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里的出產(chǎn)暫時看不出來，但是這山上的野雞、野兔等獵物，rou眼可見的變多了起來。

    本來割完稻谷過后，村里人一般都會瘦上一圈的。只是這次，因為有了這些rou的支持，他們大隊很多人不見瘦，反而臉色紅潤了不少。這樣天天吃rou的日子，是他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除了極個別存東西存習慣的家庭外，這幾天下來，家家?guī)缀醵加凶鰎ou吃。

    當然，論rou的儲存量，程曉燕相信，他們家暫時還是排在整個大隊的首位。

    這時，外頭響起了敲門聲。程曉燕放下手中的筷子，從放著腌rou的小倉庫走了出來。透過密密麻麻的木柵欄，她看到了外頭有一個高大的人影。

    “誰?。俊?/br>
    這時候正是下午上工的時間，這兩天趕著收地里的花生，很少有人會過來這里的。

    “郵遞員，有你們家的包裹?！?/br>
    程曉燕一聽，想到了什么。立刻跑到門口，把院子的木門給打開。

    門口，正是一位扶著自行車的郵遞員。他的身上挎著一個軍綠色的郵遞員專用布包，正低頭從車子后座上往下搬東西。

    程曉燕立刻上前幫著接過東西，口中感激地說道：“怎么包裹還能直接送到家里來。我還以為得拿著郵單上郵局去領(lǐng)了……”

    郵遞員笑出一口大白牙：“這不是服務(wù)人民群眾嘛?！?/br>
    程曉燕一聽，這才抬頭仔細看了看眼前的郵遞員，發(fā)現(xiàn)還真的有點眼熟。

    “請問……你是……？”

    郵遞員伸手撓了撓腦袋：“不是吧！嫂子，居然沒人跟你說過我？”

    程曉燕搖搖頭。她嫁過來也就三個月，還有很多人不認識。

    郵遞員笑著介紹了一下自己，叫林啟榮，是林啟生遠房堂哥。雖然全家現(xiàn)在住在公社，但是老家是紅星大隊的。所以紅星大隊的包裹，他一般都會幫著代領(lǐng)，直接把東西送到村里人家里。

    程曉燕跟他寒暄了兩句，這才把包裹帶回家里。

    拆開包裹外頭的線，一打開包裹，一股股油墨味從里面散發(fā)出來，沖得鼻子癢癢的。

    程曉燕伸手進去，把里面的東西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一時之間，她的腳下被一堆白底黑字散發(fā)著油墨味的報紙給淹沒了。

    程曉燕低頭把報紙按照日期，一份一份地疊好，重新用繩子固定住。這些資料，是她托了在市里上班的郝二偷空去買回來的。整整兩年的份，有些甚至買不到，只能跑去廢品站翻找。

    找到這些報紙回來，不為別的，是為了程曉燕心中的那個計劃。她希望把這些報紙里面關(guān)于經(jīng)濟的信息從里面收集出來，好為以后的計劃打下基礎(chǔ)。

    要是兩眼一抹黑就盲干的話，她擔心會給家人朋友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隨手翻了翻日期是上個月的報紙，她從那里看到了關(guān)于公社糖廠的報道。上面寫了糖廠的產(chǎn)量產(chǎn)值等等，最后提了一下糖廠開設(shè)新的罐頭生產(chǎn)線的事情。

    程曉燕沒想到，報紙居然還會報道工廠的事情。她只以為報紙會報導(dǎo)一些政策性的東西。粗略地翻了翻最近的報紙，程曉燕發(fā)現(xiàn)上面關(guān)于經(jīng)濟的一些文章好像有了一些變化。

    不過，具體的變化還得等忙完后再去細細研讀。

    等把報紙收拾好放回屋里后，她的家門又一次被敲響了。這次確實鄰居劉大妞。

    “大妞，怎么呢？”

    劉大妞激動地拉住程曉燕：“曉燕，快走，拿上你家的大木盆一起?！?/br>
    程曉燕疑惑，剛想問發(fā)生什么事情，忽然就聽到了大喇叭發(fā)出茲拉茲拉的聲音。

    接著，大隊長那粗獷的聲音從里面?zhèn)髁顺鰜恚骸案骷腋鲬粽堊⒁猓诩业呐梢粋€人拿木盆到大隊部。全家在上工的，趕緊找一個請假，拿木盆來大隊部。大隊部今天下午要分rou了。重復(fù)一遍……”

    程曉燕一聽，分rou……

    不是說花生收完后才殺豬分rou嗎？怎么這時候就要分rou了。難道養(yǎng)豬場的豬忽然死了嗎？明明她下工前，養(yǎng)豬場的豬還活蹦亂跳的。一般大隊的豬除非是病死，或者是秋收過后，給公社送完任務(wù)豬后，否則不會隨便分rou的。

    但是大喇叭里面的大隊長聲音雀躍，好像發(fā)生什么大好事一般，她立刻想到了之前在后山看到的野豬群。

    難不成，這野豬被抓到呢？誰這么厲害，還能打野豬。

    劉大妞這時候用力地抓了抓程曉燕：“曉燕，趕緊去排隊，去晚了，這豬血就沒了……”

