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體力活兒，身體上的疲累是難以抗拒的。

    雖然早已習(xí)慣，但吹著這么舒服的空調(diào)、坐在自家的床上、倚著心上人的肩，沒有哪一刻，能夠比現(xiàn)在更加讓她覺得放松。

    她的眼睛半瞇，下意識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綿軟可愛的鼻音，跟貓叫似的。

    洛真聽得心顫，又想起了剛剛那個蜻蜓點水的親吻。

    不知不覺，她就伸手攬住了身側(cè)的那道細腰。

    寶寶還有一個小時才放學(xué)，要睡會兒嗎？

    寧柔聽見這句話，瞇著的眼睛悄悄睜開，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想洗了澡，再睡。

    頂著大太陽從茶餐廳趕回來，她身上多少出了些汗，沒等洛真應(yīng)聲，她就從床上站了起來。

    也是到了這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洛真的手，一直環(huán)在自己的腰上。

    那個吻，已讓氣氛變得曖昧，此刻，空氣中的溫度又高了幾分。

    寧柔站在床前，頰仍是紅熱的。

    怔了幾秒，才在慌亂中將視線從洛真那只空落落的右手上收回。

    簡單的沖涼，只花了幾分鐘就洗好了澡。

    等出來的時候，洛真依舊以同樣的姿勢坐在床邊。

    寧柔穿著睡裙，不知道為什么，沒敢從洛真那處上床，反而從床尾爬上了床。

    她將寧寶寶的鯊魚小枕頭拿在懷里，身體貼著墻壁，兩條腿微縮在一起，猶豫了會兒，還是慢慢挪到了洛真身后，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洛真的肩。

    一起躺一會兒，好嗎？

    洛真坐那，她估計會緊張到連眼睛都合不上，與其這樣，倒不如讓洛真也躺下來。

    這個請求，洛真沒有理由拒絕。

    寧寶寶不在的這個下午，她的mama和姨姨，身體貼身體地一起躺在了床上。

    洗完澡，寧柔的睡意少了大半。

    她側(cè)著身，后背靠著墻，身前是洛真，這場景和五年前相似，又大有不同。

    那時，她住的是洛真買的房子，用的是洛真給的錢。

    雖說兩人是合法伴侶，但這樣完全依附他人的生活，其實是很無趣的。

    洛真上班的時候，她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大房子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光是不能看字這一點，就讓她與大部分的娛樂設(shè)備絕緣。

    她沒有什么興趣愛好，唯一能做的，就是擺弄擺弄花園里的花草、然后在洛真下班之前，坐好一桌子洛真喜歡的飯菜，窩在沙發(fā)里等著洛真回家。

    和洛真相處的每一秒，都是幸福的；但洛真不在的時候，時間就變得無比漫長。

    可現(xiàn)在不同了。

    現(xiàn)在，洛真住的，是她租的房子；洛真吹的空調(diào)，是她的工資買的。

    上班很累，但很充實。

    她并不覺得辛苦

    尤其是體會到為喜歡的人花錢所帶來的滿足感之后，更是如此。

    看著洛真的臉，她的心情，莫名就愉悅了幾分。

    腦子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將心里藏著的話，直接說了出來。

    本來，還想換個新床的。

    但是錢不太夠了。

    過幾天酒吧會發(fā)工資，等拿到錢，就可以換一張大一點的床了。

    她的語氣，滿是喜悅。

    像是在分享一件開心的事。

    洛真靜靜聽著，從寧柔的眼睛里看見了一絲閃亮的、耀眼的光。

    這是她在五年前的寧柔身上，從未看到過的動人光彩。

    洛真只是看著，心口便跟著軟了軟。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沒有強迫寧柔從茶餐廳辭職，是正確的。

