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6)
一邊,是對自己恩重如山的老師和數(shù)之不盡的名利金錢;另一邊,是做人的基本良心和身為醫(yī)生的道德cao守。 到了那時,胥嫻會怎么選擇? 裴儀垂了垂眸,沒有再說話,心口絞得死緊。 她該怎么做呢? 她想幫寧柔,也想保全裴家。 但好像,怎么也無法兩全。 甚至,她連周如光在暗地里做的那些事,也無法阻止。 無力感從心底襲來,如同一陣洶涌浪潮,將她徹底淹沒其中。 一時失神,她連自己的手又開始發(fā)抖都沒有發(fā)現(xiàn),直至胥嫻的聲音從耳邊響起,才稍稍恢復(fù)了些意識。 你的手,抖得好嚴(yán)重。 待會我去醫(yī)院給你拿點藥,可以嗎? 我不會跟老師說的。 滿含擔(dān)憂的關(guān)切話語,字字句句都那么溫暖。 空氣中飄散著消毒水的氣味,裴儀點了點頭,幾秒過后,才再次看向身旁的女孩,問出了她最想問的那個問題。 假如有一天,爸爸給了你一份孕膜素的病例記錄,讓你繼續(xù)幫他做完實驗,你會接受嗎? 這個假如,太虛幻了。 胥嫻幾乎沒有思考,就直接否定了這個可能。 用活人私做藥物實驗,是犯法的。 老師不會做這種事。 和裴家人一樣,胥嫻如此信任周如光。 裴儀臉色泛白,五指不得不攥緊衣角,才能讓手抖得不那么厲害。 所以,你會不會接受? 她仍是追問。 胥嫻眉頭蹙起,總算開始考慮這個問題。 她不可能不糾結(jié)。 和名利金錢無關(guān),只因和周如光相識數(shù)年的師生情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的表情,逐漸嚴(yán)肅起來。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久到裴儀手心有濕汗沁出,她才終于搖了搖頭,給出了自己的態(tài)度。 不會。 *** 一轉(zhuǎn)眼,就到了周日。 寧寶寶也迎來了第一個和mama、姨姨共同度過的假期。 因為寧柔昨天守了一天的店,師傅今天特意給她放了一下午的假。 這樣一來,就有了一整天的玩樂時間。 原本去中心街的計劃,也改成了去市里。 早上八點不到,洛真和寧柔就帶著寧寶寶一起出了門。 轎車停在馬路邊,三個人先后上車。 仍是小孩子坐在中間,兩個大人坐在旁邊。 八月下旬,垣鄉(xiāng)的溫度絲毫不見降低。 寧寶寶出門的時候,頭上戴了一頂圓圓的花帽子,這會兒上了車,不需要兩個長輩幫忙,她就自己將帽子摘了下來。 mama,我們?nèi)ツ膬耗兀?/br> 寧柔聞聲輕笑,伸手替女兒理了理劉海,說話時的語氣,輕快而愉悅。 去市里。 寧寶寶長這么大,還沒有出過垣鄉(xiāng)。 她雖然沒有去過市里,但也聽幼兒園的小朋友們說過,市里不僅有游樂場,還有動物園,可好玩、可熱鬧了。 畢竟是小朋友,愛玩是一種天性。 想起同學(xué)們對游樂場和動物園的描述,寧寶寶的眼睛,頓時亮了幾分。 她也想去這兩個地方看一眼,看看游樂場里是不是有動畫片里出現(xiàn)過的旋轉(zhuǎn)木馬、動物園里又是不是有課本上畫的大象和長頸鹿。 她想和mama分享這份喜悅的向往,但天生敏感的性格讓她在出聲之前就意識到這種分享對于mama來說,其實是一種隱形的負(fù)擔(dān)。 不愿意向mama提要求,她便沒有做聲,但她的表情變化,已全部落在了洛真眼里。 嗯,去市里。 先帶你去剪頭發(fā),再去給家里換張新床。 做完這些,就要帶你和mama去醫(yī)院檢查身體和治耳朵了。 至于下午,除了去游樂場,還準(zhǔn)備再去動物園逛一逛。 清冷低柔的女人聲音,猝不及防就從身后響起。 寧寶寶愣了愣才回過神來 姨姨說下午先去游樂場、再去動物園。 一分鐘前她連提不敢提的愿望,一分鐘后,突然就實現(xiàn)了。 她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幾秒鐘后,才小心翼翼地向?qū)幦岽_認(rèn)了一遍。 mama,是這樣嗎? 真的可以去游樂場和動物園嗎? 洛真說的,是昨天晚上兩人制訂好的游玩計劃。 寧柔點點頭,唇頰含著微微的笑,很快給出了回復(fù)。 嗯,可以去。 寧寶寶的頭發(fā)上,別著兩個小巧的花夾子,襯著她的小臉愈發(fā)稚嫩秀氣。 她的眼睛又圓又亮,此刻完全睜開,就像兩顆圓圓的杏子,看上去可愛極了。 