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6)
寧寶寶睡著了又醒來,寧柔進屋的時候,她正裹著小毯子靠在墻上,手里拿著的,是那部用來和洛真視頻的智能手機。 只可惜,屏幕是黑的,并沒有人打電話過來。 mama,姨姨今晚會找我們嗎? 寧寶寶最近睡得早,總趕不上和洛真通話。 幾天沒見面,她免不得就思念起姨姨了。 沒等寧柔回答,她便將身上的毯子松開,拿著手機從床上站了起來,接著追著問了一句。 姨姨多久回來呢? 寧柔將包放下,換好了鞋子,才笑著應了一聲。 過一會姨姨就會打電話過來了。 不過,姨姨工作很忙,不能總是催姨姨回來,知道嗎? 寧寶寶乖乖點頭,聽說洛真會打電話過來,眼中頓時有了笑意。 寶寶知道啦~ 寶寶不催姨姨,寶寶只想和姨姨說會兒話。 mama,你洗完澡也穿新睡衣好嗎? 我們一起穿新衣服,給姨姨看,好不好? 寧寶寶早就洗過了澡,此刻身上穿著一件淺黃色的兒童睡衣。 衣服是洛真前兩天從海市寄過來的,昨天下午才到,款式做工都很精致,前后兩面各繡著五朵栩栩如生的向日葵,繡工精細,布料也是最上等的絲綢。 不僅寧寶寶有,寧柔也有。 看到這件新睡衣,寧柔也想起了洛真。 她的那件,還在陽臺上晾著。 聽見寧寶寶的話,她的臉,莫名涌出些紅熱,靜默了幾秒,才點點頭,同意了這個建議。 嗯。 mama現(xiàn)在去洗澡。 姨姨如果打來了,記得接電話,知道嗎? 寧寶寶點點頭,抿著唇笑了笑。 她的頭發(fā),這個月長了不少。 這會兒脖子被垂落的發(fā)絲兒撓得發(fā)癢,便伸出兩只軟白的小手抓了抓。 因為擔心頭發(fā)被弄亂,她從床頭柜上翻出梳子,將額前的薄劉海兒認認真真地梳了兩遍。 一個小小的舉動,看著又可愛又有活力,總算有些小孩子的活潑勁兒了。 寧柔看著這一幕,頰側(cè)也泛出一絲笑意。 她想,要是洛真現(xiàn)在也在,那該有多好。 洗完澡,將臟衣服放進洗衣機,母女倆便依偎在一起等著洛真打電話過來。 從十一點四十五,一直到十二點半,微信的屏幕,始終是黑的。 寧寶寶睡著了,也沒有等來姨姨的電話。 她能睡著,寧柔可睡不著了。 寧柔拿出自己的手機,給洛真打去了電話。 然而,并沒有人接。 是發(fā)生什么急事了嗎? 寧柔告訴自己不要杞人憂天,但仍是失眠了整夜。 只是一個晚上沒有聯(lián)系,她的心就陷入不安。 第二天一早,她將寧寶寶送上校車后,再一次給洛真打去了電話,但依舊沒得到回應。 她不得不擔心了。 心不在焉中度過一天,晚上下班回家,仍是沒等來洛真的電話。 這一下,連寧寶寶都察覺出了不對勁。 mama,姨姨兩天沒找我們了。 寧柔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將懷里的女兒抱著更緊。 第三天,她還是找不著洛真。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連洛繁星的電話都打了好多遍,卻仍無法聯(lián)系上洛家的人。 這天夜里下班,從酒吧出來后她沒有回家,反而騎著自行車去了縣里的火車站。 臨近十二點,站里的售票點只有一個窗口在營業(yè)。 寧柔小心上前,向售票員詢問有沒有到海市的車票。 海市和垣鄉(xiāng),相隔千萬里。 想坐火車從垣鄉(xiāng)到海市,中間至少轉(zhuǎn)三次車。 需要哪一天的票呢? 我?guī)湍匆豢础?/br> 女售票員的聲音很溫柔,讓人放松。 寧柔咬咬唇,表情中滿是為難。 深夜的悶熱夏風中,她的心糾結(jié)不堪。 周如虹的警告聲從耳邊響起,她根本不敢回海市。 躊躇了很久,她終是搖搖頭,轉(zhuǎn)過身,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售票大廳。 直至來到自行車旁,她才發(fā)現(xiàn),裴儀也來了。 上次在休息室分開后,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寧柔以為裴儀走了,但實際上,對方一直都在。 這么晚了,你來火車站干什么? 裴儀抬步走近,神情中滿是困惑。 