    她可以直接給寧柔錢。

    但寧柔需要一份工作。

    她彎了彎唇，眼神中的繾綣愛意，幾乎快要溢出。

    直到發(fā)現(xiàn)寧柔在看自己、在等待自己的回答，才終于松開紅唇，輕聲道出一句真誠的請求。

    買床的時候，我能去嗎？

    我可以幫忙砍價。

    砍價？

    洛真還會砍價嗎？

    相識八年，寧柔還是第一次知道洛真有這項技能。

    她的眼睛里，寫滿疑惑。

    洛真一眼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不由得提醒了一聲。

    我也有缺錢花的時候。

    那時候沒成年，洛振庭管錢管得緊，我連買書的錢都沒有，怎么能不學(xué)著省錢呢？

    我的砍價技術(shù)，很好的。

    想學(xué)的話，我可以教你。

    說話的時候，洛真的手輕輕落到了寧柔的臉頰上，將那些散落的碎發(fā)，全都撥到了耳后。

    溫柔又滿是愛護的動作，沒有一點情/欲的意味在里面。

    和洛真討論的砍價話題，讓寧柔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又近了一些。

    其實仔細想想，她和洛真，并沒有什么共同愛好。

    在那三年的婚姻生活里，兩人相處的方式，都由洛真主導(dǎo)。

    洛真想看電影，她便縮在洛真懷里，陪著洛真一起看；洛真想看書，她便撐著下巴，靜靜地聽洛真給自己念書里的內(nèi)容。

    她不會拒絕，洛真希望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即便那些電影、那些書，她看不懂，也聽不懂。

    但此刻，好像一切都變了。

    洛真說，可以幫她砍價，也可以教她砍價。

    這句話，讓她感覺

    她和洛真的位置，仿佛調(diào)換了一般。

    她愣了一會兒，仍是不敢相信。

    真的嗎？

    洛真笑笑，指尖停在她的發(fā)間，拇指在她臉上輕柔地撫了撫。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確實，洛真從沒對她說過謊話。

    這一點，寧柔是肯定的。

    思慮了一分鐘，她也咬唇笑了笑，接受了這個提議。

    好。

    這件事，就這么商定了下來。

    寧柔說了會話，人又開始犯困。

    洛真見狀，將人摟進了懷里，溫著聲哄了兩句。

    睡一會兒。

    五點十五的時候，我會叫你。

    然后我們一起去接寶寶。

    耳邊的聲音溫柔似水，讓寧柔的睡意更甚。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耳頰處，又湊近兩片薄唇。

    身上，有哪里痛嗎？

    寧柔的意識不清，心防也早已卸下。

    對于這個問題，她沒有任何防備。

    她的右耳，正好貼著女人柔軟的胸口，下意識的就隔著襯衫，在那香軟上蹭了蹭。

    這就是她的回答

    她的耳朵痛。

    可惜的是，這小小的親昵動作，實在太像表示親近的撒嬌。

    洛真并未察覺到其中真正的含義。

    更何況，寧柔蹭的地方，還是她的那個部位。

    她還沒有等到回答，心就先亂了。

    等再想問的時候，懷里的人，已徹底睡著。

    半個小時過后，正好是五點一十五。

    該去接寶寶放學(xué)了。

    想到寧寶寶，洛真的心思不禁飄遠了些。

    她已經(jīng)確定，寧寶寶是她的女兒，可偏偏，寧寶寶又長了一張和寧柔八分像的臉。

    怎么看，她都覺得寧寶寶身上既有她的特質(zhì)、又有寧柔的特質(zhì)。

    就好像，寧寶寶身體里留著的血液，一半來自她，一半來自寧柔。

    寧寶寶，其實是她和寧柔的孩子。

    雖然知道這個可能性為零。

    但她，還是趁寧柔睡著的時候，鬼使神差地從寧柔頭上也拔出了幾根頭發(fā)。

    下次再回海市，她要給寧柔和寧寶寶，也做一份親子鑒定。

    拔完頭發(fā)，又過去兩分鐘。

    洛真想將頭發(fā)藏進電腦包的白色袋子里

    她打算起身，但寧柔的手抱著她的腰，半張臉埋在她胸前，讓她連動都都不得。

    沒有辦法，她只能將那幾根黑發(fā)先藏進手心。

    兩分鐘過去，才伸出手，輕輕的拍了拍懷里女人的臉。

    該去接寶寶了。

    寧柔沒睡夠，眼睛睜開了，身體卻沒動。

    聽見寶寶兩個字，眼神才恢復(fù)清明。

    五點二十了。

    我讓司機把車子開過來了，很快就能到幼兒園。

    洛真仍側(cè)躺著，動也不動。

    寧柔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將洛真的手臂當(dāng)成了枕頭，一直壓在腦后。

    她立刻坐起了身。

    洛真將手縮回，下了床后，主動去陽臺替寧柔拿來了干凈的衣物。

    她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

    換好衣服，就可以走了。

    待會兒吃完飯，我們還可以去糖水鋪坐一下。

    你上班的地方，不是有房間嗎？

    我和寶寶，今晚可以過去陪你。

    寧柔坐在床上，下半身蓋著一條薄薄的毯子，思緒在現(xiàn)實與夢幻中來回跳躍。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嘗過這種被人細心呵護的感覺。