寧柔看著,也覺得歡喜。 姨姨也我們和一起去。 寧寶寶聽見這句話,終于安下心,抿唇笑了起來。 mama從來不會騙她。 今天下午,真的可以去游樂場和動物園玩了。 而且,還是和姨姨一起。 光是想到自己走在姨姨和mama中間,左手牽著姨姨、右手牽著mama的場景,她的心,就喜滋滋的。 小孩子,總是容易滿足。 即便是這么高興的時候,寧寶寶也沒有忘記表達(dá)自己的感謝。 謝謝mama、謝謝姨姨。 開心過后,她又想起了當(dāng)初許給洛真的那個承諾。 她仰起頭,朝寧柔笑了笑,小聲提醒了一句。 mama還忘了一件事,我們答應(yīng)了要帶姨姨去吃冰淇淋的。 既懂禮貌,還知道感恩。 這樣的孩子,又有誰不喜歡呢? 寧柔表情微怔,反應(yīng)過來后也彎了彎唇。 抱歉,mama確實忘了這件事,謝謝你提醒mama。 那等你剪完頭發(fā),我們再帶姨姨去店里吃冰淇淋,好嗎? 溫柔的商量語氣,絲毫沒有把寧寶寶當(dāng)成一個小孩子來敷衍。 洛真聽著兩人的對話,隱約間似乎明白為什么寧柔會把女兒教得這樣好了。 她沉浸在這溫馨的場景里,思緒不自覺飄遠(yuǎn)。 直到聽見寧寶寶的呼喚,意識才被拉回現(xiàn)實。 姨姨,mama說剪完頭發(fā)去吃冰淇淋,可以嗎? 只是一聲再普通不過的問詢,卻讓洛真的心,瞬間被填的滿滿的。 她怎么可能不同意呢? 能和寧柔和寧寶寶待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幸福。 *** 雖然是給小朋友剪頭發(fā),但花的時間一點都不短。 等待的片刻中,寧柔也被洛真牽著走到了Tony老師面前。 難得來一次。 你的劉海也長了。 讓師傅給你剪一點,嗯? 洛真的聲音,實在太溫柔。 店里的客人不多,但員工足足有十幾個。 這么多雙耳朵聽著,寧柔的臉,不自覺就紅了起來。 她還沒有應(yīng)聲,耳畔又傳來一聲動人軟語,跟撒嬌似得,瞬間,就讓她忘卻了所有的原則。 柔柔,我想看 洛真說想看她剪完頭發(fā)后的模樣,她根本無法拒絕。 本只是帶寧寶寶理發(fā),最后,她也坐到了鏡子前。 一大一小剪完頭發(fā),差不多過去了四十分鐘。 寧寶寶剪了個齊肩的小短發(fā),劉海的長度剛好遮住眉毛,看上去更乖巧可愛了些。 至于寧柔,額前的劉海被打薄了些,臉頰處多了兩縷鬢發(fā),顯得臉更小了,長發(fā)的發(fā)尾修得齊平,頭發(fā)披散的時候,一眼望過去,完全看不出來是一個四歲孩子的mama。 洛真坐在沙發(fā)上,目光遙遙看向鏡子,越看,就越滿意。 等寧柔抱著女兒來到身前,她想都沒想,就松唇夸了一句。 好看。 也不知道是在說孩子,還是在說大人。 總之,寧柔的臉,又紅了。 三個人出了理發(fā)店,差不多到了十點半。 這條街是商業(yè)街,理發(fā)店隔壁就是奶茶店,里面正好有冰淇淋賣。 寧寶寶不能吃冰,寧柔便點了一杯少糖的奶茶讓她抱著喝。 至于她自己和洛真,則要了一份大碗的冰淇淋。 因為是周日,奶茶店的客人很多,絕大部分都是出來逛街的學(xué)生。 有些身上穿著高中校服,估摸著,只有十五六歲,談笑之間,滿是青春洋溢的朝氣。 受這熱鬧氛圍的影響,寧柔的也情不自禁笑了一下。 她手里捏著勺子,上面的冰激凌已經(jīng)全部化開,融成了奶白色的糖水,聞上去,就滿是香甜的滋味。 這是第一口,她沒有吃,而是喂給了寧寶寶。 好吃嗎? 寧寶寶乖乖點頭,吃完后咂咂嘴,嘴唇沾上一圈白,寧柔看著不禁發(fā)笑,立刻拿出紙巾替女兒擦干凈。 洛真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心下微軟,也舀了半勺子冰淇淋,送到了寧柔唇邊。 這是她的第一口。 她也愿意讓給寧柔。 你也吃。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917 22:37:14~20210918 22:28: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沈辭2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葉傾2個;Ms.Lawrence、如衿、秒哉、CITOU、嘟嘟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關(guān)乎己心185瓶;CITOU 39瓶;墨染書白24瓶;舟月5瓶;哦哈喲Hyom 4瓶;不羨仙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八十三章 空氣中漂浮著香草的誘人氣息。 