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七點半,兩人一起將寧寶寶送上校車。 洛真也如前一天一樣,騎著自行車將寧柔送去了茶餐廳。 因為洛繁星明天就要回海市,洛真提議晚上四人一起吃頓送別飯。 這個理由,寧柔沒法拒絕,只能點頭同意。 不知不覺,已到了七月中旬。 氣溫也是一天比一天高。 寧柔惦記著被損壞的照片,中午隨意吃了幾口飯,就騎著自行車離開了冬暉街。 沒多會兒,人就到了中心街的一家影樓。 照片只是浸了水,處理起來并不復(fù)雜。 寧柔的時間不多,還要趕回店里上班,于是和老板約好第二天中午來拿。 照片能修復(fù)好,她的心情輕松了許多。 這份好心情,一直延續(xù)到晚上下班,到吃完洛繁星的那頓分別飯,都沒有完全消散。 從飯店出來,四人想消消食,便沒有立刻回去,反而沿著長街散起了步。 洛真將寧寶寶交給洛繁星牽著,自己則和寧柔單獨在后面走。 今晚心情很好? 不用上晚班的夜里,人總是會比平時放松一些。 寧柔的頭微微低垂,腳下踩著自己的影子,嘴角仍含著淺笑。 嗯。 照片、照片今天送去修了,老板說,明天就可以去拿。 聽得出來,寧柔的語氣很是欣喜。 至于洛真,表情則冰冷了些。 照片,又是照片 寧柔不僅為這張照片哭,還為這張照片笑。 這個所謂的朋友,到底是誰? 她想問,卻又不敢問。 生平第一次,她感受到了膽怯的滋味,她害怕真的從寧柔口里聽見一個陌生的名字。 無論是男人、亦或是女人,她都無法接受。 明明她才是最先認識寧柔的那個人,偏偏寧柔的生命里除了她之外,還多了兩個意義特殊的人 一個,是寧寶寶的爸爸;另一個,就是照片里的這個朋友。 她覺得不甘心,一瞬間,心口就躥出了一團火,把她心里那些酸溜溜的醋水,全燒成了灰,然后融進身體里,連呼吸,都滿是酸味。 哦,你跟那個朋友,關(guān)系還挺好的。 一句很平常的話,但聽上去,總怪怪的。 寧柔心思淺,沒有想那么多,也聽不出洛真話里的酸勁兒,沒怎么猶豫,就點了點頭。 嗯。 她只敢輕輕應(yīng)一聲,別的話,再不敢多說。 洛真太聰明了,但凡她多知道些信息,一定能猜到那個朋友,其實就是她自己。 夜空之上,圓月高懸,皎白的月色灑下,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氣氛很好。 前方不遠處,洛繁星將寧寶寶抱在懷里,顯然也很喜歡這個小侄女。 不管是洛真,還是洛繁星,都是寧寶寶真正的親人。 寧柔覺得欣慰,面色愈發(fā)柔軟,眼神里的喜悅,也愈發(fā)明顯。 洛真在旁跟著,將她面上所有的細微變化全都看在眼里,心,是越來越酸。 趁著寧柔不注意,她又將手機拿了出來,悄悄給鄭邦發(fā)了條短信。 【怎么樣?】 鄭邦很快就給出了回復(fù)。 【洛小姐,我們重新排查過寧女士近五年的人際圈,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她身邊有任何關(guān)系親近的朋友?!?/br> 【影樓和照相館的訂單記錄,也查得差不多了,同樣沒有寧女士的消費記錄和照片底片?!?/br> 還是查不到嗎? 洛真紅唇微抿,指尖在屏幕上點了點,又打出一行字。 【寧柔說,今天把照片送去修復(fù)了?!?/br> 這條線索比昨晚的,可明確多了。 沒過一秒,鄭邦的消息就傳送了過來。 【好的,洛小姐,明天這個點之前,一定給您答復(fù)?!?/br> 洛真這時總算放下了心。 等她將手機收起來,才發(fā)現(xiàn)寧柔正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等自己。 原來,不知什么時候,她就停下了腳步。 而洛繁星,抱著寧寶寶走了很遠了。 洛真莫名有些心虛,尤其是看到寧柔那副乖巧又溫順的模樣,更是不好意思。 她并不想說謊,卻不得不說慌。 抱歉,公司的事。 寧柔聞聲搖頭,聲音依舊輕柔。 沒關(guān)系。 洛真的事業(yè),幾乎是她自己一手打拼。 三年婚姻生活,寧柔親眼看著她將洛氏從一個沒人看好的爛攤子,變成海市發(fā)展前景最好的企業(yè)之一。 