兩人中間,隔著一輛自行車。 寧柔垂著眸,很久都沒有說話。 直到有夜風吹過,才悄悄抬起頭,輕聲應了一句。 我聯(lián)系不上洛真了。 淺薄的月色落下,照出她的眼睛微紅,也照出她的茫然與無措。 裴儀看著這一幕,嘴唇輕輕動了動,不自覺,就往前走了一步。 打過繁星meimei的電話嗎? 聽見洛繁星的名字,寧柔眼睛更紅。 也打不通。 身前的女人,無助又可憐。 裴儀看得蹙眉,心里的同情心,全涌了出來。 難怪寧柔要來火車站,原來,是想去找洛真。 如果不是周如光,或許寧柔早就和洛真一起回海市了。 她抿了抿唇,眼底閃過一絲愧意,說話的時候,語氣中滿是安撫。 你別著急。 我?guī)湍銌枂枴?/br> 現(xiàn)在就幫你問。 寧柔的眼睛那么紅,她真害怕寧柔會在她面前掉眼淚。 話剛說完,她就將手機拿了出來,給簡子寧打去了電話。 十二點還沒到,簡子寧肯定沒有睡。 果不其然,不到三秒,電話就接通了。 裴儀按下免提,才開口說話。 子寧姐,你這兩天,和洛真聯(lián)系過嗎? 簡子寧躺在床上敷面膜,聽見裴儀又在問洛真的事,眉頭輕輕皺了皺。 你們倆鬧矛盾,還沒好呢? 這都一個多月了,你怎么還不敢找她? 裴儀聽見這話,神色不由得變了變。 因為擔心寧柔誤會,她只得敷衍了過去。 我想等演奏會結(jié)束后再找她。 你這兩天,聯(lián)系過她嗎? 仍是這個問題。 簡子寧將面膜撕開扔進垃圾桶,才給出回答。 沒有。 她最近忙著和成家談生意,聽說天天要加班,我就沒有找她了。 裴儀看向?qū)幦?,發(fā)現(xiàn)對方的眉緊緊鎖著,只得央求著出了聲。 子寧姐,你能不能去找一下沈阿姨,看看洛真在不在洛家。 現(xiàn)在? 對,現(xiàn)在。 多年好友,又是這樣誠懇的請求。 簡子寧沒忍心拒絕,雖然不知道對方讓自己這樣做的原因,但還是從床上坐了起來。 好吧。 你等我一會,我現(xiàn)在開車去洛家看看。 電話掛斷,寧柔的目光卻仍放在手機上。 她記掛著洛真,整整三天。 裴儀看出她的擔憂,心底的愧疚愈發(fā)濃重。 別擔心。 我讓子寧姐去洛家找她了。 再等會兒,就能聯(lián)系上她。 寧柔點點頭,臉色好看了些,但雙頰仍是蒼白。 謝謝。 越是說謝謝,裴儀越是心虛。 寧柔被逼的躲在垣鄉(xiāng),全是因為周如光。 她不敢再看寧柔,也沒再說話。 兩個人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等著,等著簡子寧打電話過來。 這一等,就是二十分鐘。 我去洛家看過了,洛真不在,沈阿姨說她天天加班,已經(jīng)一周沒有回去了。 路上我又去了洛氏,但公司沒人,還好我留了洛真助理的電話,剛剛打過去問了一下,助理說她這幾天和成安去了外省出差,估摸著明天就要回海市了。 原來,是出差了。 只是,出差為什么連電話都打不通? 寧柔覺得奇怪,還沒來得及問,裴儀就率先開了口。 洛真她,一次都沒接過電話嗎? 寧柔聽見這句話,沒怎么思考,就點了點頭。 沒有。 雖然簡子寧說了是出差,但裴儀仍敏銳地意識到了不對勁。 那天晚上和何韌姿吃完飯,洛真還警告她不要去找寧柔。 洛真那么在意寧柔,怎么可能不接寧柔的電話? 肯定有哪里出了問題。 裴儀隱約覺得不安,但不敢說出來。 躊躇了小半會兒,她邁開腳步來到寧柔面前,將自行車接了過來。 應該是封閉式會議。 不會有事的,子寧姐說了,洛真明天就會回海市。 我送你回去吧。 寧柔不懂什么封閉式會議,也不知道裴儀是為了讓自己安心才這樣說。 這句話,像一劑定心針,頃刻間就讓她那顆懸著的心放松了下來。 謝謝。 不過,我自己騎車回去就行了。 不用送的。 過了十二點,路上黑漆漆的,都沒有什么人。 裴儀不放心,態(tài)度很堅決。 我叫了車,就在外面。 把自行車放后備箱,坐車可以快點回去,你家里,不是有個小女兒嗎? 說到寧寶寶,寧柔的心不免動搖。 猶豫過后,她只能同意。 裴儀不會騎自行車,但推車還是會的。 她推著車走在前面,寧柔跟在后面。 兩人出了火車站,果然在路邊看到一輛黑色轎車。 原本要半個小時的路程,十分鐘不到就結(jié)束。 裴儀陪著寧柔進了老院。 