    程曉燕聽到豬血沒了，顧不上多想，反身跑回廚房，把里面的大木盆端了出來，鎖好門窗后就跟著劉大妞一起往大隊部跑過去。

    大隊部門前的空地上，已經(jīng)有好多小孩子或者抱著或者抬著家里的木盆、木桶過來了。邊上還有很多老人聚集到前頭。大家圍成一個圈，正嘖嘖有聲地討論著。

    程曉燕一眼就在那些老人家里面看到自家的林爺爺跟林奶奶。

    倆老人正興高采烈地指著里面的圍著的東西，高興地說著什么。

    程曉燕抱著木盆就走過去：“爺爺、奶奶……”

    “曉燕，你來得正好。你看看這野豬，好多年沒見過這樣的大的野豬了?！?/br>
    程曉燕探頭往里頭瞧過去。

    好家伙，這豬怕不是要成精了?？粗尤挥兴奈灏俳锏臉幼樱@樣大的豬，她這個養(yǎng)豬場員工都沒見過。

    “嘿嘿！咱們大隊這是老天爺保佑喲！”林奶奶小聲地嘀咕著，笑得合不攏嘴。邊上幾個老太太也煞有其是地跟著點頭。有些甚至雙手合十，對著天空喃喃自語。

    程曉燕猜她們在感謝老天爺給與的好東西。

    不過，她知道，這一定是幸運珠跟老桃樹帶來的。沒想到，幾天的工夫，居然連這么大的野豬都出現(xiàn)了。這是，這樣肥壯的野豬，會不會給大隊帶來危險。

    邊上的老人家還在繼續(xù)討論。

    程曉燕聽了一會兒，有點想笑又覺得不厚道。不過，她大概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這野豬果然是后山跑下來的。

    那時候，大隊的村民們都在花生地里拔花生。今年的花生長得好，一棵花生苗□□，就有一大串的花生。

    而知青們都在靠近山邊的一片地里拔著花生，董家英住在知青點，自然也是跟知青們分到一起干活的。

    這些知青經(jīng)過劉江三人鬧事被抓走這件事后，都變得異常老實，干活也很賣力。所以，當這大野豬從山上跑下來的時候，她們都沒有發(fā)覺有異樣。直到地里傳來震動聲，她們一抬頭，就發(fā)現(xiàn)一個黑黝黝又壯實的東西，跟一架拖拉機一樣突突地往她們干活的花生地碾壓過來。

    這時候，知青們開始尖叫往前頭跑去。

    這樣大的動靜，很快就讓附近地塊的村民們發(fā)現(xiàn)。大家紛紛扔下手中的花生苗，掄起地上的鋤頭就往尖叫所在的地方跑過去。

    結(jié)果，一群扛著鋤頭的人跑過去后，就看到了一幕奇怪又搞笑的場景。

    所有知青們都湊在一起，躲在一個角落尖叫著。

    而讓她們尖叫害怕的那頭野豬卻沒有朝著她們沖過去，反而追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跑動著。每次好像追上了那個身影后，那野豬就會神奇地停頓幾秒鐘。等那個身影繼續(xù)跑動，拉開一小段距離后，野豬又會繼續(xù)玩追逐的游戲。

    “唉，你們是沒看到??！等咱們大隊的人一人一鋤頭把這野豬打死的時候，這被它追著的那個小姑娘頭發(fā)都快被啃禿了。你們說奇怪不奇怪。這野豬追著人跑，居然不是為了咬人，而是吃頭發(fā)?！?/br>
    老人家說完，自己就呵呵地笑了起來。

    程曉燕聽著聽著，心里已經(jīng)冒出了一個念頭。

    那個姑娘……那個姑娘……莫不是她認識的那個……

    果然，有人就問了句：“那倒霉的姑娘是哪個?。　?/br>
    老人家笑呵呵：“哎，不就是老林家養(yǎng)著的那個姓董的姑娘嗎？”

    在場的三位老林家的人：……

    “頭發(fā)真的都啃禿呢？”好一會兒，程曉燕終于問了出來。

    “可不是嘛！要不就是這野豬喜歡吃頭發(fā)，要不就是這姑娘的頭發(fā)又香又甜。你們說，這城里來的姑娘是不是頭發(fā)很好吃的呢？”老人家的思維比較發(fā)散，已經(jīng)跟周圍的其他老人開始詢問這頭發(fā)的滋味了。

    程曉燕湊過去看了看有著尖尖凸嘴巴、長長獠牙的野豬嘴，里面還真的有黑乎乎的頭發(fā)在野豬那泛黃的牙齒里面纏繞著。靠近后，還能聞到一股子濃重的血腥味跟腥臭味。再看看野豬的身體，不同形狀的切入傷口，血淋淋的?？磥?，都是村民們的鋤頭立了大功。