也正是因為知道洛真為此付出了無數(shù)的心血與努力,所以她才舍不得讓對方失去這來之不易的成績。 你在這里,真的不要緊嗎? 對公司會不會有影響? 洛、洛先生他,不是一直 洛振庭一直覬覦著洛氏總裁的位置,這件事,寧柔五年前就知道。 洛真聽出寧柔在擔心自己,心底的火氣消去了些。 公司都是我的人,他翻不出什么水花。 再說,我正愁找不到機會治他,他要是真敢做什么,往后,我就找人守住老宅的前后大門,再也不讓他出去了。 明明是開玩笑的戲謔語氣,寧柔卻當了真,連眉頭,都跟著擰了擰。 這樣做,會不會不太好? 不如,讓人跟著他,只要他去公司,就把他送回家去? 這么認真的建議口吻,洛真忍不住莞爾。 她點點頭,表情也正經(jīng)了起來。 好。 就按柔柔說的辦。 不能讓他進公司。 一聲柔柔,讓寧柔的臉泛出幾分紅。 她沒敢再看身前的女人,匆匆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朝前走去。 洛真在后看著,眉眼間笑意愈深,三兩步,便跟了上去。 很愉快的一個夜晚。 散完步,洛真先將寧柔母女倆送回了家,而后才送洛繁星回酒店。 機票,是明天中午的。 明早,還得先把人送去市里。 關(guān)于讀文科還是讀理科的事,洛繁星也考慮好了,不轉(zhuǎn)科、也不轉(zhuǎn)校,就以文科生的身份參加高考。 洛真沒有詢問洛繁星做出這個選擇的真正原因,但隱約能猜到一些 轉(zhuǎn)理科,只剩一年時間復(fù)習,考上海大的機會并不算大;如果轉(zhuǎn)學,其實和復(fù)讀沒多大差異,洛繁星心里顯然藏了個人,或許,是為了這個喜歡的人,她才不愿意晚一年高考。 既然是洛繁星自己做出的決定,她就會尊重。 姐妹倆在酒店門口說了會話。 很快,洛真就準備離開。 洛繁星見她要走,終是沒有忍住,出聲將人喚住。 等等! 洛真聞聲蹙眉,腳下步子停了下來。 怎么了? 洛繁星的短發(fā)被風吹得有些凌亂,想到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她的神情不免有些慌張。 好幾分鐘過去,才終于將心里憋了好幾天的話說了出來。 你真的覺得,寶寶的發(fā)色,只是巧合嗎? 只一句話,就讓洛真變了臉色。 你想說什么? 洛繁星咬咬唇,鼓起勇氣往前走了一步,說話的時候,還刻意壓低了聲音。 她連握筷子的方式,都那么像你。 我問她了,關(guān)于爸爸的事,她說爸爸和mama離婚,爸爸不在垣鄉(xiāng),在很遠的地方。 你不覺得,這就像是在說你嗎? 洛真越聽,眉頭鎖得越緊。 按洛繁星這說法,寧寶寶是她的女兒? 怎么可能? 她正想出聲反駁,耳邊,又傳來一句篤定的猜測。 不是不可能的。 如果當年,寧柔姐拿到了你的、你的 她不就可以幫你生孩子了嗎? 出于害羞,洛繁星沒好意思說出那兩個字。 但洛真,還是從她的話里,聯(lián)想到了自己之前從未考慮過的另外一種可能。 *** 由于要送洛繁星去市里,寧柔第二天是自己去上班的。 從八點開始,她就在期待午休的到來。 和昨天一樣,一到一點,仍是連飯都沒吃完,她就騎著車去了影樓。 照片果然修復(fù)好了,而且?guī)煾颠€在外面加了一層塑封膜。 原本泛黃老舊的照片,現(xiàn)在看著,像新的一樣。 寧柔很高興,付完錢,出了店仍將照片拿在手里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直到找不出任何瑕疵,才將照片放進來時帶來的信封,小心翼翼地將信封塞進包里。 中心街,是縣城最熱鬧繁華的地方。 寧柔推著車子正準備離開,正好看到前面有一家新開的蛋糕店,門口,還擺著幾個漂亮的花籃。 新店開業(yè),一般都會有優(yōu)惠。 放在以前,寧柔肯定不會進這么高檔的店鋪消費,但想到洛真最近一段時間對自己的幫助,她還是鬼使神差地推著車走了過去。 很新、也很干凈的店。 寧柔站在門口,總覺得自己和這樣的地方格格不入。 店里的店員看她站了很久都沒有進來,主動推開門出來招呼,她才終于鼓起勇氣抬起了腳。 正是要進門的時候,她又折返到車旁,將肩上背的帆布包放進了車籃里。 包上沾了油污,還是不背進去了,省的弄臟了店里的東西。 她的出發(fā)點,從來都是好心的善意。 