趕在寧柔上樓之前,她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明天子寧姐打了電話過來,我能去酒吧找你嗎? 她仍記得寧柔的話,說兩人不要再見面的話。 事關洛真,任何原則都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寧柔點點頭,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可以。 *** 洛真出差的事,顯然是有蹊蹺的。 裴儀想讓簡子寧再去問清楚,卻沒想到,她的電話還沒有打過去,簡子寧反而先聯(lián)系了她。 洛真好像失蹤了。 我剛剛又去洛氏轉(zhuǎn)了轉(zhuǎn),沒想到在辦公室看到了成安爸爸,他說成安這幾天沒給家里打過電話,本來說好今天回海市,但也沒和他聯(lián)系。 沈阿姨也知道這事了,現(xiàn)在和成安爸爸一起去了警局,應該是準備報警。 簡子寧的語氣,聽著很是擔心。 裴儀的心,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腦海里,立刻浮出了寧柔那張蒼白的臉。 她大致能猜到為什么成安和洛真一起消失這么久都沒人發(fā)現(xiàn)。 畢竟,當年兩人差點結(jié)婚,現(xiàn)在又都是單身。 只怕在成家人眼里,成安這是追女神去了,所以沒有打擾;至于洛家人,向來不敢多問洛真的事。 想到寧柔,她眼底泛出些糾結(jié),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說出來。 晚上八點,她準時去了酒吧。 跟著寧柔一起進入休息間后,她才發(fā)現(xiàn)屋子的沙發(fā)上,坐著一個扎著小辮兒的四五歲小女孩兒。 光看那頭黃發(fā)她也能猜到,這是洛真的女兒。 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她的心口,各種情緒交錯起伏,有愧疚有自責也有酸澀和難過。 她從未像此刻這樣,為自己的父親感到恥辱。 周如光比惡魔,還要恐怖。 女人和女人,怎么能生出孩子呢? 裴儀看著沙發(fā)上的小人,根本無法想象寧柔被囚禁在實驗室的那些年,到底過著什么樣的生活。 她甚至,連腳步都抬不起來。 寧柔沒發(fā)現(xiàn)氣氛有任何異常,見裴儀站在原地沒動,她主動牽著寧寶寶的手走了過來,隨后彎下腰,將唇湊在女兒耳邊說了些什么。 裴儀垂下眸,就只看見一張粉白的小臉蛋,以及一個生澀又靦腆的笑容。 她還沒有回過神,耳邊又響了一聲她從未聽過的稱呼 小裴阿姨好。 裴家三兄妹,年紀最大的裴義今年也才三十歲。 如果按血緣關系算,寧柔應該是他們?nèi)齻€人的jiejie。 那寧柔的女兒,確實該叫自己一聲小姨。 裴儀心跳有些亂,兩道眉緊緊皺在一起,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聲阿姨。 她覺得她不能承受,不是不想,而是沒有資格。 寧柔和寧寶寶越是對她展露善意親近的一面,她心里的愧意就越深。 她的太陽xue又突突地亂跳,滿腦子想的,都是從小到大和周如光相處的畫面。 她無法應聲。 寧柔以為她是對阿姨這個稱呼不滿,面上不由得有些為難。 總不能,讓寧寶寶叫裴儀jiejie吧。 怎么想,都不是很合適。 氣氛正是尷尬之際,裴儀總算有了反應。 她蹲下身子,目光和寧寶寶的視線齊平,而后,強迫自己無視內(nèi)心的內(nèi)疚情緒,抬起指尖,在寧寶寶的右頰上,輕輕的碰了一下。 她仍不敢相信,女人和女人能生孩子。 可指腹下的肌膚觸感,卻如此真實。 寧寶寶,的確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確認這一點,她的心,愈發(fā)陷入痛苦。 她覺得寧柔可憐,寧寶寶也可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到寧寶寶躲回寧柔身后,她才終于緩過了神,溫和又平靜地給出了回應 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