寧柔垂著眸,眼角余光落在女人纖長的手指上,幾秒鐘過去,才紅著臉?biāo)砷_唇,將那半勺香甜的冰淇淋含進(jìn)嘴里。 冰涼的甜意從舌尖散開,慢慢涌向大腦。 洛真說的,果然沒有錯 冰淇淋的味道,真的很甜。 想起那夜的吻,寧柔耳尖都變成了粉色。 吃完冰淇淋,三人按照計劃去了家具店,挑選了一張性價比最高的雙人大床。 洛真確實會砍價,比寧柔預(yù)料中的還要厲害許多。 一張雙人床外加一個乳膠床墊,總共兩千三的價格,最后降到了兩千。 要知道,進(jìn)店時老板說的可是謝絕還價。 這要是寧柔一個人過來,估計一分錢都講不動。 兩千塊,正好在預(yù)算范圍之內(nèi)。 寧柔跟著店員去付錢,再轉(zhuǎn)身出來,看到的就是洛真抱著寧寶寶在門口等自己的場景。 這一幕,實在太過美好。 以至于回到車上,她的頰邊,仍還掛著淡淡的笑容。 怎么看,都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樣。 洛真將這笑容看在眼里,唇角也彎了彎。 待會兒去醫(yī)院,怕不怕? 寧柔聞聲一滯,怔了幾秒才想起來回答。 不怕。 她的頭發(fā)散開,隨意垂落在臉頰兩側(cè),襯得臉上的皮膚更白,一雙眼睛盈盈若水,比天上的星還要明亮。 洛真只是看了一眼,便再不舍得將視線挪開。 她的注意力尚被鎖在那雙盈亮動人的灰眸里,耳邊,便又傳來一道輕軟嗓音。 你和寶寶都在,我不怕的。 這句話,比情話更加動聽。 洛真紅唇輕抿,兩條細(xì)眉完全舒展,瞳中寒芒散去,余留下來的,只有纏綿的愛意。 吃了一個月的藥,寧柔的右耳好了不少,由于耳鳴和眩暈的癥狀還沒有徹底消除,醫(yī)生不建議這么快就佩戴助聽器。 至于左耳,經(jīng)過檢查,仍是接近極重度的失聰狀態(tài)。 吃藥沒有效果,就只能通過手術(shù)安裝人工耳蝸來恢復(fù)聽力。 二十四年的囚禁折磨,有些恐懼,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寧柔聽見醫(yī)生的話,臉色頓時白了白,額頭也沁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這么強烈的懼意,洛真自然察覺了出來。 還好嗎? 寧柔半低著頭,恍惚中聽見有人跟自己說話,愣了一會兒,才搖了搖頭。 沒事的。 這句話,像是在回應(yīng)洛真,又像在安慰自己。 話剛說完,她便悄悄伸出手,將洛真的手緊緊握住,仿佛想要從這只冰涼的手中獲取一點支持和力量。 只是聽見手術(shù)兩個字,就被嚇成這樣,真要進(jìn)了手術(shù)室,只怕眼淚都要掉出來。 洛真心下微嘆口氣,眉宇間滿是疼惜。 她不敢再和醫(yī)生多聊手術(shù)的事,迅速結(jié)束話題,帶著寧柔和寧寶寶離開了辦公室。 醫(yī)院的走廊上,來來往往的病人很多。 四處彌漫著的,是各種各樣的藥水味。 而氣味,是有記憶的。 寧柔將寧寶寶抱在懷里,雙頰蒼白,十指指尖,也在微微顫抖。 mama。 讓我下來走好嗎? 寧寶寶將小腦袋從mama肩上抬起,主動要求下地。 想來,她以為mama是抱自己抱累了,所以才會手抖。 寧柔聽見這聲軟糯請求,還沒作出反應(yīng),一旁的洛真就伸出了手,直接從她懷里接過了寧寶寶。 姨姨抱你。 緊接著,洛真單手抱住寧寶寶,空下來的右手,也緊緊扣住了她的左手。 去車?yán)镒伞?/br> 出了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便沒那么重了。 寧柔像一條擱淺的魚,再度回到水里后,呼吸順暢了許多。 洛真瞧著心疼,心里也清楚,當(dāng)務(wù)之急,不是安排寧柔進(jìn)手術(shù)室,而是先帶寧柔去看心理醫(yī)生。 做手術(shù),多少有風(fēng)險,我看,我們還要再考慮考慮,你覺得呢? 溫和的問詢口氣,輕易便能讓人安心。 寧柔以為自己掩藏的很好,實際上,她對手術(shù)的恐懼全部寫在了臉上。 洛真的話,無疑給了她一個喘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