卻沒有發(fā)現(xiàn),有個女人,一直在后面跟著自己。 只是買塊蛋糕的片刻功夫,她的包,就被人來回翻了好幾遍。 蛋糕店里的食物,都是精致又好看。 價格,自然也格外地高。 但寧柔沒有后悔進來,她看見了洛真以前很喜歡吃的蜂蜜慕斯蛋糕。 一小塊,就要三十八元。 很貴,她還是高高興興地買了下來。 從進店到出去,前后不超過五分鐘。 她來到車旁,將打包好的蛋糕盒放進包里,便騎著自行車回到了香茶軒。 直到進了后廚,將蛋糕放進冰箱的那一刻,她才發(fā)現(xiàn),信封里的照片,早已經(jīng)不見。 幾乎是一瞬間,寧柔就愣在了原地。 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就像一個溺水的人剛被人從水里救出來,馬上又被人拉扯進更深的海水里。 她甚至還沒有把修復(fù)好的照片給寶寶看,照片就被弄丟了。 寧柔很難受、也很自責。 冰箱的門沒有關(guān),冷氣對著她的臉吹,沒一會兒,那雙眼睛,就被吹成了紅色。 老板娘經(jīng)過,看出她狀態(tài)不對,便詢問了一句。 寧柔這時才回過神,立刻將冰箱的門關(guān)了起來,只說自己丟了東西,下午不能再繼續(xù)上班。 老板娘見她這幅失落模樣,猜到是很重要的東西,沒有多說什么,便允了她的假。 蛋糕店對面的馬路上,裴儀仍坐在車里。 她的手上,拿著洛真十五歲的那張照片,面上的表情很平靜,完全沒有偷拿別人物品的羞愧感。 她在等寧柔過來。 洛真那么愛寧柔,可寧柔呢? 卻為別的男人生了一個孩子。 裴儀覺得不值,為洛真不值。 二十分鐘過去,誠如她猜測的那樣,寧柔騎著自行車出現(xiàn)了。 這個女人,看上去又蠢又笨,長相一般、身材也一般,哪里吸引人? 她想不通,就這么坐在溫度適宜的轎車里,冷眼看著寧柔在烈日的烘烤下尋找那張永遠也找不到的照片。 她以為,寧柔最多堅持半個小時. 可她錯了。 半個小時過去,寧柔沒有離開;一個小時過去,寧柔還是沒有離開;兩個小時過去,寧柔依舊在找。 從兩點,找到四點,寧柔仍沒有離開的打算,就這樣,在太陽底下度過了一天中最熱的兩個小時。 裴儀從未見過這樣的女人 不但笨,而且固執(zhí)。 不過只是一張照片而已,找不到,為什么還要找下去? 她看見寧柔額頭上冒出的熱汗,也看見寧柔被汗水打濕的后背。 她的表情無意識地陰沉,指尖下的力氣也越來越大,手里的照片幾乎都要被撕碎 她覺得憤怒。 憤怒寧柔為了洛真的一張照片,能堅持兩個小時都不放棄;也憤怒自己,既無法如寧柔這般為洛真付出,還曾為了自己的利益,對洛真做出那樣過分的事。 她確實沒有愛洛真的資格。 眼見寧柔還在找照片,她實在是看不下去,正準備推開車門將照片還回去,沒想到,一輛她再熟悉不過的黑色轎車也開了過來 是洛真的車。 不得不說,洛繁星的話,對洛真產(chǎn)生了不小的影響。 剛從市里回來,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寧柔見面。 誰知趕去香茶軒后才知道,寧柔來了中心街這邊找東西,兩個小時都沒有回去。 洛真又氣又怒,不知道是什么寶貝東西丟了,要這么急著去找。 這會兒一見到寧柔,一句話都沒說,就直接將人拉進了車里。 寧柔的臉很白,白得一點血色都看不見,額頭上的熱汗,不知什么時候起,就變成了冷汗。 直到坐上車,洛真才發(fā)現(xiàn)她的呼吸遠比平時急促。 她正要說去醫(yī)院,卻又想起來寧柔最怕的就是醫(yī)院,只能改口,讓司機把車子開回酒店。 寧柔原本倚在門窗上,不知何時,就被洛真抱在了懷里。 她的身上,幾乎全部被汗水打濕,三十七八度的高溫,頂著太陽在外面曬了兩個小時,這誰受得了。 洛真的心快疼死了。 懷里的人半瞇著眼睛,身體軟綿綿的,兩只細白的手臂乖乖地抱著她的腰,看著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她來之前想好的那些責備的話,這會兒是一句都說不出來。 直到耳邊響起一句軟軟的呼喚,她才紅著眼睛松開了唇。 阿洛~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