    有點陌生，卻又很熟悉。

    直到洛真將衣服放進她手里，她才從癡愣中回過了神。

    我不在的這幾天，你有沒有帶寶寶去買湯圓吃？

    寧柔聞聲點頭，抱著衣服乖乖的應(yīng)了聲。

    嗯，經(jīng)常去的。

    寶寶很喜歡那一家的湯圓。

    去了就好。

    洛真眉眼微舒，走到窗邊將窗簾拉了起來，一瞬間，屋子里便陷入一片茫茫的昏暗。

    確認從外面看不見屋子里的人，她才轉(zhuǎn)過身，將目光重新放回寧柔臉上，認真又鄭重地問了一句。

    那要學(xué)嗎？

    學(xué)做湯圓，以后，自己也開一家店。

    作者有話要說：柔柔啊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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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三更)

    學(xué)做湯圓，自己開店

    這是寧柔從未設(shè)想過的人生。

    空氣中漂浮著陣陣微涼的冷風(fēng)。

    她坐在床上，懷里抱著衣服，黑色的長發(fā)順著臉頰垂落，面色被襯得蒼白。

    一雙盈亮的灰眸里，已覆滿驚意。

    她確實有在認真思考洛真的話。

    只不過，越想，心里的顧慮就越重。

    畢竟，開店需要的資金成本太大，而且，糖水鋪的師傅也不可能免費教一個陌生人做湯圓。

    洛真站在窗簾旁，整個人被灰茫的陰影籠罩，身體模糊不清，聲音卻格外清亮。

    不用急著做出決定。

    待會兒去了店里，可以先問問他們，還招不招學(xué)徒工。

    招的話，再考慮要不要跟著師傅學(xué)手藝。

    寧柔不是一個有自信的人。

    但洛真，總能給她信心。

    她抬了抬眼，視線望向窗簾下的女人，兩片軟唇微微翕動，幾秒鐘過后，才說出心里的糾結(jié)。

    可是，做學(xué)徒學(xué)手藝的話，一般不給工資，還要交錢給師傅的。

    能學(xué)到手藝，固然很好，但她還要養(yǎng)家，為數(shù)不多的積蓄，也在今天花掉了大部分。

    這個時候如果去學(xué)做湯圓，只能辭掉茶餐廳的工作。

    這樣一來，唯一的經(jīng)濟來源，就只剩酒吧每個月發(fā)的兩千塊錢。

    不說吃飯交房租，就是給寶寶看病買藥交學(xué)費都不夠用。

    哪里還有多余的錢給師傅交學(xué)費呢？

    洛真聽出這句話里的擔(dān)憂，抬步朝床前行去，很快，便來到寧柔面前，再次松唇勸說。

    學(xué)費，不需要你來擔(dān)心，我可以先幫你付，等以后你賺到了錢，再還給我就可以。

    我知道你不想平白接受我的幫助，可現(xiàn)在問題的重點，不是你想不想，而是你需不需要。

    難道，你真的打算在茶餐廳做一輩子嗎？高強度的體力活，你的身體能堅持幾年？等寶寶上了高中、大學(xué)，那里的工資，又怎么能供的起她的學(xué)費和醫(yī)藥費？

    如果能學(xué)到一門手藝，開一家自己的店，經(jīng)營得好的話，最起碼，可以保證有一筆穩(wěn)定的收入。

    不管是為了她，還是為了你自己，現(xiàn)在都該好好為將來做打算了，你覺得呢？

    循循善誘的話語，不自覺，就叫人的思緒陷入進去。

    寧柔垂了垂眸，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最后一句話上。

    為將來打算。

    其實，她很少考慮以后的事。

    因為將來這個詞，太奢侈了。

    而太奢侈的東西，她一向連想都不敢想

    譬如自由；又譬如洛真。

    她的心很亂。

    正是不知道該怎么做決定的時候，一只冰涼的手，卻悄無聲息地落到了她的頰上，如同清風(fēng)一般，輕輕地碰了碰。

    她仰起頭，看見洛真的臉，也看見洛真的指尖，耳邊響起的聲音，依舊也是洛真的。

    這一刻，她的世界里，只有洛真一個人

    不要為難，也不要苦惱，更不要什么事都自己一個人承擔(dān)。

    遇到拿不到主意的事，可以跟我說，我們一起商量，好嗎？

    一起商量，就現(xiàn)在這樣嗎？

    寧柔抿抿唇，心臟跳的快了些。

    沒由來的，她就覺得，她和洛真很像一家人。

    甚至，比五年前還要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