 宋關行一到周末就是個夜貓子,這個時間竟然還醒著,幾乎是秒回。 【宋關行:乖崽??!你現(xiàn)在是一個人住吧,沒有奇怪的老男人用各種奇奇怪怪的理由,硬要賴在你房間里不走吧?比如房間門反鎖了他沒帶光腦這種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的借口?!?/br> 宋羽河:??? 什么亂七八糟的,他哥想象力怎么就這么豐富? 【宋南瓜:沒有,先生在隔壁房間里睡呢,沒有要賴在我房間不走?!?/br> 宋關行終于松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薄嶠站在自己被反鎖的房間門口,注視著光禿禿什么都沒戴出來的手腕,滿臉寫著麻木。 他出來時,忘記把開房門的光腦和電梯卡帶出來了。 薄嶠: 第68章 特殊權限 宋羽河翻來覆去睡不著,就和哥哥開全息視頻玩。 宋關行左右看了看房間,不情愿地承認薄嶠的確很上心,也沒閑心找他麻煩了。 他挑了個好位置坐在床邊,和宋羽河說話。 做什么噩夢了?。?/br> 宋羽河拽著被子,打了個哈欠,困倦地說:夢到在莫芬芬的事了。 宋關行難得沉默,好一會才笑著說:沒事,都已經過去了。 宋羽河低頭看著自己手腕上悄無聲息的腕表,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57因為神經網(wǎng)絡紊亂而產生的會念臺詞的狀況已經不見。 如果他再不把神經網(wǎng)絡修復好,等到57徹底報廢后,就再做什么都沒轍了。 宋羽河若有所思。 宋關行不想他胡思亂想,正要說幾句笑話哄他開心,酒店的房門突然被輕輕敲了兩下,像是在試探人有沒有睡著似的。 宋關行警惕地說:誰? 薄嶠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何摇?/br> 宋關行眉頭緊皺,深更半夜,不安好心。 他沉著臉正要讓薄嶠滾蛋,剛才還在傷春悲秋的宋羽河連忙坐起來,點了點光腦上酒店的鑰匙程序,門鎖應聲而開。 先生進來吧。 薄嶠猶豫半天,終于將門打開。 宋關行雙手環(huán)臂,坐在弟弟身邊冷嘲熱諷:喲,薄總這是忘記帶鑰匙和電梯卡,回不去房間了嗎? 薄嶠: 薄嶠滿臉寫著你怎么知道? 宋關行:??? 宋關行臉都綠了,低低罵了句什么,強行扭過臉去,懶得看他了。 果不其然,宋羽河開心地朝薄嶠招手:那先生來我這里湊合一晚上吧。 宋關行氣得說:喂! 他剛才都說了這是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的借口了,他弟弟怎么還是一根筋地相信了?! 宋羽河熱情盎然,掀開被子拍了拍,邀請薄嶠上床。 宋關行冷眼旁觀,眼神像是刀子一樣掃向薄嶠,滿是你敢上床就試試看的威脅意思。 薄嶠努力端正心態(tài),用一種行得正做得直的心態(tài),故作無所畏懼地無視宋關行的眼刀,優(yōu)哉游哉地上了床。 宋關行:喂! 薄嶠懶得管宋關行的張牙舞爪,拽著被子坐下后,淡淡地道:思想別那么齷齪。 宋關行冷笑:說別人心思齷齪的人才有齷齪的心思。 薄嶠自認為做了蠢事,連光腦這種東西都能忘記帶出來,還得豁出去臉在宋羽河這里借宿。 而且剛才人家邀請他留宿,他還一臉正義地拒絕了。 現(xiàn)在 薄嶠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正好宋關行在那叨逼叨,他就趁著和宋關行閑聊來打散這尷尬情緒的心思,回懟的話一句接一句,簡直堪稱和宋關行對峙的人生巔峰。 你這么排斥我睡這里,難道不是因為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嗎? 宋關行怒道:我哪里想到了?! 薄嶠淡然地說:那你為什么這么排斥? 宋關行:我!你! 薄嶠大獲全勝。 宋關行和薄嶠的對峙不知道怎么突然戳中了宋羽河的笑點,他蜷縮在被子里悶笑個不停,笑得床都在發(fā)抖。 宋關行氣得半死,也不管通訊了,直接找準位置橫躺在宋羽河和薄嶠中間,冷冷道:都別碰我啊,要是越線你們兩個就死定了。 宋羽河笑得更厲害了:哥哥不掛通訊??? 宋關行冷冷心想:掛個屁,誰知道掛了通訊這孤男寡男會不會抱在一起睡覺? 就算知道薄嶠是個正人君子沒什么齷齪心思,但和宋羽河睡了好長時間的宋關行很清楚自己弟弟睡著睡著就喜歡往人懷里鉆的德行,完全不想讓薄嶠享受他獨有的殊榮。 薄嶠懶得理他,背過身去只占了床一角,打算就這么湊合著睡一晚。 宋羽河說:好吧,那哥哥講個故事吧。 宋關行忙轉過身,和弟弟面對面,說:行啊,講個小貓的故事 不要這個。宋羽河歪頭想了想,說,講個鬼故事吧。 宋關行: 薄嶠: 宋關行干笑著說:乖崽,要不咱先睡覺吧,這時間都好晚了。 宋羽河也不勉強:那你們別吵架啊。 宋關行就差發(fā)誓了:肯定不吵架! 讓他講鬼故事,他寧愿和薄嶠和平相處。 薄嶠也說:對。 不吵架。 宋羽河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他翻了個身,看著天花板上似有若無的樹枝投影,沒一會就閉眸陷入沉睡。 大概是身邊有熟悉的氣息,宋羽河一夜無夢,安睡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宋羽河和薄嶠起床后又玩了半天,吃完午飯后便出發(fā)回家。 宋羽河戀戀不舍地趴在船的欄桿上看著那雪島越來越遠,最后消失在海平線上,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場關于雪的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