    邊上那些討論了一輪的老人家意猶未盡，話題已經(jīng)從城里人的頭發(fā)是不是很好吃轉(zhuǎn)移到了等下分豬rou能分到多少，要分到哪個部位上來了。

    只有程曉燕，忽然想看看被野豬啃禿頭的董家英。那位曾經(jīng)好運氣撿到過受傷野豬的董姑娘，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呢？

    第43章 回家

    被野豬啃禿頭的董家英,正坐在自己的被窩上，拿著一個紅色木頭鑲嵌的小鏡子對著自己的腦袋直看。

    那本應(yīng)該齊肩的柔順黑發(fā)，現(xiàn)在就像被剪刀亂剪一通一般,有些長有些短。后腦勺的位子更是頭發(fā)都被扯掉了,只剩下緊貼頭皮的一片發(fā)茬子。

    “啊啊啊啊……”

    隨著一聲聲哀嚎，緊接著的就是鏡子被丟到墻上發(fā)出的清脆咔嚓聲。

    董家英根本不能接受變成這副樣子的自己。只要閉上眼睛，她就能想到剛剛被野豬追趕的驚慌，身體不自覺顫抖起來。接著就是頭發(fā)被拉扯住的疼痛，那種痛讓她的頭皮都快要失去直覺。最后就是過來救她的那些村民們那忍笑的樣子。

    想到那些人憐憫的目光,董家英雙拳緊握。

    都怪這個破地方，居然有野豬。都怪那個破大隊長，把自己安排在那里干活。都怪那些村民,那么晚才來救自己。都怪那些知青，光顧著逃命,不過來幫忙。

    都怪他們，都怪他們……

    這些人統(tǒng)統(tǒng)都該死……

    一拳又一拳砸向那個用稻草填充的枕頭。不堪重負的枕頭發(fā)出噗呲噗呲的聲音，就像錘子一樣敲擊著董家英的心口。她只覺得心中有一團火，這一團火燒得她抓心撓肺。她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啊啊啊啊……”

    門外,本來想著敲門進來看看董家英的何惠聽到了里頭的動靜。不知不覺中，雙腳后退了一步。

    著急進來拿盆的洪心美路過一看,冷哼一聲：“看在大家都是知青的份上,我勸你一句,還是離她遠點吧！”

    說完，洪心美頭也不回，跑進廚房拿了盆就出門了。她可沒工夫去開解這些小姑娘。大隊部那邊開始分rou了，去晚了好rou都要給挑沒啦……

    這會兒，動作麻利的村民們都已經(jīng)拿好自己的盆,繞著放野豬的案桌，圍了個大圈。

    里頭本來還血乎乎的野豬，這會兒已經(jīng)放完血。正被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用冷水清洗了一遍?？粗蓛粽麧嵙瞬恍?。只是那個頭放在那里，威懾力十分驚人。

    程曉燕跟著林家的人一起，靠得離這大野豬非常近?？梢郧宄乜吹?，野豬嘴里的頭發(fā)已經(jīng)都被掏了出來，裹成一團，丟到地上的木桶。

    程曉燕看著那一大團黑乎乎的頭發(fā)，瞬間頭皮一緊。心里不禁再次為董家英點了根蠟?？催@情形，很有可能，大隊出名的福氣姑娘董家英，會慢慢變成倒霉姑娘了。

    這時候，去燒熱水的小年輕也回來了。每個人手中都提著一桶熱水，嬉笑著走了過來。邊上的村民吵吵嚷嚷的，大家都用眼睛仔細打量著這頭大野豬。精明點的已經(jīng)開始盤算待會兒要哪一塊rou了。

    隨著一勺又一勺的熱水淋下去，野豬那厚實的豬皮開始冒出白煙。一陣陣豬sao味蔓延開來。不過，大家都沒有嫌棄退讓。反而愈發(fā)湊過去，試圖占據(jù)一個選rou的有利位置。屠夫沒空去聽大家嘰嘰喳喳的聲音，拿了個大刮刨刀開始給刮豬毛。好幾個人身材見狀的年輕人過去幫忙。

    等把野豬刮干凈后，屠夫手起刀落，利索地把野豬劈開，開始一點點地把里面的內(nèi)臟掏出，豬rou按照不同的部位切開分離。

    這時候，一直站在邊上的大隊會計說道：“大家都注意了。這次得到的野豬個頭大，咱們也不怕分不到好rou。所以，大家現(xiàn)在都靜一靜。我會按照大隊工分最高的人家開始念名字。工分高的人先選rou。每家按照人口數(shù)量來分，rou跟骨頭都要分一點?！?/br>
    話音一落，家里人口多的，都不由地心里暗自慶幸。

    程曉燕家里人口算是比較多的，工分也高。沒念幾家人很快就輪到他們家領(lǐng)rou了。

    抱著木盆走到案桌前，程曉燕低頭看過去。那野豬的rou已經(jīng)按照不同的部位被分割好，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桌上。

    “屠叔，我們家一共十三口人。十個大人，三個孩子。我們就要一條排骨跟一塊豬臀rou?！?/br>